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淩歎說:“世道如此,夫複何言!”當下帶著十來人一路往北而去。

一路上隻見契丹人牧馬放羊,日子倒也過得十分愜意,司徒霜不由有些羨慕起來,覺得那樣閑適平淡的生活才是自己現在最希望過的生活了。

不覺間已是進入盛夏,夏天的天空更加明朗,見到的人也更加多了,果然大家都沒有遇到風雲會的人,司徒霜遲遲不見佟澤來會合,心裏不免著急,原友清安慰說:“別想太多,嫂子認識很多契丹人,一路上能得到很多照顧,在這裏誰不知道飛箭女王。”

司徒霜問:“她在這裏立下了名頭,已經很有名了是嗎?”原友清點頭說:“不錯,這裏有許多外族部落的人,經常騷擾當地的牧民,她經常出現在這片草原上,用她的弓箭將那些掠奪者趕走,久而久之,草原上送她一個‘女王’的稱號,傳說女王住在草原的深處,出現在人們最需要她的時候。現在女王需要別人幫忙,別人一定會傾盡全力相助。”

司徒霜點頭說:“她真是一個神奇的人,一匹馬,一把弓,就創造了一個神話。”原友清說:“是啊,我是箭門的人,可是能將弓箭用的那麽好的人,隻有她一個人。她似乎天生應該來到草原一樣,在這裏能夠如魚得水,活得自由自在,在草原人的眼裏,她如同神聖一樣不可侵犯。”

司徒霜還是忍不住心裏擔心,也在一邊想著何秋和佟澤之間可能發生的事情,也許他們在一起時,能夠談笑風生,能夠一見如故,能夠惺惺相惜,所有這些司徒霜都是不知道的,隻有用自己有限的思維去構想,構想在白雲和藍天下英雄的男女如何暢談著,相愛著,攜手走著……

她正在想得如神的時候,忽然鐵依來到她身邊,說:“你在想什麽,呆呆的。”司徒霜回頭說:“沒有什麽,你一路上還好嗎?”鐵依說:“很好,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而且一路上劉夫人很照顧我們的。你還不知道,她有一手好手藝,能將最普通的菜,弄成美味佳肴。”劉夫人笑說:“你們過獎了,那都是大家長途跋涉,太累了,饑不擇食而已。”

正說著,忽然一騎快馬奔來,隻見馬上一個太平盟的弟子氣喘籲籲的大叫著:“是車總使嗎,……盟主被困在貝爾湖,現在……現在不知是否脫險!”司徒霜急忙問:“你怎麽過來了,你怎麽……他……”那人已經跌下馬來,司徒霜急忙上馬,原友清追上來說:“不要魯莽行事,現在即便趕過去,也得一天一夜。”

司徒霜策馬前行,大聲說:“我要先去看看,你們從長計議……”說完已經遠遠而去。

一路上她幾乎忘記了一切,不知道饑餓,不知道辛苦,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隻是想著不知道佟澤現在是否平安。

她到了湖邊的時候,湖邊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她覺得自己再一次的同佟澤這麽輕易的分開,為什麽每次都下定決心無論什麽事情都不再分開,卻又在最後不得不麵對天各一方的結果。

而且每次都是不知道對方的生死,在最危險的時候見不到對方。

她感到整個人都要垮掉了,忽然一個人出現在眼前,她心裏一喜,因為這人他見過,是臨江會的鐵飛龍,如今已是太平盟的前路掌門。

她急忙上前,問:“你看到佟大哥了嗎?”鐵飛龍說:“沒有,我聽人說他們在貝爾湖,但是我剛到,已經看不到人了,怎麽司徒姑娘也在找他?”司徒霜問:“鐵大哥,你從哪裏來?”鐵飛龍說:“從江南來,別提了,江南的弟兄,已經十個去了八個了,我實在聯係不到弟兄們,隻好到這裏找盟主。”

司徒霜問:“是風雲會的人下手殺人?”鐵飛龍歎說:“不錯,簡直是禽獸不如!多少兄弟死於其手!鐵某一定要報這大仇!”

司徒霜說:“風雲會的實力有這麽厲害嗎?現在佟大哥也給逼得無處可走,太平盟以後怎麽辦?”鐵飛龍說:“太平盟有佟盟主和車總使在,一切困難都將迎刃而解,風雲會如今拉攏了江南江北各派,手下猛將如雲,劍會中又出了不少高手,新一輩中能人輩出。最可恨的是那個江南分路的朱掌門朱赤,居然連自己的同門兄弟都親手殺死!”

司徒霜問:“朱赤,殺了自己的同門兄弟?是李初龍嗎?”

鐵飛龍恨恨的說:“我同初龍兄在西南會合,身邊一直跟著一個叫名月的丫頭,沒想到這人是朱赤派來打探消息的人,把我們的行蹤全部告訴朱赤,朱赤親自帶人,一網打盡,兩兄弟在山裏一陣驚天動地的決鬥,李兄為了保護我們,拚死拖住一眾追蹤的人,最後被擒往江南,而且是刑場處死。”

司徒霜問:“他們也可以有刑場嗎?”

鐵飛龍說:“在秋水別院裏,別說刑場,連牢獄都有,隻要有了錢,什麽都好做,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司徒霜驚說:“那他們同生死門有什麽區別?簡直是禽獸不如。”

鐵飛龍閉上雙眼,恨恨的說:“他本來不想殺李兄的,隻是想用李兄為餌,讓我們都去救,我們趕到的時候,李兄正在那裏大罵朱赤,從他的話裏,我們忽然明白李兄博大的胸懷,個人的生死算得上什麽,我們要留住自己的生命,成就更大的偉業,成就江湖千千萬萬生靈的事業,所以我們放棄了拯救,看著李兄死去。朱赤沒有下令斬首,但是李仁通出令,斬了李兄。”

司徒霜一驚,說:“朱赤怎麽這麽笨?”

鐵飛龍歎說:“也許他根本沒有想到,世上會有這麽種人,能夠為了武林甚至不救自己最想救的出生入死的兄弟!”

司徒霜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麽,心裏已經飛到朱赤和李初龍決鬥的西南偏遠的山頭,那裏飛動著木劍閣曠絕古今的劍氣,兩個出來尋找報仇之路的人,終於在那裏結束了他們最猛烈最直接也是最後的一次決鬥,但似乎這不是終結,似乎誰勝誰負,根本沒有定論。

鐵飛龍見她一直不說話,便推推她說:“怎麽了,司徒姑娘,咱們上路吧。”司徒霜說:“你快到混同江去找車大哥他們,我在這裏靜一靜,你告訴車大哥,我沒事。”

鐵飛龍說:“咱麽一起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司徒霜微微一笑,說:“你放心,我沒什麽事情,你應該把你那邊的情況盡快告訴車大哥,不能再拖了,太平盟已經不能再有任何的犧牲,否則,整個門派將會一蹶不振。”鐵飛龍歎了口氣,說:“司徒姑娘,鐵某這就告辭了。”

司徒霜見他離去,忽然想到朱赤和李初龍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時的情景,兩個俊朗英挺的少年,滿腔赤誠報仇的**,在江湖的曆練中漸漸越走越遠,直到一個看著另一個從生走到死。

她覺得生死在江湖上也就是一句話,一個消息那麽簡單。

她抬頭看著天空,問蒼天自己該去往何處,天下這麽大,有我去的地方嗎?

忽然湖麵上嘩的冒出一個人來,把司徒霜嚇了一跳,她問道:“你是何人,怎麽突然冒了出來。”那人全身濕淋淋的,髡發緊衣,一看便是契丹人,笑著說:“天氣太熱,我正在湖裏去去暑氣,姑娘,沒有嚇著你吧。”

司徒霜冷冷的說:“就算湖裏跳出屍體來都嚇不著我。”那人笑說:“姑娘怎麽這麽聰明,湖底就是有好幾具屍體呢!”司徒霜一驚,心撲通撲通的跳,說:“你把屍體弄上來。”那人笑說:“為什麽?那些都是漢人,與我什麽相幹?”

司徒霜急說:“你……你剛才嚇著我了!現在……”那人指著司徒霜說:“你胡說,剛才明明說了,沒有嚇著你,……”司徒霜抽出手中長劍,向那人一指,說:“快下去,否則休怪我無情!”

那人笑笑,說:“姑娘,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司徒霜才沒有心思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隻是厲聲說:“快下去!”那人手上一動,推開她手上長劍,手一推,司徒霜把握不住,加上那人的力道也大,竟然往湖麵掉了下去。

司徒霜自幼遊泳,當然不怕水,隻不過她是怕在水底看到什麽而已,當下既已下水,心裏便也不再浮躁,想自己看看才是正經。當下潛入湖底,隻見湖底什麽也沒有,心裏正在著急,那人已經來到身邊,不由分說的將她抱了起來。

司徒霜在水底無法運氣,隻好任由他抱著,隻覺他力道甚大,渾身肌肉結實得令人生畏,到了岸上,司徒霜不由分說,一掌劈去,這一掌雖然力道很大,但是打在他胸前,他居然毫無反應。

司徒霜生氣的說:“你練過武功?”那人搖頭說:“武功,你們中原人的玩藝,嘩眾取寵罷了,我才不練。”司徒霜怒說:“什麽嘩眾取寵,你才是狗屁不懂!”

那人也不生氣,說:“雁門關外,多的是賣藝為生的中原人,沒有一個是有真才實學的,連我們一掌都過不了,武功有什麽用?”司徒霜知道這人從來練就一身力量,如同中原武林橫練的功夫一樣,雖然不會運氣借力,但是本身力道太大,自己興許不能傷他,便說:“那是你孤陋寡聞而已。”

那人說:“孤陋寡聞,姑娘才是孤陋寡聞,也不想想,這湖麵周圍都沒有人居住,怎麽可能有屍體?”

司徒霜憤怒的說:“你是在騙我?”

那人說:“是在嚇你,膽子真小!”

司徒霜氣乎乎的說:“你弄濕了我的衣裳!”

那人不屑的說:“走在太陽下,一會就幹了,真是的!”說完便轉身離去,司徒霜恨恨的說:“野蠻人!”一麵上馬,超過那契丹人,遠遠的而去。

剛走了一陣,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那契丹人又趕了上來,司徒霜大聲說:“你跟著我幹什麽?”那人問:“姑娘去哪裏?”司徒霜沒好氣的說:“不關你的事。”

那人說:“前麵危險,姑娘不能再往前走。”司徒霜說:“我可不怕危險。”那人說:“別以為手上拿了一把劍就是英雄豪傑,前麵真的很危險。”司徒霜沒有理他,說:“我隻是不想和你計較而已,想你們契丹人這麽不講理,不犯著和你們分個高下,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嗎?”那人正要說話,司徒霜翩然躍起,身形一轉,一劍向那人刺去,那人身在馬上,一下子鑽到馬胯之下,司徒霜沒有刺到,在空中打了個轉,又回到馬上。

那人重新上馬,說:“功夫不錯,可以去賣藝了!”

司徒霜恨恨的說:“看招!”手上一揚,那人急忙閃開,司徒霜飛身而過,一劍挑下那人的衣衫,笑說:“剛才若是再過一點,你的腦袋就已經搬家了!”

那人**上身,說:“你使詐!”

司徒霜笑說:“這就叫兵不厭詐,你們這些野蠻人懂什麽,知道什麽叫《孫子兵法》嗎?量你們也不懂,教了你們也未必會!”一麵得意的大笑著。

兩人以前一後的趕著,一直到了午後,馬也乏了,人也倦了,司徒霜和那人幾乎同時停了下來。兩人下了馬,司徒霜才看到那人**上身,她可從來沒有見過男人的身體,當下大叫一聲,說:“你,你壞蛋!”

那人奇怪的說:“我怎麽了?”

司徒霜閉上眼,說:“你不穿衣服。”

那人說:“衣服是你割掉的啊,怎麽反而怪我了!”

司徒霜恨恨的說:“簡直是野獸,要是我們中原人,寧可死了,也不能讓人剝走衣服,真丟人!”那人搖頭說:“你們中原人都是白癡,為了件衣服就要死要活!怪不得萬裏江山,根本保不住!”

司徒霜怒從中來,說:“你麽契丹人有什麽了不起,粗人呆子笨蛋傻瓜卑鄙下流無恥**?蠢笨愚不可及!”那人忽然一呆,搖頭說:“我還以為我漢語學得好,居然聽不懂你說什麽!”

司徒霜說:“我說你是豬,不,豬狗不如。”

那人搖頭說:“幾個字就要說那麽久,看來漢語不如傳說中的那麽好,說什麽精練,華麗,優雅,我看未必。說起來好像很難聽嘛!”

司徒霜搖頭說:“你懂什麽啊,讀過漢人的詩歌辭賦嗎?量你也不懂。你知道什麽**前明月光嗎?”

那人笑說:“這麽大了還念別人的詩歌,李白知道了,隻怕會生你們這些後人的氣,怪不得這麽多年過了,也沒見什麽佳作問世,整天津津樂道於前人的成就,真是漢人最大的悲哀。別說床前明月光了,就是白發三千丈,也不能形容你們的詩歌。更不能用古人的一句話,來炫耀你們漢人今天的成就。也難怪,漢人連連進貢,已經習慣了緬懷過去和得過且過,哪有什麽創新。”

司徒霜氣乎乎的說:“簡直不可理喻。”

正要打開幹糧袋子,才發現已經被水泡過了,她氣憤的說:“都怪你,害我沒幹糧了!”那人一笑,取出弓箭來,往天上一射,啪的飛下一隻雄鷹來,那人笑說:“夠咱們兩人吃了。”司徒霜抬頭看天,說:“天上有鷹嗎?你怎麽聽得到?”

那人笑說:“你的耳朵都用來聽廢話了。”

司徒霜見他用幹草和木棍生起了火,四下裏看著,心想我怎麽不知道草原上還有木材?

一會烤肉的香味傳來,司徒霜忍不住想吃,那人卻自己吃了起來,司徒霜問:“喂,你有沒有禮貌啊,在我們中原,男人是一定要照顧女人的,你怎麽能夠一個人吃獨食呢?”那人說:“在我們契丹,要什麽東西,自己是要說出來的,不然別人不會知道你心裏想什麽,要是大家平時就要互相猜心思的話,活著簡直比死了還要痛苦。”

司徒霜恨恨的說:“簡直是一群豬。活著不猜別人的心思,有些難為情話怎麽說得出來?隻有人類才懂得含蓄,才不會如同野獸一樣毫不壓抑自己的感覺。”

那人分了一半過來,司徒霜毫不客氣的接過來,那人說:“吃完後,姑娘別往北走了,前麵真的很危險。”司徒霜沒有好氣的說:“我知道很危險,前麵有契丹皇帝嘛。”

那人一抬頭,正色問道:“你說什麽?”

司徒霜說:“皇帝的行宮在前麵嘛,我又不去惹他,真是的。”

那人看了司徒霜一眼,問:“你叫什麽名字。”司徒霜說:“我叫司徒霜,你呢,不用說了,你們契丹人,都姓野驢。”

那人說:“我叫耶律敵烈。咱們似乎在哪裏見過。”

司徒霜說:“我可不這麽認為,見到你一次就夠倒黴了。”

那人說:“你還記得一個彈琴的女子嗎?她的帳篷上掛滿了風鈴,琴聲很遠就能聽到。”司徒霜想起那個晚上,忽然想到那個問路的契丹人,便問:“你是那個要水喝的?”

耶律敵烈點頭說:“不錯,原來是你。”

司徒霜恨恨的說:“早知不給你水喝,渴死你!”

耶律敵烈說:“當日我趕去見皇上,隻因聽到消息,說黨項部有叛賊要行刺皇上,結果虛驚一場,不過我始終覺得叛軍是有的,隻不過在尋找時機。我不是皇上身邊的侍衛,不能隨身保護,所以隻能趕過去,姑娘,你就別往前走了。”

司徒霜搖頭說:“真是笨蛋,你也不想想,皇上身邊,有多少高手,關你什麽事,你當什麽官?”耶律敵烈說:“同知析津府事。”司徒霜搖頭說:“不知道是什麽,好了,就叫你將軍好了。野驢將軍。”

耶律敵烈搖頭說:“既然姑娘已經知道了,就應該繞道而行。”

司徒霜此時已經吃得大飽了,看著夜空裏明亮的月光,看著眼前這人,隻覺那**的身體也不再刺眼,人也不那麽讓人討厭了。她說:“我在湖邊找一個人,幾天以前,湖邊發生了一場大戰,是數十個中原武林高手之間的戰爭,你沒有見過真正的中原武林高手,他們每出一招,都是石破天驚。我很擔心這個人,這個人如果還活著,一定會往我走的這個方向走,所以我要趕上去。也怪我來的時候太急,說不定是路上錯過了。”

耶律敵烈說:“咱們都是不得不往前走了,其實我自己也很覺得奇怪,皇上的事情,我為什麽這麽擔心。”司徒霜說:“你想升官發財嘛。”

耶律敵烈一笑,說:“休息一下。”說完便倒頭睡了,司徒霜聽到一陣呼聲傳來,心想這人睡得可真快。她自己也有些困,倒在草地上,看著月光,不久就進入了夢鄉。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司徒霜抬起頭,隻見耶律敵烈已經離開,她也躍上馬背,跟著他追去。

不覺間已是到了日出時分,司徒霜正快馬加鞭的趕著,忽然聽到一陣猛烈而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回頭一看,隻見一個人騎馬走在前麵,數十人跟在後麵,握著弓,前麵還放了許多小獵物,司徒霜心裏想:這麽大的排場,難道是皇上出獵,我也沒怎麽亂跑啊,怎麽遇到皇上了?

她連忙往旁邊騎馬而去。

剛走了不多遠,忽然對麵一陣更猛烈的馬蹄聲傳來,她簡直嚇了一跳,沙塵滿天,在朝陽下簡直是遮天蔽日,司徒霜都不知道該往哪邊退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重重包圍起來,後來那群契丹人手明身快,刹那間箭如雨發,向這邊射來。司徒霜還來不及多想,便陷入重重的包圍之中。忽然身後一個人一把將她拉下馬來,她轉身一看,隻見來者是耶律敵烈。耶律敵烈將她提到自己身前,說:“不是叫你別來嗎?”

司徒霜正要說話,隻見一群人過來,用盾甲將中間那群人緊緊圍住,司徒霜被山一樣的盾甲困在中間,說:“是你調了兵力過來?”耶律敵烈說:“是,幸好我來得及時。”司徒霜看著外麵保護的人,說:“你早就在等待這個機會了,還說不想做官。”

耶律敵烈下馬來到皇上麵前,跪下來說:“皇上,微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中間那人看著耶律敵烈,說:“好,來得好,等擊退了反賊,你陪我打獵。”

司徒霜看著外麵,說:“皇上,未必那麽輕易擊走反賊,他們不死是不會離開的,而你們一味求生,以為抵抗,根本沒有拚死一搏的決心。”

耶律敵烈說:“有,我已經派了人在外麵,將他們一網打盡!”司徒霜說:“但願如此。”那群打獵的隨從都麵麵相覷,誰也不說一句話。

皇上哈哈大笑起來,說:“一群反賊,朕何懼之有?”

司徒霜抬頭一看,盾甲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滴水不能進,抬頭看不見天,她甚至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是忽然間盾牌垮了下來,如同大水乍瀉一發不可收拾,一時間箭雨猛飛,直射而來,耶律敵烈一邊揮動手中大刀擋箭,一麵大叫著:“保護皇上!”司徒霜也揮動手上長劍,在空中來去自如,耶律敵烈看著司徒霜飛舞的身影,驚歎起來,“武功!這就是中原人的武功!”

司徒霜這時以一人之力,舞出劍氣漫天,頃刻間一股氣牆將長箭拒之於外。她在空中輕盈的舞動著,如同飄飛的仙子,踏著輕盈的步法,來來去去,瀟灑自如。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麽多人前使用武功,而且那麽成功,耶律敵烈看得呆了,不過心想來敵這麽強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在短時間內想個萬全之策才是。

司徒霜自己也有點害怕,見自己雖然能夠擋住長箭,而且不時還能傷到有些人,但始終是隻能防禦很難進攻。長此下去,隻怕自己支撐不了多久。

其實中間所有被困的人都在想這個問題。

忽然之間一個人影閃動,數支長箭飛舞,刷刷幾聲,外麵已經有幾人已經倒在地上。耶律敵烈眼中一亮,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見空中舞動著一個人影,那人影手上挽著一把弓,每次皆是十箭連發,她本人如同飛舞的仙人,如同踏在雲端,步履飄逸,出箭更是出奇的快,出奇的準,簡直如同神人下凡。

司徒霜飄然而去,來到她身邊,說:“原來你在這裏?好快的箭!”耶律敵烈看得呆了,怔怔的說:“武功,這才是武功。”

何秋從出現到將那批圍著的人盡數趕走,也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隻因她一直飄在空中,眾人看起來覺得太難,看起來又覺十分敬佩,所以竟然覺得這一瞬間比那一生甚至都更長。

何秋飄然落到皇上身邊,說:“皇上,這些賊子沒有驚擾你的聖駕。”此時的皇上乃是耶律宗真,他大笑說:“姑娘,你是中原人嗎?”何秋笑說:“不錯,聽說契丹人傑地靈,草原遼闊,民女是想長點見識。不料真是大開眼界,見到皇上出巡。”

耶律宗真說:“讓你笑話了,還要多謝姑娘相助之恩。說,要我怎麽謝你。”何秋笑說:“其實並非如此,皇上,是耶律大人安排我到此的。就是這位耶律敵烈大人。”

耶律敵烈看著何秋,有點手足無措,司徒霜心想:她不是剛被風雲會的人圍攻嗎?上次耶律敵烈要水,他們明明不認識的啊。

何秋繼續說:“這位耶律大人在無意中得到刺客的消息,知道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但是又不能十分確定,皇上也知道,耶律大人的話,是很難到皇上耳邊的。所以一個憂國憂民的大人隻能暗中布置保護皇上,正好有一天耶律大人看到我的飛箭,因此設下此計,民女哪有這麽大的本領,能到皇上的身邊保護皇上!”

耶律敵烈看著何秋,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幫他,但是心裏總是很舒坦,畢竟一切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皇上大聲說:“好,我要好好的賞你們!來人,將兩位女俠帶到營帳,今夜我要好好款待兩個女俠,耶律愛卿,你要陪朕喝個痛快,你有什麽話,要盡管給朕說,朕都洗耳恭聽。”

司徒霜同何秋一起來到營帳,司徒霜忍不住問:“何姐姐,佟大哥怎麽樣?”何秋說:“應該沒事,當時情況危險,不過他總算有些本領,突圍是沒問題的,他讓一批批的人出去報信,目的就是用這種招數來分散李仁通的人馬,而且每出去一個人,都會拚命的逃亡,這樣完全能夠達到以一當十的目的。”

司徒霜說:“這個辦法雖然會有犧牲,不過也是個權宜之計,誰讓林生他們棋差一招。”何秋說:“不過我同大哥失散了,當天幾乎所有的人都失散了。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司徒霜歎說:“是啊。”忽然想到耶律敵烈,問道:“你好像認識那個契丹將軍。”何秋笑說:“我幾年前就知道他了,一個很想做大事的人。”司徒霜笑說:“我看,想做大事的人,是你。”何秋說:“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我的想法。我一直在等這麽一天。”

兩人正說著,隻聽耶律敵烈說:“飛箭女王,咱們這是第幾次見麵了?”何秋笑說:“耶律大人,第一次,我給了你水,這一次,好像什麽也沒有給你。”耶律敵烈大笑說:“飛箭女王果然是飛箭女王,帳篷還住的習慣嗎?今日若不是二位出手,隻怕!”

司徒霜笑說:“耶律將軍,你說話的時候,好像一直看著女王,似乎今天我就一點功勞都沒有啊。”耶律敵烈笑說:“你有功勞,我一定在皇上麵前……”司徒霜手一擺,說:“算了,我可不想邀功,而且,我很快就會走的。你們,你們似乎,似乎……”

耶律敵烈說:“司徒姑娘真是快人快語,不錯,男人丈夫本來就是要建功立業,我也不用避諱。”何秋笑說:“恭喜耶律大人。”

耶律敵烈笑說:“同喜同喜,何姑娘,司徒姑娘,咱們到外麵走走。”司徒霜隨二人來到外麵,再一次看到遼闊的草原,再一次看到藍色的天空,司徒霜聽著耶律敵烈的話,感覺他的目光對著何秋,那麽熾烈。

不覺間已經是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司徒霜陪著何秋休息,何秋看來似乎心事重重,很難入睡。司徒霜起身來說:“怎麽了?”何秋歎說:“一直想要的事情,忽然來了,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不知道是好受,還是難受。似乎到了盡頭,再也沒有方向。”

司徒霜問:“到底什麽事情?”

何秋說:“明天,我會請求耶律大人,讓他給我足夠的財富和兵刃,我讓老七他們帶回去,然後,就可以複興我們雲霧宮了。”司徒霜問:“難道你不回去嗎?”何秋歎說:“你以為契丹皇帝真的那麽大方,會出手幫助我嗎?不可能的,大宋的人和契丹人,始終是仇恨的關係,大宋人年年還要納貢,他們偏偏自以為是,契丹人實際上也很自以為是,大家都自以為是,誰會真心願意幫助誰?”

司徒霜說:“既然於理不會出手相助,又能有什麽辦法?”何秋說:“一切看明天而定!”

司徒霜心裏想:明天真能決定什麽事情嗎?她倒是抱著要留下來看看的意思,打定主意繼續留下來。

天還是那樣藍,司徒霜遠遠看著二人,他們騎著高高的馬,然後在一起比試著用箭,司徒霜有些納悶,不知二人在說些什麽,不過對她而言倒也隻是關心最後的結果而已,隻是這一天似乎過得特別慢,司徒霜在中午就終於忍不住找上二人,說:“你們說得有完沒完,都已經中午了,還不吃飯。”

耶律敵烈說:“是嗎?已經是中午了,時間過得真快,走,我們去吃烤羊肉。”

何秋笑說:“好,吃烤羊肉。”司徒霜隨著二人離去,一時吃畢,何秋二人便又到外麵遊玩,司徒霜覺得簡直快要瘋了,說:“怎麽,這麽大的太陽,還不覺得曬人嗎?真是瘋了!”她悄悄的跟著二人,二人居然對在後麵的人一點都不覺察,司徒霜隻聽二人說著:“天氣真好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的天氣,簡直是從來沒有過啊。”

“是啊,這天氣真好,中原就沒有這麽好的天氣,這麽遼闊的草原,這麽蔚藍的天空。”

“我覺得以後每一天都會是這個樣子,每一天的天氣,都會是這麽好,你相信嗎?”

“一定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氣。”司徒霜簡直快要暈過去了,覺得自己在聽世上最無聊的話。這種話居然有人能夠聽進去,居然有人又能說出來,簡直是完全出乎司徒霜的意料之外,如同見到有一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那樣可怕。

司徒霜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兩個人說這樣的話,不覺得無聊嗎?”何秋轉身來,輕輕一笑,耶律敵烈卻依然在說:“我從來沒有這麽仔細的看著天空,也從來沒有覺得天空這麽美麗,以後,我們要多看看這天空,多走走這草原。”何秋急忙跟上說:“是啊,是啊,我也是這樣想,好喜歡草原。”

司徒霜幾乎快要哭了起來,想這算什麽啊,何秋可以一直走走停停的同她一起說話,時而同司徒霜說上一句,使個眼神,然後繼續同耶律敵烈說著讓司徒霜聽起來很難受的話。司徒霜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說:“你們啊,都瘋了,我真後悔,我真後悔遇到你們,這真是這一生最痛苦的經曆,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看到兩個正常的人說著讓任何人聽起來都很惡心的話,卻又不能殺了這兩個人!氣死我了!”

耶律敵烈忽然轉過身來,說:“剛才好像有馬在叫,是不是啊?”司徒霜瞪大眼睛,說:“你說什麽?”何秋拉過耶律敵烈,說:“好了,馬總歸是要走的。”司徒霜恨恨的說:“說我是馬,我偏偏不走!”

她跟著二人,聽著他們說著草原,天空,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說:“你們給我聽著,到現在為止,已經說了五百個草原,五百零一個天空,還有五百零二個美麗,五百零三個幸福了,還有五百零四個快樂……”

耶律敵烈恍然說:“是嗎?我記得我說天空的次數,應該是比草原要多才對。”何秋說:“不對,你說天空的次數明明就要多點,不過不是多一次,好像是多——”司徒霜氣呼呼的說:“多你個頭,你們簡直是不可理喻,我走了,你們罵我是馬也好,是豬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覺得同你們在一起是人間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情。”

她一氣回到帳篷,看著太陽下山,心想:過完今天我就走吧。

到了下午,何秋掀開帳簾,進門來,司徒霜問:“怎麽樣?今天過了,我想以後所有的事情你都不會覺得痛苦,經曆了地獄,誰還覺得人間有痛苦?”

何秋淡淡的說:“他已經答應了借我黃金和兵刃,已經給了老七,老七辦事,我一向很放心的。他一定會快馬加鞭,很快離開,他知道我的意思。”

司徒霜問:“你很早以前,就已經算準了今天。”何秋淡淡的一笑,說:“我倒是真有這個打算。總算是天遂人願,老天對我真好。”司徒霜說:“那,你根本不愛佟大哥?”何秋說:“我根本沒有愛,這個世上,不允許我有愛,有了愛,就失去了自由。”

司徒霜歎說:“看來,你一直都在想著雲霧宮,你不覺得這樣太累了嗎?”何秋說:“一個人一生沒有目標,渾渾噩噩的,你以為那是幸福嗎?世界這麽大,轉眼一切都會變作雲煙,我們也會化為灰燼,隻有我們留下的意誌,將我們的一生,都用來實現我們的願望,讓這世界成為人的樂園,那才是真正活過的一生,我不能拯救這個世界,至少,能夠拯救我和我的朋友親人,使我不至成為一片灰塵,不至隨風飄零,不至化為灰燼無人知曉。”

司徒霜想了想,說:“我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何秋問:“什麽不妥?”說完掀開簾子,來到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