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繼有些心有餘悸的說:“沒想到江湖這麽可怕!”薛冰說:“看多了就習慣了。”正說著,忽然鍾震來到身邊,笑說:“薛女俠,又見麵了!”薛冰說:“聽說生死門大敗了風雲會,朱赤與數十高手盡亡於斯,鍾掌門難道不想報仇?”

鍾震說:“時機未到啊,怎能貿然行事?”

薛冰歎說:“鍾掌門的時機,一定是千載難逢的時機,隻怕別人以為時機已到,搶先了一步,鍾掌門的計劃就要落空了。”鍾震笑說:“是嗎?落空也比失敗的好啊。這不是生意,輸了可以重來,這是在賭命啊。”薛冰說:“鍾掌門好像特別喜歡賭命。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賭上一把。是啊,西南人傑地靈,鐵盟以此為中心,還有一個威震八方的靈教啊。隻是不知遙香同靈教、黃山諸派到底達成了什麽協議。這次盛會不簡單啊。”

鍾震笑說:“的確不簡單,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誰都捏了一把汗。”

南宮繼見著場上的武林高手長劍翻飛,劍氣呼嘯,刹那間已經是血灑當場,滿地狼藉,他此時才相信生命原來這麽脆弱,一次廝殺就可能葬送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鍾震對上來的白希說:“不錯,白掌門幹得很好,這招黃雀在後,出的妙!”白希說:“全仗總掌門運籌帷幄!”鍾震對諸葛平說:“諸葛兄,我本來無意與你為敵,隻要諸葛世家不再與武林為敵,我鍾某一向與人為善。”

諸葛平冷聲說:“我叔父會為我報仇,鍾震,你不用假惺惺,我知道一個失敗的人應當怎麽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不用放我一馬,因為我不會對著仇人懷著感激的心。要成為仇人,就要徹底一點。”

他長劍一揮,劃在脖子上,人便倒在地上。

馮真一愣,不料他這麽快便死去,看著滿天飄飛的白雪,似乎想起來什麽,卻又給這呼嘯的北方一帶,全都忘記了。

鍾震對著眾人說道:“咱們武林鐵盟,便當遵循當日的盟約,為了武林人的興亡平安,不惜犧牲一切,方今武林大亂,正要各位同心協力,恢複武林鐵盟執掌武林時的太平盛世!咱們今日挑選盟主,不要因為邪人的攪和,而壞了結盟的大事!”

薛冰再看譚指雲和屈懷剛等人,都已經不在,隻聽全真說:“大家都中了毒,就算要決出勝負,也是明日的事情。”

鍾震哈哈大笑起來,說:“時不我待,就算時明日決出盟主之位,又有何用?現在四大邪派,隻有生死門和太極洞兩大邪派而已,除去其一的人,便是真正的盟主。各位應該沒有什麽異義吧!”

馮真說:“怎樣才算除去生死門?”鍾震說:“誰能進入徐州生死門總壇所在,找到江笑天的人頭,或是到廬山漢陽峰,取下慕容漢的首級,誰就是真正的鐵盟盟主。”馮真問:“倘若不是在場諸位呢!”鍾震說:“倘若他要加入鐵盟,咱們自當從命,不過若此人並不想成為鐵盟中人,咱們也不強人所難。挑選盟主之事,便看誰能讓鐵盟真正執掌江湖大事。這又如何?”

馮真說:“鍾掌門所言甚詳,馮某無話可說!”

薛冰拉著南宮繼離開了唐門,出了唐門,體內毒藥慢慢化解,才覺得舒服多了。南宮繼心裏仍然想著司徒霜,隻是不好提起,薛冰心裏卻在想:佟澤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今日之事,他不會來,但是一定會關注此間的情況,我想他比誰都想成為真正的武林盟主。遙香到底用什麽法子召集了這麽多門派,這種種難解之處,實在讓人迷惑。

二人走到天黑時分,薛冰帶他到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心裏想著不知何時才能司徒霜,又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可惜附近又沒有打聽消息的地方,這荒草蔓延的武林,早就已經支離破碎了。

南宮繼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走,原來江湖與他的生活就在一線之隔,就在平時自己生活的周圍,便有無數的人,他們出沒於江湖之間,雖然未必一眼能夠看穿,但他們的確遵循著與世俗生活不同的準則,在相同的時空裏擦身而過,幾乎與凡塵俗事毫無瓜葛。原來江湖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遙遠,甚至就在你的身邊。

這日薛冰看著天氣放晴,外出走了一圈,南宮繼一直跟著,薛冰感到他心裏實在忍受不住的疑惑,便問道:“你想問我為什麽一直呆在這裏?”南宮繼也不否認,問:“我們要住多久?”薛冰說:“這裏是江湖中人雲集的地方,我也沒有想到,佟澤能夠將他的盟下弟子隱藏得無影無蹤,這些日子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南宮繼歎說:“那咱們豈不是白來了?”薛冰搖頭說:“這倒讓我想起一個事情,那就是我遇到了一個太平盟人,他叫孟生,如今卻呆在靈教。”南宮繼問:“怎麽了?他變心了嗎?”薛冰說:“太平盟人很少變心,因為他們都是經曆過苦難的人,不會為了一點享受而放棄自己的決心,就是死亡也不會在乎。”

南宮繼問:“那到底怎麽回事?這又能說明什麽?”薛冰實在不想罵他笨,便笑說:“我想佟澤是不是用了一招釜底抽薪,現在太平盟人已經到了各派之中,隻是他們一點都不張揚甚至改名換姓,而他們在江湖上名聲也小,所以絲毫沒有引起人的注意。”南宮繼問:“你的意思是,我們最好查一下各派新收錄的弟子。”

薛冰搖頭說:“霜兒和佟澤都是為人熟知的人,他們不會加入什麽門派,最多隻會隱藏起來,什麽地方既隱蔽,同時又能夠隨時對盟中弟子了如指掌?”南宮繼搖頭說:“我不知道。”薛冰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試試一些地方,比如清幽的山穀,喧鬧的市集。都是可以容身的地方。”

南宮繼問:“可是到處都是這樣的地方,得找到多久?”薛冰說:“與其這樣找,還不如直接跟著屈懷柔,她找不到霜兒,對霜兒就不會有什麽傷害。”南宮繼說:“其實就算她找到了,也傷害不到霜兒。”薛冰一笑,說:“我知道你是想早點找到她,可是我也沒有辦法,除非我用什麽法子將她逼出來,不過,這得看她心裏怎麽想了。倘若沒有我這個當姐姐的,就算用了,也不一定出來。”

南宮繼問:“姑娘準備怎麽作?”薛冰說:“要是江湖傳言我處於凶險之中,也許霜兒會念在姐妹的情誼出來救我,不過,我能有什麽危險?”南宮繼說:“是啊,姑娘武功蓋世。這個法子隻怕是行不通的。”薛冰笑說:“也許可以試試別的法子,我要好好想想,她一定能知道我的消息。”

南宮繼冥思苦想,半日也不能想出什麽法子,薛冰笑說:“你不要愁眉苦臉的。要相信緣分,其實有時候我們都隻想著往前走,卻忘了往後走。如果前麵是一片汪洋大海,難道你非得造一艘能渡海的船?或者也可以試試幹脆走另一條路。不然人生就太辛苦了。”

南宮繼說:“父親一直都告訴我,人很多時候都沒有第二個選擇,往往放棄是人後悔最根本的原因。就算是因為堅持而死亡,至少在死的那一刻,還沒有後悔。”

薛冰歎說:“很久沒有見到癡情的人,以為那是傳說裏麵的事情。”

南宮繼說:“你別開玩笑了,到底怎樣才能找到她?”薛冰說:“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也很想找到,南宮公子,你自己也想想辦法啊。”南宮繼說:“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要不,我怎麽會借重你的力量?”

薛冰說:“我想回到靈教,從孟生身上得到佟澤的消息,找到佟澤,也就找到霜兒了。”南宮繼問:“靈教,會不會遇到屈懷柔?”薛冰笑說:“該遇到的始終會遇到。”

南方陰冷的冬天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薛冰看南宮繼風塵仆仆的樣子,心裏也不免為之感動,心想倘若有一個人對我如此真心,我當如何對他?難道這虛無飄渺的所謂愛情,就要讓人喪失包括尊嚴在內的美好的東西嗎?

一路上聽到風雲會聯合各路英雄的事情,薛冰倒也並未在意,隻是有一日忽然聽到關於除邪島的消息,說除邪島七部弟子將**,北方諸派竟然無一能擋,薛冰心想:不知惡門和音穀高手,是否能夠獨當一麵,消息傳到這裏,隻怕已經木成輕舟,無法改變,久聞除邪島在北方實力強大,不料連他也有了吞並中原武林的決心。

南宮繼見薛冰憂心忡忡,便問:“姑娘有何不開心的事情?”薛冰說:“沒有,江湖上勝敗生死乃是司空見慣的尋常事情,不必掛懷。”南宮繼對武林各派情況沒有一點了解,因而點頭說:“是,不必掛在心上。”

這日來到一片林子之中,薛冰忽然發現林子裏煙霧彌漫,似有異象,遂轉身來仔細看著四周,南宮繼問道:“什麽事情?”薛冰正色說:“似乎是黃山派的迷魂陣,小心一點。”南宮繼問:“黃山派為何在這裏布陣?”

薛冰說:“靈教曆來便是各派必爭之地,不但是黃山派,就連勾魂島也在這裏暗暗設下人手,隻不過樹倒猢猻散,現在已經不知到了哪裏。”南宮繼說:“我隻知道這是大宋的土地,大宋的軍隊卻被趕到靈教之外,倘若中原武林能夠消滅靈教,其實對大宋而言,倒也是件好事。”

薛冰說:“對武林各派而言,靈教隻是意味著豐盛的藥材和奇怪的巫術,靈教人對天地有著獨特的見解,對自然的領悟使他們能夠體會和運用大自然神奇的力量。武林各派有想利用靈教的,也有想除去靈教的,但是靈教之所以存在,自然有他的道理。”南宮繼說:“倘若各派聯手,何愁大事不成。”

薛冰笑說:“倘若連靈教也是朋友,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朋友,人間還有戰爭和殺戮嗎?事實就是如此,倘若不能正確的看到這個世界,便會被無情的現實徹底淹沒。”

南宮繼點點頭,薛冰笑說:“不要多說,我要尋找出路。上次在靈教我就被困過一次,譚指雲布陣的方法不拘一格,很難應付。”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從方位上很難判斷目前所處的位置,倘若貿然走動,隻怕越陷越深。

她伸指一彈,一道冰棱射過,刹那間穿過樹林,頃刻化為水汽,薛冰眉頭緊皺,更加仔細的看著四周。南宮繼不敢出聲,焦急的看著樹林,不知道這平常的林子裏到底有什麽凶險的東西。

忽然間一陣勁風傳來,薛冰身形一轉,隻見一個藍衣人執劍刺來,喝道:“什麽人!”薛冰急忙大袖一揮,將長劍之力卸去。隻見藍模飄落在薛冰對麵,說:“原來是薛女俠。別來無恙!”薛冰說:“這裏並不是黃山派的地方,為什麽要設下陣法?”

藍模說:“這裏並沒有什麽陣法,是女俠太小心了。這隻是尋常的林子,要布下一個陣法,實在非常力所能及!”薛冰笑說:“藍大俠既然這麽說,薛某便不敢不信。後會有期!”薛冰拉著南宮繼離開,南宮繼問:“這裏真的沒什麽陣法嗎?”薛冰說:“黃山派的人既然能在這裏布下一個陣法,要說謊豈非更容易,隻是沒想到這謊話是從藍模口中說出。豈不辱沒了他‘失魂劍’的名聲!”

南宮繼問:“他難道想讓我們以為沒有陣法,然後被困在這裏,甚至死掉!”薛冰說:“你總算還是懂了點道理。快點找出路吧!”正說著,忽然一陣熱氣襲來,薛冰急忙拉著南宮繼飛身而起,整個林子在冬天裏似乎著了火一般熱氣騰騰,南宮繼吃驚的看著白雪皚皚的林子,隻見薛冰飄然落到一個小小的村落上。南宮繼問:“咱們離開了嗎?”

薛冰搖頭說:“是進來了,好熟悉的地方。”

那是幾年以前的時候,遊戲風塵的薛冰曾在這裏暢快的寫著她困惑的心情和發泄著心裏的欲望。她長長的吐了口氣,望著沉寂的街道,想起喧囂的回憶。

忽然街頭出現一個人,薛冰一眼就認出來這人便是“颶風劍”古俊,古俊上前說道:“薛姑娘,你怎麽來了?”薛冰冷冷的說:“貴派陣法天下無雙,難道我還能離開不成?”古俊說:“以薛姑娘的武功智慧,離開一定不成問題。”薛冰問:“那要是尋常村夫到了這裏,隻怕別人都以為他是遇到了鬼神而已。”古俊說:“姑娘說笑了,此地偏僻,村夫是不會來的。”

薛冰說:“苗人喜歡上山采藥,不會來隻是古大俠的一個猜測罷了。”

忽然一陣冷笑傳來,隻聽譚指雲笑說:“薛女俠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薛冰轉身一看,譚指雲身後還有幾個黃衣青年,薛冰深知自己已經到了黃山派秘密之地,既然有這麽多黃山高手在此,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剛開始那樣隻是一些普通弟子和工匠了。那麽此地的秘密便更加不能外泄。她心裏想:別說現在是兩個人,就算是一個人,能夠離開,也不能闖過這厲害的陣法,唯一的辦法,要麽留在這裏,要麽脅持一個人。

一念及此,她便笑說:“譚大俠何必客氣,沒想到在靈教界內,還能遇到黃山派的高手,對了,既然已經到了靈教,譚大俠見過屈教主了嗎?”譚指雲說:“不勞女俠操心。”薛冰笑說:“我倒沒有為大俠操心,普天之下,隻有結交黃山派的人,沒有黃山派結交不了的朋友,不知我這話對是不對。”

古俊笑說:“不錯,薛姑娘,咱們黃山派最是重友輕利,所以廣交天下豪傑。”薛冰點頭說:“不錯,也怪不得黃山派哪怕是在別人的地方,也願意設館建屋,為朋友提供方便。也隻有黃山派,才有這樣的魄力和實力。”古俊笑說:“是是是,姑娘說得好,古人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說的就是這裏。”

薛冰一笑,譚指雲說:“薛女俠果然是明白人,既然如此,譚某若不盡地主之誼,隻怕於理不合。來即是客,薛女俠,這邊請。”薛冰同南宮繼隨譚指雲到了一棟竹樓上,外麵清風徐來,撲麵不寒。

譚指雲說:“地方簡陋,女俠不要介意。”薛冰說:“大俠客氣了,江湖中人不拘禮節,簡陋二字,從何說起。”南宮繼也一同坐下,心想不知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譚指雲命人奉上茶來,薛冰一邊喝,一邊說:“看來譚大俠的待客之道同劍術一樣讓人敬服。”譚指雲嗬嗬一笑,說:“不敢當!”二人正說著,忽然聽到一陣冷笑傳來,薛冰抬頭看去,隻見一個俊俏的公子飄然而來,落在竹樓對麵的一棟小屋上,譚指雲喝道:“閣下莫非便是靈教南靈公子?久仰大名。”

南靈公子冷笑一聲,說:“靈教境內,居然有外人出入,真是靈教的恥辱!”譚指雲笑說:“南靈公子,既然來了,不如上樓來坐坐,大家敘敘舊,也是朋友一場!”南靈公子冷笑說:“朋友,誰跟你們是朋友,譚指雲,你們妄想霸占靈教,那是萬不可能的事情,隻要有南陵在一日,便不會讓你們在靈教範圍橫行霸道!”

譚指雲看著南靈公子,哈哈笑說:“年輕人火氣太重,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可以理解,公子,聽說南宮離此也有百裏之遙,這裏應該是北宮居士所轄之範圍,看公子的樣子,卻是要前來動武!”

南靈公子喝道:“廢話少說,姓譚的,你這破陣法已經困不住靈教之人!”說完已經飛了過來,手上長鞭一繞,向譚指雲擊來,譚指雲飄身飛出竹樓,長劍在空中一點,瀟灑不羈,暢快淋漓,將南靈公子那一招輕輕格開,南靈公子朗聲說道:“進退護法已經帶人圍攻此地,十二靈童,布陣捉人!”

隻見十二個小孩從樓後飛起,手起鞭落,長鞭在空中纏繞出一道堅不可摧的氣牆,薛冰來到欄杆前麵,看到街上譚指雲給十二個小孩圍得左支右絀,雖然他劍法尚未零亂,但底氣已經明顯不足。南宮繼也不解的問:“十二個小孩就能打贏譚大俠嗎?”

薛冰說:“這十二人不是烏合之眾,所以力量能夠成倍的增長,你看他們的招式密不可分,心有靈犀,正是靈教最高心法的奧秘所在,所以他們能夠將十二人的力量化成成百上千個人的力量。……”正說著,那十二根長鞭已經將譚指雲手上的長劍緊緊縛住,南靈公子手上一動,長鞭打來,將譚指雲身上穴道封住,笑說:“譚大俠,得罪了!”

薛冰站在那裏,看到一個中年苗人帶著一群苗人青年快步過來,南靈公子說道:“已經生擒了大師兄,帶回廣靈宮,等救兵一到,一網打盡。”那中年人正是靈教進退護法,當下指揮眾人押上譚指雲及幾個黃山派弟子,往林外走去。

南靈公子飛身來到樓上,對薛冰說:“這位莫不是薛大俠?”薛冰說:“看來分不清我姐妹的人,江湖上實在少有。”南靈公子說:“隻要見過一麵,或是聽說過,便知道即便薛大俠同冰宮主長相無二,那神情衣著卻是有異。”

薛冰說:“閣下這麽容易擒到黃山派大師兄無羈劍譚指雲,不覺得奇怪嗎?”南靈公子說:“有何奇怪?”薛冰說:“黃山派一向都以名門正派自居,當日援助靈教,也是暗中行事,今日視靈教為眼中釘肉中刺,更加要小心謹慎,而你們擒了他們舉足輕重的人,無疑給了他們最好的借口!”

南靈公子不屑的笑說:“你認為是他們的借口,倒不如說是我們的優勢,即便黃山傾巢而動,我也毫不畏懼!”

薛冰說:“最好的朋友,有時也能成為最大的敵人,誰能想到朋友和敵人的關係,因為利益而瞬息萬變。南靈公子,倘若屈教主以為六宮四院的人都到齊了就可以對付黃山派,那他就錯了,黃山派八大劍客,個個都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其門下高手,不下數百,浩浩蕩蕩而來,一定有同靈教生死一搏的決心。”

南靈公子平靜的說:“求之不得!薛大俠,後會有期。”說完身形飄動,已經離去。南宮繼說:“幸好他們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離開!”薛冰說:“看來不管是黃山派還是靈教,都想放手一搏了!”南宮繼問:“對咱們沒有什麽影響吧?”薛冰說:“不論他們誰勝誰敗,對武林來說,都是一場劫難。”

兩人離開那條街道,來到林子裏,果然陣法已破,薛冰說:“我要直接去廣靈宮,這段時間你回軍營呆著,因為我隻能夜間進入,找到孟生再說。你不會輕功,不能同行。”南宮繼說:“我……我能在外麵等你嗎?”薛冰說:“外麵危險,還是回軍營安全。”南宮繼說:“如果不是怕拖累你,就是進到靈教去,我也不怕!”

薛冰說:“你若執意如此,也隻有在外麵等我,附近出沒的都是武林中人,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隨意結仇。”南宮繼笑說:“你放心,我是最好說話的了。”

薛冰一笑,心想一個人倘若太癡情,絕不是一件好事,對他所鍾情的人和他自己,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你不愛的人深愛著你的時候,難道你就能夠也深深愛著他?如果人間的愛情隻是這麽簡單,那麽人間的悲劇將會至少消失一半。

薛冰讓他在一個村落裏住下,自己趁著夜色來到廣靈宮中,廣靈宮裏如今已是武士雲集燈火通明,薛冰仗著輕功卓絕,也隻能小心翼翼。在如此浩大的樓宇裏尋找一個人,尤其是這個人還不一定在這裏的時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果然薛冰走了好久,也沒有見到孟生,盡管那人影在她看來仍然是那麽熟悉。

來到一個清幽的院落裏,隻聽一陣蘆笙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淒清。薛冰心想這又是哪個幽怨的女子,居然能將蘆笙的聲音,吹得那麽讓人淚下。

她剛來到竹樓旁邊,便聽到有人問:“什麽人!”薛冰心想:這人武功不弱,我一時大意,便泄漏了行蹤,先下手為強!她手上一動,一股冰風吹了過去,隻見一個人影如同狂風一樣卷來,風裏一掌擊來,薛冰急忙飛身閃開,那勁力散落風中,久久不息。

薛冰落到地上,隻見屈懷英也飄落過來,二人正要再出手,屈懷英忽然說:“薛姑娘,是你!”薛冰一愣,笑說:“你的掌力又進步了,收發自如。”屈懷英不好意思的說:“知道了,這掌法的內功,還是姑娘起的名字呢。”薛冰一愣,說:“我起的名字?”屈懷英笑說:“是啊,那次在雪山之下,姑娘說這掌法有欲放彌收,欲散彌聚之意,一共九招,不就是‘欲彌九式’嗎?”

薛冰說:“這是你想的名字,不是我起的。”屈懷英笑說:“姑娘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薛冰說:“不為何事,隻是見到有個人同龍濤長得實在太像,我想知道他是什麽人。”屈懷英笑說:“原來是他,他不過是個江湖散客,因為同龍公子有點相似,不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分別,而且他的武功也算不上高,因為無路可走才到了靈教。”

薛冰問:“無路可走,如何無路可走?”

屈懷英說:“他本來想加入馮門,可是在馮門門口求見三次都被拒之門外,後來又去唐門,唐門掌門人說唐門不再收錄弟子。記錄護法覺得此人不錯,考驗了幾天之後,收入靈教。雖然他是漢人,可是他一點都不高傲。”

薛冰說:“漢人中也有不少低人一等,像你們這種苗人,比多少低賤的漢人優越,和漢人的王公大臣相比,你們更加能夠讓自己的族人信服和崇拜你們。其實很多漢人,他們遭受到的不公平,比苗人受到的不公平更加可怕。”

屈懷英說:“姑娘,夜裏風大,不如到樓上小坐,喝點熱茶。”薛冰說:“剛才是公子在吹蘆笙?”屈懷英笑說:“是一曲《飛天鳳》。”薛冰笑說:“原來那不是龍公子,我就白來一次了,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人,不知妹妹見了會怎樣傷心。”

屈懷英說:“是啊,龍公子和令妹實在是天不遂人願,拆散一對鴛鴦。真是可惜、可歎。”薛冰笑說:“一切皆是上天注定,不能強求。”說完便要離開,屈懷英忽然叫道:“姑娘止步!”薛冰轉身問道:“怎麽?”屈懷英說:“我想,聽說姑娘的琴技不錯,正好姐姐去中原回來,送了一架琴給我,我又不會彈,想送與姑娘,不知是否唐突?”

薛冰一怔,說:“屈公子,你不必這麽客氣。”

屈懷英一笑,說:“姑娘,以後常來,倘若,倘若……”薛冰問:“怎麽了?”屈懷英說:“我知道姑娘每次來都不是來看我,也知道姑娘與靈教其實,其實互有仇隙。上一輩的恩怨,一直未曾解脫,但是姑娘每次倘若到了靈教寡不敵眾的時候,請一定記得到這聽月樓來,這是你在靈教最安全的地方。”

薛冰一愣,說:“既然屈公子把話說明了,我就不再兜圈子,屈公子,你記住,我們之間不會有感情,我心裏從來沒有你。有時感覺是很奇怪的東西,甚至連自己的勸告都不會聽。以後你也不用放我一條生路。自己的路自己來走。”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屈懷英獨立風中,淡淡的說:“早知如此,就不要說出來,心裏還能為自己找許多借口,假設一個美麗的夢。”說完閉上雙眼,知道夢再也不會來臨。

薛冰剛離開小院,一個人影便即閃過,接著火光衝天,已經被人圍了起來,薛冰冷冷的一看,說:“就你們幾個,也想攔住我!”說完掌力一動,冰勁飛揚,那群人手上的火把頓時盡皆熄滅。薛冰借著夜色,展開輕功,頃刻飛身離開。

她剛飛過幾重樓,便聽到前麵傳來一聲冷笑,隻見南靈公子手上執著長鞭,說:“薛大俠,這麽快就相見了!”薛冰笑說:“廣靈宮也不過如此,南公子,你是最厲害的一個了。”南靈公子笑說:“多謝閣下誇獎!”長鞭繞動,劃破夜空,有如蛟龍飛來。薛冰雙袖勁舞,冰棱橫飛,刹那間便鬥得難分難解。

忽然間人影閃動,一時人影翻飛,長鞭擾動,樓頂上登時圍了不少人,包括十二靈通在內,將薛冰圍得水泄不通。薛冰心裏暗暗著急,想這內三層外三層的相圍,自己不知能不能走出去。

正在焦急的時候,忽然一陣低低的聲音傳來,刹那間屋頂的人都覺出一種莫名的恐慌,這恐慌來自於內心,如同深夜的魔鬼一樣吼叫著呻吟著,似乎廝打著的野獸,狂亂的抓著內心最深處,薛冰見到一個個抱頭痛苦的人,如同看到當時的母親一樣。她向四周看去,一個灰衣人影飛來,一把抓住薛冰,飄然而去。

薛冰離開了靈教,那灰衣人直接停在鏡湖邊上,說:“為什麽不聽我的話,以為武林很好玩嗎?”忽然一陣冷笑傳來,隻聽一個人說:“你如果真為他們好,就不應該幫助他們練武!”薛冰轉頭一看,一個白衣婦人緩緩出來,身後跟著的正是冰雪。

灰衣人歎說:“人和人之間總是不能坦誠相待,為什麽我心裏想什麽,我都不知道怎麽跟別人說。”薛冰看著那婦人,問道:“這位是音王孟長青,這位前輩是什麽人?”那白衣婦人說:“你母親是我姐姐。我曾經救過你們,可是不像有些人,教會你們武功,卻又讓你們不要在江湖上行走,如同讓我姐姐痛苦的度過無數個夜晚,卻說自己很愛他一樣。”

灰衣人仰天一陣長笑,說:“冰玉娟,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冰玉娟仰天一陣長笑,忽然停下來,淡淡的說:“難道因為一點點的愛,就要讓所有的人都陷入痛苦,孟長青,孟長青,你現在可以說了,為什麽讓我姐姐痛苦這麽久?”孟長青還沒說話,便聽到有人說:“妹妹,終於見到你了,為什麽一直躲著我?”

薛冰轉身一看,隻見杜神弦從空中飄然而來,落在薛冰身旁,冰玉娟說:“好,該來的都來了!”杜神弦說:“音王,你一直讓別人離開江湖,可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不但如此,你還為江湖製造了太多的悲劇。”

孟長青問:“你說我製造了太多的悲劇?”

杜神弦說:“不知道當日你們比武誰勝誰敗,但是你愛上了我妹妹,不但如此,還奪取了她的清白,她因此記恨男人,冰珀宮在江湖上的種種作為,都是因你而起。而你,此時正在苦練你的夜魔咒,絲毫沒有理會你給別人帶來的傷痛。”

孟長青愣在那裏,緩緩說:“是,這真的是我錯了。為什麽見她一眼,就能令我忘卻一切,為什麽看到她武功比我高了之後,我就一定要練夜魔咒,為什麽看到她成為冰珀宮主之後我就那麽傷心,我的痛苦,比夜魔咒帶來的痛苦更加不可解脫。我真的很恨,為什麽這個女人這麽要強,為什麽在她眼裏,女人的自由和獨立甚至比女人的尊嚴和廉恥更加重要!”

杜神弦說:“妹妹從小在雪山長大,所謂的清白和廉恥都是到了江湖上,一個叫薛龍的人告訴她的。而她好勝的性格,注定要勝過你,那場決戰,勝的一定是你,而且你趁機騙走了她的清白之軀,她一心求勝,苦練武功,終於超過了你,然而你所謂的山盟海誓卻變成了自己埋頭苦練武功,你和她一樣好勝。既然男人可以玩弄女人,我的妹妹一定在想,女人難道就不能玩弄男人,所以,你就看到了她在江湖上的風風雨雨,那都是因為你的不負責任造成的。男人們教導著女人遵守道德和禮儀,自己卻為自己尋找種種理由。”

孟長青說:“她知道隻有我一個人會夜魔咒,為什麽不找我,為什麽隻是經曆痛苦,從來都不埋怨,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嫉妒,越是痛苦!”杜神弦淡淡的一笑,說:“自從遇到薛龍之後,妹妹已經徹底的明白了愛和恨,明白了欲和情,有了孩子之後,她心裏更加沒有塵世的雜念。你加給她的痛苦,比起思念和悔恨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冰玉娟說:“可是我找過你,我求過你,你從來都沒有心軟過,我武功比不上你,但是今天你休想離開!姐姐的仇,我們姐妹會報!”杜神弦淡然說:“玉娟,你怎麽還是這樣,殺戮如果能解決問題,感情就不會如此複雜,你我都是沒有愛過恨過的人,不知道深陷其中的痛苦,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來解決。好在他還算救過雪兒一次,心裏畢竟不是隻有恨。”

孟長青輕輕一笑,說:“神弦還是這樣恬靜善良,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我?”

杜神弦說:“早點告訴你什麽,我告訴你不要離開玉嬋,你會聽我的嗎?每個人都在自己選擇自己的方向,別人的勸阻根本無濟於事,就算強迫了你,你現在所擁有的絕不是慶幸,而是後悔和憎恨。音王,這是個傷心之地,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那麽痛快的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也不要對年輕人說江湖險惡,他們自己會判斷。你教會他們武功,反而是對的,讓他們自己去選擇,自己去判斷吧,如果後人都能吸取前人的教訓,武林早已是人間的天堂。”

冰玉娟對冰雪說:“雪兒,以後你要小心。小姨不能幫你什麽,我對你說離開江湖,你也不會真的離開。況且天下之大,離開了又能去哪裏。想當年連神弦都忍不住下山來,沒有人能夠孤守在雪峰之頂,沒有人可以寂寞終老,總得有些回憶,有些經曆,有些感悟才是。”

冰雪點頭說:“娟姨,你要回雪山嗎?”

杜神弦說:“江湖混跡多年,最後還是回了雪山。妹妹,雪山孤寂的風雪,其實正是人間向往的清幽無慮的天堂。”孟長青轉身離去,冰雪問道:“孟前輩,你要去哪裏?”孟長青說:“不知道,冰雪姑娘,你要小心為上。”

冰雪問:“此話從何說起?”

孟長青說:“當年你母親來到龍宮,這本是靈教的地界,靈教當時正是內亂之時,後來屈豐平得到教主之位,要同她爭奪龍宮,不料你母親當年的冰魄勁力,加上攝魂劍舞,天下間罕有敵手,屈豐平就帶著這個遺憾離開了人間。年少的屈懷剛繼位,一直想奪走龍宮,不料江湖生變,生死門等四大邪派危害江湖,加上龍家要自立為王,此事一直放下未提,現在靈教也是多事之秋,但他們遲早會下手奪取。所以此地,不能久留。”

薛冰說:“多謝音王的好意。”

孟長青說:“我怕你們受到傷害,豈料我一直都在傷害你們。我當年是真的喜歡你的母親,真的希望同她一生一世,可惜,也許用錯了方法,也許是得到之後不再珍惜,失去之後不是想到重新擁有而是痛恨和責問為何失去。有時想想,明明過不去的路,為什麽一定要強求自己走過去,難道不能回頭?”

說完消失在夜色之中。

冰玉娟呆呆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