冰雪繼續說:“孟生很著急,在他心裏,佟澤就是一個神,他的生死存亡關係了他的一切。他第一次要我出手救一個人,盡管他知道我一定會答應,但是他的請求還是那麽的羞澀和難以啟齒。我說:‘如果你真的很想救他,我會盡力幫他。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風雲會的人都是武林高手,尤其是從劍會出來的人,隻怕我們兩人之力,太過單薄。’他點頭說:‘可是我會盡量打聽他們的消息,我們是在暗處。’”

“那幾天,孟生完全放棄了一切,不顧一切的打探消息,終於知道了他們的計劃。那個晚上,我們悄悄來到佟澤處身的農家院子裏。聽到裏麵有人在說話,那個人的聲音很熟悉,我聽了一陣,才知道那是霜兒的聲音。”

薛冰心裏一緊,問:“那……你救了霜兒?”

“沒有。”冰雪搖頭說,“當時我很激動,我聽到霜兒在說:‘目前我們已經沒有容身之地,既然這裏已經有了人手,我們就當到別處去,為什麽我們要爭奪江南武林,西南武林,北方武林,不都是我們可以爭取的地方嗎?我們要有退下去的勇氣,才能有卷土重來的可能。’霜兒已經完全長大了,當時我心裏想:幸好我來了,如果他們傷害霜兒,我也正好幫忙,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

薛冰心裏還是一緊,又覺得一種很難形容的悲涼,明知司徒霜已經不在這個世上,還是那麽迫切的希望冰雪當時能夠救了司徒霜。

“我聽到佟澤在說:‘問題是沒有人願意走,他們都寧肯在這裏和風雲會血戰到底。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他們都不懂?真是沒辦法,我說的他們根本就不相信。現在陳大哥還在指揮弟兄們如何報複如何對付風雲會,其實,以我們的財力和實力,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霜兒說:‘大哥何必在乎他們的意見,陳不休和李元,一個是貪生怕死的小人,一個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他們根本就不是薛名的對手,拿著弟兄們的生死不當一回事。’”

“霜兒這樣評價太平盟的盟主和三部總使,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佟澤好像對此也沒有什麽異議,他說:‘但是他們始終是弟兄們的頭領,大家聽他的吩咐,本來就是應該的。霜兒,我想到北方去,那裏是北方十三邪的地方風雲會和生死門的勢力都很弱。但是我想跟去的人不會很多。’霜兒說:‘不管有多少人,我都會跟著大哥。’他們正說著,忽然聽到有人冷笑說:‘聽說佟大使光臨江南,有失遠迎。’隻見朱赤帶著兩個人來到院子裏。佟澤出來說:‘久仰朱大俠的名頭,江南左路使真是年輕有為,這麽快就知道我們的行蹤。’霜兒也走出來,對朱赤說:‘好好一個人,怎麽助紂為虐,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風雲會雙手沾滿了武林同道的血腥,已經完違背了當初為了武林同道的宗旨。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朱赤,你現在不回頭,以後想回頭,就晚了。’朱赤冷靜的說:‘我知道自己在作什麽。幾位請到秋水山莊,否則,朱某就不能客氣了。’霜兒說:‘傳說你手中木劍,出神入化,我今日來領教領教。’霜兒說到做到,立刻抽出寶劍,就是那把斷玉,……”說到此心裏就有些傷心,薛冰心裏也很急,兩個人都在這一刻因為這一把劍而無比的激動。

“霜兒的劍法進步很快,想來一定是經曆了許多決鬥。法寶寺的劍法大氣磅礴,也正適合她的心境。但是朱赤的劍法更加神奇,一支木劍,無窮劍氣,霜兒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想立刻上前幫助霜兒,但是這個時候身後忽然一陣劍氣襲來,我扭頭一看,隻見一個中年書生舉劍刺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劍已經貼到我的後心,我知道對方是劍術高手,急忙飛身離開,但那人也跟著追了上來,他的劍法大起大落,神出鬼沒,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劍法如此出神入化的人。現在想來這人就是北方劍盟的掌門,修心。我們一時打了數十招,忽然之間,那個花盟的女子也出現在我身邊,接著人越來越多,至少有十個高手在我身邊。我給他們迫得越來越急,漸漸離開了那個農家,打到了林子裏。忽然身邊來了三個人,手上使出長鞭,將北十三邪的人往一邊逼去。我心裏想著霜兒,馬上抽身離開。但是當我來到那院子裏時,院子裏已經沒有了人,到處都是血,我心裏好怕……”

薛冰雖然知道了司徒霜的死,但是這時仍然會覺得惋惜和不甘心。

“我不知道霜兒去了哪裏,但是聽外麵的人說,當天除了佟澤,沒有人離開,有個女子曾經拚死保護佟澤,我當時聽了心裏很害怕。我馬上來到秋水山莊,在那個戒備森嚴的秋水山莊裏,我來來去去的奔走著,但是沒有看到霜兒,我當時心裏真的害怕極了。”

薛冰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她知道什麽都是多餘的。

“我覺得那是我最無助的一次,我要找到北十三邪的人,至少我要明白為什麽。我身邊沒有一個人,那樣正好,我可以在暗處。”

薛冰心想:那段時間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怪不得一點音信都沒有,你本來就是有意要避開我的。

“我暗中查到北十三邪六盟六莊的高手都來到江南,於是我尋找他們落腳的地方,這些北方人身上錢非常多,他們包下了整個比月山莊,聽別人說,已經來了有一年多了,他們不問江湖世事,到這裏一年,我當時就想,難道為了冷翡翠。”

“雖然關於冷翡翠的傳說很少,但是每一個都是讓人記憶猶新,冷翡翠是在江南錢莊被盜,然後下落不明。屢次出手的人,後來我都知道是錢莊十大高手其中的幾位,這說明,交給茗香居主人的不是名冊,而是和冷翡翠有關的東西。如果我猜的不錯,那麽這裏麵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消息。最關鍵的是,我希望即便事情是真的,但是孟生也同我一樣並不知情。有時人為了驗證自己的一個想法,可以用哪怕是生命作為代價。”

薛冰還沒有從司徒霜的離去中回過神來,所以這些話幾乎都沒有聽進去。

“我來到比月山莊外麵,看到他們戒備森嚴,我就知道他們心裏有鬼。十三邪派來的並不都是高手。所以我很輕易的就能夠抓到一個女子,那是花盟門下的一個弟子,我把她帶到離山莊十裏外的一個林子裏,要她說出十三派南下的目的。她寧可死也不願說,我當然不能殺了她,但是也不能就這麽放了,放了她她會告訴別人我的行蹤。我還沒有決定,就聽到有人在我頭上說:‘堂堂一個冰珀宮主,居然和一個小丫頭為難,傳出去豈不是笑話?’我終於和北十三邪中的一個人麵對麵的站在那裏,那是個白衣青年,他手上拿著一杆簫,如同江南的文人一樣。我問:‘你知道了我是誰,我能知道你是誰嗎?’他笑笑說:‘當然,在下古雲成。’我說:‘你們前來江南,是為了冷翡翠?’他點頭說:‘不錯,姑娘應該早就知道了。’我說:‘就是因為知道才迷惑不解。我們手上根本就沒有冷翡翠,為何要一路跟著我們?’古雲成說:‘你身上沒有,但是別人身上也沒有嗎?’我問:‘是不是孟生身上有冷翡翠?他說那是一份太平盟人的名冊。’”

“古雲成笑說:‘傳說冰珀宮主心狠手辣,暴戾無常,看來也未必是真的。我看,冰珀宮主倒是天性善良,天真可愛得很。’我說:‘我不想被人玩弄,今天你說出追殺孟生的原因,我就放你走。否則,我不客氣了!’他笑說:‘我帶了人就走,後會有期!’說著已經將那個女子抓在手上,我手上一動,已經將他們二人凝在空中,但是他們很快就闖破冰塊,向前飛去。我當然不會放過他,所以我很快趕上二人,揮掌打過去。這個時候我的身後忽然襲來,我急忙轉過身去,隻見一個黃衣中年人正伸掌拍來,我急忙回身和他鬥在一處,一連拆了十幾招,仍然不分勝負。我知道十三邪的人已經知道了,現在應該逃的不是他們,而是我。所以我使出冰封掌力後,就離開了那片林子。我隻是知道了他們的確是為了冷翡翠,但是孟生身上帶著什麽,我還是一無所知。”

薛冰總算回過神來,說:“所以後來你又去找孟生?”冰雪說:“不錯。我想證明他沒有欺騙我。可是那個時候,風雲會追殺太平盟人,正是雞犬不寧的日子,我也沒辦法打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有一天我到了一個大夫門口,看到朱赤身邊的一個人帶著幾個人在附近轉悠,我想,這裏麵一定有太平盟的人,所以夜裏我就到了大夫家裏,人藏得很隱蔽,我找了好久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在我將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感覺從後院井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很小,但是我對它非常敏感。我來到井邊,往下看去,什麽也看不清,我扔了一塊石頭,下麵居然有水聲,我以為是我太過於警覺,所以要離開。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我趕快避到一旁,隻見孟生從外麵急匆匆的進來。那一刻我就知道井底一定有什麽。我見他在井沿敲了三聲,然後跳進籃子裏,往井底墜去,接著就沒了消息。隔了一陣,我也試著過去在井沿敲了三聲,坐在籃子裏,隻覺籃子猛地向下墜去,若非我自恃武功不錯,隻怕就會嚇個半死。籃子一直沉到水底,隻聽哄的一聲,我已經掉到了地上,四周沒有水,想來這根本就不是一口井,隻不過上麵放了些水而已。井底亮著燭火,旁邊有一扇小門,那聲音就從裏麵傳來,似乎有人在忍著痛苦,卻又不得不有一點的呻吟。我推開門,隻見幾個女人圍在床前,**是個婦人,顯然已經快要生產了。”

“我的進入無疑讓她們大吃一驚,**那婦人居然能夠問我:‘你是何人,我怎麽沒有見過你?’我對她說:‘我也沒有見過你。’那人長得很一般,其實應該說很醜,我想她大概就是傳說中箭門的掌門,車淩的妻子吧。她倒是很鎮定,就在那時候一聲小孩的哭叫傳來,孩子出生了。我來到她身邊,她看著一個女人手上抱著的小孩,高興的說:‘多謝你,你來了,孩子就生下來了。’我說:‘不是我,生孩子的,始終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生產,難道風雲會連你們婦人和孩子都不放過?’”

“她說:‘是啊,我當初都沒有料到,我到這裏來找車淩,就在到這裏的第一個晚上,我們隻見了一刻不到的時間,他就安排我到了這裏。外麵到處在追殺我們,別說是有小孩了,就算我死了,他們也會割下我的人頭。’我說:‘那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可怕。原姑娘,你好好休息吧,我想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你的身體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她歎說:‘我是需要休息,但是我可憐的孩子,他一定比母親更加經受不住,我希望他不要承受痛苦,讓我來承受。’旁邊的一個女子說:‘小公子很可愛,身體也很好。小姐,你就放心吧。’她閉上雙眼,說:‘我太困了,想睡一睡。’”

“我看著她睡過去,她臉上寫了太多的滄桑。那些人看著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自己說:‘你們別怕,我不會害你們。孩子已經順利的出生,現在母子都需要好好的休息。’那幾個婦人和姑娘開始忙著在那裏收拾。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聽一個人說:‘姑娘,我可以進來了嗎?’一個婦人說:‘進來。’隻見孟生走了進來,他見了我顯然有些吃驚。但是很快就轉頭對婦人說:‘三嫂子,車總使要我告訴你們,盡快離開這裏,去長平宮和他相會。’那婦人說:‘隻是小姐現在的身體,隻怕根本不能走。’孟生說:‘江南已經不能留人了,隻有一些還沒有被發現的兄弟,他們近段時間也不能和我們聯係,我們必須離開這裏,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我很不客氣的說:‘孟大俠,看來你對當前的形勢還是十分了解,不像我一樣,隻是被人玩弄。’他急忙說:‘姑娘,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我要離開這裏,我不找茗香居的主人了,我要護送大姐離開。’我說:‘我倒想看看這次又會有什麽出人意表的事情。’孟生著急的說:‘怎麽辦?三嫂子,快收拾東西,咱們先離開這裏。我已經找好了運藥材馬車,大姐和孩子藏在車裏,你們駕車,說是運藥材,風雲會的人不會真看的,畢竟他們還不是官府的人。’”

“那幾個女人急忙收拾屋子,孟生對我說:‘姑娘,後會有期!’我說:‘我想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事情?’他說:‘姑娘的意思?’我說:‘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得親自去看。’他說:‘好,多謝姑娘!’我說:‘你不用謝我,反正,我也不是因為你。’”

“原姑娘漸漸醒來,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在哪裏?我想看看。’孟生說:‘大姐,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收拾好,你就躲在賣藥材車裏,我們在一旁保護你們,盡快離開這裏,否則,你們將很危險!’”

“原姑娘閉上雙眼,說:‘先讓我看看孩子,還沒有起名字呢!’孟生說:‘大姐,快走吧。’我們出了門,坐在籃子裏,孟生伸手按了一下井底的一個小鈴,籃子便向上升去。我們來到院子裏,隻見馬車已經備好了,原姑娘坐在馬車裏,外麵放了藥材。孩子被幾個姑娘抱著,孟生對我說:‘這次雖然可以避免被生死門和風雲會的人發現,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一向都不敢肯定。’”

“我說:‘我連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不敢肯定。’我們很快就跟著出了城,一路上本來是很順暢的,但是卻發生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原姑娘剛生下的孩子不幸離開了這個世界,他雖然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但是剛生下來就經曆如此惡劣的環境,實在經受不住這樣的折磨了,也許離開,在一個混亂的時代,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盡管給別人帶來了不幸。原姑娘居然沒有怪任何人,隻是誰都知道,她簡直痛苦到了極點,在一個鄉下大夫那裏住了將近半月,大夫說她產後失調,加上過度悲傷,身子已經不堪重負,還對我們說,以後她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薛冰說:“沒有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絕對是件最可怕的事情。”

冰雪歎說:“原姑娘已經知道這件事情,她唯一擔心的是車淩,她希望車淩能夠有自己的孩子,她的痛苦越來越多,作為女人我知道我要和她好好談談。在一個漆黑的夜裏,我來到她的床前,我對她說:‘原姑娘,你不要太傷心了。我也傷心過,知道一個人傷心的時候,沒有一件事情能夠引開她對傷心的關注,那是一種根本就無法形容的感覺。但是,作為一個旁觀的人,她總是希望你能夠放棄對於傷心最真實的體會。你需要忘卻,需要重新找到自己,所有的一切。不要再折磨自己。’她平靜的說:‘我已經想過了,人在江湖,總會有得到和失去的,我在一開始就隻是希望實現我最大的願望,將武林變得平靜。我應該承擔痛苦,但是每當想到孩子,那多麽無辜,多麽讓我難受。’”

“我說:‘拋開所有的理想、追求、得到和失去,拋開所有的,我們隻談快樂和傷心,我常想,我們為什麽不能脫離於現實所見,單純的擁有我們的快樂。這種超越了現實的感覺也許被人認為那是多麽的幼稚和可笑,但是它可以讓我們過得更超脫,更快樂,更加無憂無慮,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在做事情的時候認真,在看事情的時候一笑而過呢?真的快活,屬於那些曾經努力卻又能一笑而過的人。’”

“她看著我,說:‘你看這燈,它在白天就會失去光澤,隻有黑夜才能使它散發光彩。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光彩,燈不必在白天苦苦的追求散發耀眼的光芒,我也不必在這裏一定要擁有同兒子在一起的天倫之樂。姑娘,多謝你,你真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在我見你第一麵的時候,我隻是覺得你是那麽的美麗,但是今天我發現,你還那麽善良。你關心別人如同關心自己,真正沒有超然的是你,不但不能從自己的痛苦中超脫,還不能從世人的痛苦中超脫。’”

“那一刻我呆住了,我知道我心裏根本沒有放下,我希望別人能夠放下,但是自己卻根本放不下。我像是一個戳穿了的燈籠,在風裏無力承受風的打擊,搖曳得快要粉碎。原姑娘又說:‘姑娘不用多想,太多的人,包括古人和老人,還有我們的朋友,他們都單純的希望世人快樂,希望他們能夠放下一切現實的束縛真正的快樂起來。隻有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我們才明白我們是不能這麽超脫的,快樂也好,不快樂也好,我們必須要做的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不能迷失自己的方向,不能改變自己的初衷,更不能因為傷心作為借口放棄自己的追求。超脫就是欺騙自己,麵對才能解決問題。’”

“我笑笑說:‘是,我沒必要告訴自己要開心。開心和傷心都隻是一種感覺,所有的感覺僅僅是感覺而已,它們都一樣。’原姑娘笑說:‘這幾天我是在養身體,快要見到大哥了,我想讓自己身體好一點,這樣他見了我,才不致認為我受了多少的苦。’”

“我笑著說:‘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我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你看,我是來勸你的,但是聽你一說,我覺得我真是受益匪淺。’我們何必要讓自己一定要快樂或是傷心,那是我們根本無法改變的感覺。隻有外麵的世界,我們麵對的現實,我們多少還能改變。因為世界永遠是往明天走的,而心情,永遠屬於對昨天的感悟。”

“第二天我們就動身去見車淩,車淩和一幫兄弟們正在商議對付生死門的事情,生死門同風雲會在江南打了很久,雙方都有傷亡,但是畢竟風雲會在江南有許多富商和武林同道的支持,所以連連敗下陣來。他們一連退到固山一帶,已經潰不成軍,車淩的意思,就是要趁此機會,滅了生死門留在江南的門人。”

薛冰說:“滅幾個已經敗下陣來的人,應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冰雪說:“生死門人個個都是武林好手,而且他們每個人都有超乎常人的意誌和耐力,本來江笑天的初衷就是要一統武林,所以哪怕隻有一個生死門人,他也是可怕的。太平盟人大多來自武林底層,他們不能成為大俠,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們沒有才能。這樣的人要打敗生死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那天車淩沒有直接和他們交手,而是在一個山穀裏布下了一個迂回的陣法,讓他們筋疲力盡,然後將他們身上的武器和錢財全都弄到手,也沒有殺人。用他的話說,殺一個已經不能害人的人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使我第一次改變了對於武林爭戰的看法。也許江湖仇殺並不是武林的全部,在江湖上,一樣有許多和世俗一樣的東西。我們經常以為自己是江湖兒女,其實我們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樣麵對我們的敵人,一樣一直的走向死亡。”

薛冰說:“武林仇殺隻是武林紛爭最普通的一麵,我從沒有以為它和外麵的世界有什麽區別,隻不過,我們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有一身本領,能夠飛天遁地。如果這僅是我們的幻想,我們和他們是沒有區別的。不要以為你找到了一個世界,比你原來所處的世界更美好的世界。沒有這樣的世界,如果有的話,那麽多人都在找,已經找了那麽多年,我們所處的世界,就已經找了上千年。哪有什麽人間天堂,所有的隻是我們對自己的欺騙。所以你看到身邊的事情一定要能夠處變不驚,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千百年來一直如此。”

冰雪說:“車淩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出生不久就離開了這個世界,足足有一天的時間,他一個人站在山的最高處,看著山下,看著天上。原姑娘一直站在他身邊,他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有時候我覺得很奇怪,人要是沒有感情該多好。隻是一個小小的欺騙,騙自己並不在乎,可是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的做到。我看了好久,看到日落的時候。車淩忽然轉過身來,對著我說:‘冰女俠,多謝你一路上照顧內人。’我看著他,搖頭說:‘在這個時候,為何你要說這句話?你要證明你心裏已經忘卻?如果是為了安慰我,你不必。因為即便我多麽善良,我也不能為了別人的痛苦能夠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說:‘不,直到現在我才想起來應該多謝你。’我說:‘我想問你一件事,能告訴我,太平盟和冷翡翠之間有什麽糾葛嗎?’”

“他問:‘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冷翡翠事北方十三邪的信物,是六陰聖女所佩戴。不知何故流落江南,但是太平盟人要來也沒有多大用處啊。’我說:‘但是北方十三邪的人已經找到了太平盟,我看你對太平盟還不了解。’他說:‘姑娘能否明示?’”

“我沒有回答,隻是說:‘真是奇怪,冷翡翠也不過就是一件信物而已,北方十三邪的人隻要欺騙自己,說自己並不在乎就好了,為什麽要勞師動眾,遠赴江南。’車淩說:‘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法解釋,尤其是人的想法。’我說:‘車大俠,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必問。不管怎樣,有個好心情,總會讓你做起事情來順手一些。’”

“離開了車淩,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他們將要遠赴北方,同佟澤他們會合。而我,如同飄絮,根本就沒有方向。我記得孟生要離開的那個夜晚,前來同我道別。我看著他的臉,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觸,他終於說:‘姑娘,我們就要走了。’我說:‘我知道了。’他說:‘多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如果不是你,我已經不在人間。’我說:‘不在人間,說不定是好事。’他說:‘不,我在人間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做完。’”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一個人要活下來,最大的理由就是還有沒有完成的事情,我就在那裏想,什麽是我沒有完成的事情,我到底要做什麽。我最大的仇人是生死門,但是同生死門的仇不是殺江笑天那樣簡單,我不能做那種所謂的俠客刺殺的事情,我要真正的擊敗江笑天。”

薛冰說:“所以你尋找欺雲峰?你是怎麽知道的?”

冰雪說:“送別了孟生,我就再回了江南,那時江南已經是風雲會的地界,太平盟人已經隱跡其中。所以看起來,那是一片升平。我當時隻想一個人靜靜,所以已經換成男裝。這是我第三次來江南,第一次是為了給母親治病;第二次,是為了報仇;每一次都那麽的失敗,隻有那些不會說話的花草樹木和亭台樓閣,每次我都以為我一定要實現的事情,卻在歲月的流逝裏漸漸改變。”

薛冰說:“人總是會改變的,而且是越來越懂事。”冰雪說:“那幾天,我看到風雲劍會的學生在街上來來去去,瀟灑自如,就如同當時看到生死門人一樣,隻不過生死門人始終不是江南人,不能得到江南富商真心的支持。我覺得人生的道路真是很奇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地。本來我是無心和他們打交道,但是有一天我卻不得不和他們打交道了。那天我在錦繡樓上聽歌。”

薛冰想到錦繡樓,那個她們相識的地方,那所有的往事都來到心頭。

“唱歌是個小丫頭,她也是穿著一身的紅衣,坐在當時我坐的位置。隻不過,她唱的是一曲《浣溪紗》,她的聲音很好聽。一曲完畢,大家都很盡興。人群裏有人高聲叫好,也有人大聲唱和,忽然間一個中年人走了上去,對著那女子說:‘小姑娘,唱得不錯。我們老爺請你到府上去,好好給他唱一曲,老爺重重有賞。’那女子頭也不抬,說:‘我隻在這裏唱,每晚三曲,一曲不能再多。’那中年人說:‘姑娘,我們龍爺可等得太久,他的習慣姑娘也許不知道,總之姑娘最好跟著我走,已經備好了轎子。’”

“那老鴇走出來,已經不是以前的老鴇了,也不如以前那個常媽媽來得爽利,還沒說一句話,隻是笑個不停,中年人說:‘我們龍爺是什麽人,瞎了眼不是!滾開,姑娘,這就走吧。’那女子起身說:‘我的三曲已盡,要聽曲,等明日再來。’說完便要離開,中年人身後來了幾個年輕人,上前攔住那姑娘。我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無禮的人,但是一般媽媽都能夠擋過去,現在看來,那老鴇是沒這本事了。所以我上前去說:‘這位大哥,既然姑娘已經累了,何必強人所難?凡事不能太過,你們龍爺是個大人物,但是也不能強人所難。’那中年人看著我,不屑的說:‘姑娘是誰?’他一眼就看出我是個女子,我覺得我的心思都是白費了,不過這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隻想他能夠離開。我說:‘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不妨直說,在下就是冰珀宮主,大家在這裏聽曲子取樂罷了,何必弄得這麽不開心?’我正說著,忽然聽到有人大聲說:‘什麽人在這裏撒野,簡直沒有王法!’隻見坤雪從樓下走來,怒氣衝衝的看著樓上每一個人,說:‘我來晚了,怎麽,現在沒有歌聽,隻能打架了不成?在青樓欺負良家婦女,真是太不象話了!’”

“我對這個坤雪印象很深,我想每個人隻要見過她一次,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因為她是那麽的坦然,沒有半點的矯揉造作,她能說出自己想說的每一句話,永遠都不會因為心裏有一句話沒說而感到遺憾。她手裏拿著一把名貴的寶劍,輕輕一抽,冷光四射,她也恨恨的說:‘管你什麽龍爺虎哥的,別壞了人家的規矩!’那幾個年輕人一使眼色,一起向她撲來。她的身手也還不錯,幾腳就把人踢到了一邊。中年人說:‘好,姑娘,留下個字號。’坤雪說:‘在下沒有姓,胡亂有個名字,叫做坤雪,反正至今為之我還沒有碰到另一個叫坤雪的人。記住了嗎?要不要我給你點記號?’說著長劍脫鞘,已經刷的一聲,削下中年人額前一縷頭發,頭發尚自飄落空中,長劍已經飛回坤雪手上。坤雪這才說:‘一劍乾坤風也冷,千裏索魂雪尚飄。’中年人灰頭土臉的離開,坤雪對我笑說:‘是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我笑笑,她說:‘走,一起去河邊玩玩,今天聽歌是不行了。’”

“我們來到河邊,她說:‘你知道萬大哥最近的行蹤嗎?’我搖頭說:‘不知道。’她看著夜風,閉上雙眼,說:‘我一定能夠找到他的。’我說:‘既然你要找他,為何當初又分開?’坤雪搖頭說:‘很難知道為什麽,我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分開,但是,已經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