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長青倒去藥渣,把木桶藥汁,再倒人鍋中,一麵不住的添加木柴,藥汁愈熬愈濃,駱長青要蕭湘雲用木棍不住的在鍋中攪著,不使藥汁凝結沉浚。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蕭湘雲攪得手都快酸了,粉臉上也綻出一粒粒的汗珠。

駱長青又走了,等到初更之後,才提著一隻麻袋回來,裏麵裝的當然是鐵鋪裏定製的鐵釘,鐵針了。

他放下麻袋,把鐵釘、鐵針都倒出來,然後用木勺舀出一勺藥汁,一手取起一枚鐵釘,朝藥汁中一浸,就放到石板上,這樣一枚又一枚放在藥汁中浸去。

蕭湘雲道:“師傅,原來這鍋中是毒藥。”

駱長青一邊浸,一邊笑道:“你當它是補藥?”

蕭湘雲道:“師傅好像什麽都懂?”

駱長青道:

“這是江湖上最普通的毒藥,大家都知道,但用來對付蛇蟲野獸,卻很管用,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懂,那不成為獨門毒藥,四川唐門能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麽?”

蕭湘雲道:

“你準備了這許多毒釘,毒針,還有十幾個爆竹,那地方有這許多毒蛇麽?”

她說起毒蛇,心頭就不由得發毛。

駱長青笑道:

“咱們多準備些,總不會錯。”

不過片刻工夫,已把五百枚鐵釘,都喂上了毒,然後把兩千支鐵針一起倒入鐵鍋之中,在鐵鍋底下,輕輕敲了一下,鍋底破裂,毒汁就流了出來,隻有毒針留在鍋中。

蕭湘雲唁的笑道:

“你老這法子不錯,哦,這針上都浸過毒什,我們要用手打出去,不是也會中毒麽?”

駱長青道:

“不要緊,等它幹了就好,不刺破皮,是不會中毒的。”

蕭湘雲道:

“現在還有事嗎?”

駱長青道:

“當然有。”他從麻袋中,取出兩隻布袋,和一個大紙包,打開紙包,原來是雄黃粉未,他分裝在兩個布袋之中,一麵說道:

“這兩個布袋等到進入蛇穀,就要背在身上,遇有蛇遊近,就撒上一把。”

蕭湘雲聽到“蛇穀”二字,不由驚駭的的道:

“什麽?蛇穀?那穀中都是蛇麽?”

駱長青道:

“沒人進去過,詳細情形,不得而知,但它既稱為蛇穀,自然會有蛇了,咱們要到蛇穀中去,自然該有個萬全準備。”

蕭湘雲幾乎連手指都發冷了,說道:

“你老這算是萬全準備?”

駱長青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要怎樣才是萬全準備?不是我吹牛,咱們就算遇上一萬條毒蛇,也保證你平安無事。”

蕭湘雲臉色發白,說道:

“蛇穀中真有一萬條蛇?”

駱長青笑:“我隻是比喻,你不用怕成這個樣子,吃過蛇肉的人,看到蛇就像看到寶貝一樣!”

蕭湘雲道:

“多惡心,我寧願餓死,也不要吃蛇肉。”接著抬目問道:

“狄大哥他們怎麽會到蛇穀去的呢?”

駱長青道:

“你還記得早晨我叫你進去聞聞有什麽氣味?你不是也聞到了麽?那一股散浮在房間裏的香氣,夾雜著一種腥膻之氣麽?當時我就想到很可能是蛇姑婆田七姑使的迷香……”

“蛇姑婆!”蕭湘雲道:

“我在泌姆山大會上見過她,一身邪氣,看了就令人作嘔,她怎麽會劫持狄大哥的呢?”

駱長青道:

“她和段老彭、逢若仙,合稱雙仙一妖,段老彭像南極仙翁,逢若仙大家都稱她逢仙姑,自然是仙了,田七姑弄了一世蛇,又住在蛇穀之中,不論走到哪裏,身上都有一股腥膻的氣味,所以稱她為妖,前幾天段老彭和逢若仙铩羽而去,昨晚狄明揚四人無故失蹤,房中又留下了帶著腥膻氣味,不是田七姑把他們劫去了還會有誰?何況此地離她巢穴蛇穀已經不遠,所以咱們說不得隻好冒險往蛇穀一行了。”

蕭湘雲道:“蛇穀中沒有人進去過嗎?”

駱長青道:

“蛇姑婆在江湖上名頭極響,她又善於使毒,穀中又有毒蛇,有誰不要命了,敢去深入險地?”

蕭湘雲俯首道:“為了救狄大哥,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我也不伯,隻是,隻是……”

她忽然眼圈一紅,要掉下淚來。

駱長青看得暗暗點頭,心想:她是說狄明揚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了。

一麵含笑道:

“傻孩子,是你自己負氣走的,狄明揚根本不知道你在哪裏,你也不用難過,見了麵,我會要他給你賠禮。”

蕭湘雲道:“我也不要他賠禮,隻要……隻要……”

她究是小姑娘家,心裏想說:隻要他心裏有我就好。但這句話到了口邊,卻是說不出來。

駱長青含笑道:

“時光不早了,你到裏麵去睡吧,明日一早,咱們就得趕路呢!”

蕭湘雲道:“這許多東西,我們要如何拿法?”

駱長青笑道:“這個不用你管,你還是早些去睡吧!”

蕭湘雲確實也有些累了,就舉步朝殿上行去,走到裏麵,身子靠著神龕坐下。

一晚過去,翌日一早,蕭湘雲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急忙起身,走到階前,隻見駱長青早已收拾好了,山門前,還停放著一輛獨輪車,所有的東西,分裝成兩個麻袋,都已放在車上。

麻袋下麵,還有一二十紮用竹葉稻草紮成的火把,另外還有一簍桐油,兩個裝雄黃未的布袋也掛在車上,看樣子他已經忙了一個早晨了。

這就說道:“師傅,你怎麽不早些叫我呢?”

駱長青含笑道:

“我看你睡得很香,就讓你多睡一會,今晚隻怕睡不成了呢!”

蕭湘雲道:

“我去洗把臉,我們就可以上路了。”說完,急步奔了出去,在山澗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

駱長青取出一大包肉包子,說道:

“你坐下來吃幾個再走,肚子總要填飽了,才有力氣。”

蕭湘雲依言坐下,吃了兩個包子。

駱長青道:“你再吃一個。”

蕭湘雲搖搖頭道:“夠了,我吃不下了。”

駱長青收起包子。

蕭湘雲因駱長青右腿已破,連走路都要拄著拐杖,自然無法推車了,這就說道:

“師傅,這獨輪車還是我來推吧!”

駱長青笑道:“你來推車,那要走到幾時去?”

接著“哦”了一聲,笑道:

“傻孩子,你真當為師跛了右腳麽?”

蕭湘雲望著他,眨眨眼道:

“你老是說你右腳並不跛了?”

駱長青大笑道:

“六年前,為師把狄明揚送去委羽山,因為江湖上認識我的人很多,才裝扮成這副模樣,以免引人注意,其實我哪裏肢了?”

蕭湘雲道:“好啊,你老原來一直瞞著我!”

駱長青道:

“這倒不是我有意瞞你,因為六年來,已經習慣了,咱們這一路,又防人注意,才仍然拄著拐杖走路的,現在要推車了,隻好不讓它再跛下去了。”

說著,就把李公拐往車上一擱,雙手挽車,推著就走。

蕭湘雲跟在他後麵,隻覺駱長青推著獨輪車,果然健步如飛,和平常走路,絲毫不慢,自己還要加緊腳步才跟得上。

這天傍晚,趕到信安落店。

蕭湘雲問道:“師傅,蛇穀還沒到麽?”

駱長青含笑道:

“本來今晚就可以入穀,但夜晚進去,咱們路徑不熟,又有毒蛇出沒,吃虧的是咱們,所以為師考慮之下,覺得還是到這裏來落店,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對咱們較為有利。”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駱長青買了一大包幹糧,也準備了一壺水,把兩袋雄黃未布袋,各自掛在腰間,又取出一瓶“諸葛行軍散”,交給蕭湘雲,以防腥穢。諸事停當,才推著獨輪車上路。

蕭湘雲心頭又感刺激,又覺得緊張,她雖然最怕蛇,但為了要救狄大哥,可以把性命都豁出去,蛇就沒有什麽可怕了。

蛇穀,本名蛇嶺,山嶺起伏,傍澗而行,繞過一重山腳,但見兩旁巨石聳立如門,右方石上鐫有“蛇穀”二字,左首石上也鐫著:“內有毒蛇,嚴禁入內”八個大字。

這就是茅山蛇穀,出名險惡之地。

這座山穀,人口處山勢婉蜒,怪石聳疊,寸草不生,行約半裏,地勢才形開朗,裏麵小山如阜,草長過人,據說蛇穀之中,各式各樣的毒蛇都有,但它們隻在這山穀中活動,從沒有一條蛇遊出穀外來的。

蛇姑婆田七姑,自稱是長蟲門第九代掌門人。凡是長蟲門的掌門人,都叫蛇姑婆,所以“蛇姑婆”三個字,在江湖上一向極負盛名。

長蟲門是以賣藥出名的,凡是毒蛇咬傷,隻要用蛇穀的解藥,立可起死回生,還有就是各種毒瘡,無名腫毒,蛇穀的“萬應丹”,也是一敷就好,再就是明目的“蛇膽丸”,風濕骨痛的“法風酒”,和滋補珍品“龍髓丹”,都是名聞邏述的奇效靈藥,在江湖上久享盛名。

隻要是蛇姑婆監製的藥品,每年一次,行銷各地,都是由蛇姑婆的女弟子攜帶藥品到各地大藥鋪走一趟,立被搶購一空,但蛇姑婆卻有一條禁例,除了由她女弟子攜帶藥品出外銷售,蛇穀之中是不準任何人進入的。

今天晨曦才升,駱長青,蕭湘雲卻闖了進來,半裏長的穀道,一條羊腸小徑,獨輪車木輪輾動,發出轆轆之聲。

進入蛇穀,駱長青自然特別小心,處處留神。

這一段穀道因為寸草不生之故,看得較為清晰,許多大石累累的石縫之間,有時也會探出一顆三角形的蛇頭來,有些石上,也有正在婉蜒遊行的大小蛇類,但為數不多,它們並無傷人之意,駱長青也不去理他們。

跟在獨輪車後麵的蕭湘雲,可已經看得手心沁出冷汗來,一手緊握劍柄,一手握著幾枚喪門釘,隨時都準備出手。不,她如果沒有駱長青的叮囑,隻怕早就出手了。

駱長青道:“進入蛇穀,如果毒蛇不對人發動攻擊,你切忌先出手,如果打死了一條蛇,立即會遭到蛇群的圍攻,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

就在他們快行完穀道之際,穀中已經得到了消息,那自然是蛇去報訊的了。

隻見前麵路上,忽然閃出個一身黑衣麵貌奇醜的女子冷聲喝道:

“什麽人膽敢擅闖蛇穀,是不是嫌命長了?”

駱長青雙手推著車,迎了上去,含笑道:

“姑娘年紀不大,說話倒是絕得很,你是田七姑的門下,田七姑平日教你這樣對人說話的麽?”

黑衣醜女聽得不覺一怔,冷冷的看了駱長青一眼,才道:

“你們難道沒有看到穀口的字麽?蛇穀嚴禁外人進入。”

駱長青含笑道:

“看到了,嚴禁入內,那是指沒事人,老夫有事要找令師,不進來,如何找她?”

黑衣醜女聽說他要找師傅,也許是師傅的熟人,否則口氣也不敢如此托大,她望著駱長青,依然冷冷的道:

“家師不在穀內。”

駱長青道:“令師哪裏去了?”

黑衣醜女道:“不知道。”

駱長青道:“這就奇了,令師和老夫約定了的,要老夫今日到蛇穀來,她怎會不在?”

黑衣醜女道:

“既然你和家師約好了的,家師也許會趕回來,你們到穀外去等家師好了。”

駱長青臉色一沉,道:

“並不是老夫有求於令師,是令師再三托人帶信給老夫,要老夫助她一臂之力,老夫到了這裏,你居然要老夫到穀外去等,這是田七姑待客之道麽?”他是故意借題發揮。

黑衣醜女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倒也不敢得罪,依然冷聲道:

“蛇穀之中從不接待外客,這是規矩。”

駱長青道:

“老夫也有規矩,從不走回頭路,姑娘不讓老夫進去,那就在這裏等她好了。”

說完,停好獨輪車,在路旁大石上坐了下來。

黑衣醜女因他是師傅約來的,倒也不好要他退出穀去。他坐了下來,她也隻得守在路上。

駱長青取出一支旱煙管,裝了一筒煙,打著火石,慢慢地吸了幾口,偏頭問道:

“姑娘是田七姑的第幾個弟子?”

黑衣醜女道:

“我是老三。”

駱長青又道:“你師傅一共有幾個門人?”

黑衣醜女道:“三個。”

駱長青點點頭,又道:“穀中除了你們師姐妹,還有什麽人?”

黑衣醜女忽然警覺,冷聲道:“你問這些做什麽?”

駱長青含笑:“老夫隻是和你隨便聊聊。”

他又吸了口煙,問道:“你師傅出去有幾天了?”

黑衣醜女道:“不知道。”

駱長青又吸了兩口煙,忽然旱煙管一指,站起身道:“哈!田七姑回來了!”

黑衣醜女回頭朝穀外看去,駱長青旱煙管一下點了她穴道,朝蕭湘雲招招手道:

“你過來搜搜她懷裏,有些什麽東西?”

蕭湘雲依言走到黑衣醜女身邊,探手入懷,摸了摸,懷中除了有一塊手帕,什麽也沒有,這就說道:

“她身上隻有一塊手帕,什麽東西都沒有。”

駱長青用旱煙管敲了她三處穴道,把她放在大石上,含笑道:

“讓她在這裏休息吧,咱們進去。”

話聲甫落,突聽一個尖冷的聲音喝道:

“你們不用進去了。”

隨著話聲,閃出一個麵貌奇醜的女子來,方才的黑衣醜女,不過二十四五歲,這個麵貌奇醜的女子,至少大了她十歲,也穿著一身黑衣。

駱長青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

“此人大概是蛇姑婆的大弟子了,這倒來得正好。”

一麵吸著旱煙,嗬嗬一笑道:

“很好,老夫問你,你是田七姑門下老幾?”

他先發製人,左手提著旱煙管,無名指和小指中間,早已夾著一支鐵針,就在旱煙管一抬之際,兩指朝外輕揚,鐵針無聲無息的電射出去。

那醜女不防駱長青倚老賣老,在說話之時,會發出一支針來,等到肩頭一麻,已經被打中穴道,一個人再也動彈不得。

駱長青回頭笑道:

“妙極,田七姑三個弟子,已被咱們製住兩個,這倒是出我意外的順利。”

隨著話聲,走上一步,旱煙管連點了她三處穴道。

蕭湘雲道:

“製住她兩個門人,有什麽用?”

“哈!”駱長青笑道:

“用處可大著哩,第一,遇上田七姑,咱們可以拿她弟子作為人質,一個換一個,至少可以換回兩個人來。第二,如果蛇姑婆真的不在,她蛇穀中的毒蛇,必然會聽她們指揮,咱們深入蛇穀,如果有人指揮來圍攻咱們,自然沒有人指揮的好,所謂蛇無頭不行,如今她三個弟子,隻剩下一個了,萬一動起手來,豈不也省事多了?”

接著又道:

“此人可能是田七姑的大弟子,你過來再搜搜她懷中,可有什麽?”

蕭湘雲依言走上,伸手朝奇醜女子懷中摸去,這回她摸到了兩件東西,一件是竹哨,另外一件,卻是尺許長的一根鐵管,一起取了出來,說:“她身上就是這兩件東西。”

駱長青接到手裏,看了一眼,笑道:

“差幸為師先發製人,把她製住,若是讓她吹起哨子來,說不定咱們兩人此刻就落在蛇陣之中了。”

一麵仔細打量著那支鐵管,隻有小指粗細,頭上似乎可抽出來,這就用兩個指頭輕輕一拉,果然又拉出一截尺許長的鐵管,管中似乎還有東西,再往外一拉,又拉出尺許長的一支鐵扡,插端色呈深藍,似是喂過劇毒。

這鐵管本來隻有尺許長,經拉出兩截之後,就有三尺來長了,鐵扡極細,也不像什麽兵刃。

駱長青看了一會,想不出是做什麽用的。

蕭湘雲在旁道:

“師傅,這是什麽東西?”

駱長青搖頭道:

“這不像是兵刃,不知道做什麽用的。”

蕭湘雲道:

“會不會是指揮蛇用的呢?”

這話聽得駱長青“噢”了一聲,笑道:

“你果然聰明,這鐵扡頭上淬過劇毒,很可能這種劇毒,是專門克製毒蛇的了,很好,咱們不妨拿它試試,果真是克製毒蛇用的,咱們進入蛇穀,就不用怕了。”

他一手提一個,把兩個黑衣醜女放到獨輪車上,推著車往裏行去。

這下走沒幾步,前麵豁然開朗,一片起伏山崗,盡呈眼前,但見草長過人,中間一條小徑婉蜒而去,一直通到一座小山底下,山麓間有著數間石屋,那自然是蛇姑婆住的地方了。

就在他獨輪車推到山穀之際,草叢間悉嗖有聲,遊出十幾條蛇身斑斕的毒蛇來,昂起三角蛇頭吐著紅信。這十幾條毒蛇每條差不多都有筆筒那麽粗細,長約丈餘,攔在前麵,不讓你前進。

蕭湘雲驚叫一聲,正待揚手發釘。駱長青低喝一聲:“慢點,且讓為師來試試。”

他依然推車前行了幾步,左手執著那支三尺長的鐵扡,朝前揚去。

說也奇怪,那十兒條毒蛇本來攔阻去路,經鐵扡一揚,本來昂起的蛇頭,忽然低了下去,不約而同朝草叢中遊去,走得一條不剩。

駱長青大笑道:

“早知如此,咱們昨晚不是空忙了一場嗎?來,你跟在我後麵,不可出手傷它們,它們大概也不敢侵犯我們了。”

蕭湘雲喜道:

“這東西還真靈呢!”

駱長青推著車走在前麵,如今他有了信心,把鐵插扡交到右手,一手推車,一手忽左忽右的揮動著鐵扡。

這一路上草長過人,草叢中不知隱伏了多少大大小小毒蛇,有的蛇身比飯碗還粗,有的很細很長,兩人經過之處,大小毒蛇經鐵扡揮動,紛紛後退,但走在後麵的蕭湘雲還是看得心驚肉跳,連腳都軟了。

設若沒有這支鐵扡,縱然有一車鐵釘,鐵針,縱然你準備了兩袋雄黃,和十幾個爆竹,真要讓蛇群圍攻起來,依然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不被毒蛇咬死才怪!

駱長青也看的暗暗咋舌,叫了聲:“好險!”

不過一會工夫,就已到達小山腳下,這是一片平整的草坪搭建了幾間石屋。

這片草坪上,卻是沒有半條蛇的影子,青草綠油油的,甚是可愛。

就在此時,石屋中走出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女子,看到駱長青,蕭湘雲兩人,不覺一怔,問道:

“咦,你們是什麽人,怎麽跑到穀中來了?”

駱長青道:

“姑娘可是田七姑的門下麽?”

那長發女子出來之時,還沒看到獨車上的兩個人,現在她看清楚了,大師姐、三師妹都一動不動的躺在車上,不由大吃一驚,腳下後退一步,刷的一聲從腰間掣出一柄烏黑的長劍,喝道:

“你們是什麽人,擅闖蛇穀,你們把大師姐,三師妹怎麽了?”

駱長青看她色厲內荏,是個沒什麽江湖經驗的人,這就推著車一直走近石屋,含笑道:

“小姑娘,不用驚慌,老夫是應田七姑之約來的,你大師姐和三師妹對老夫出言不遜,老夫才把她們拿下,正要問問田七姑,她如何教出來的徒弟,對尊長一點禮貌都沒有。”

長發女子聽得半信半疑,問道:

“我們又不認識你,你是什麽人?”

“老夫鐵拐仙李長青。”駱長青嗬嗬一笑,停住車子,然後從車上抽出李公拐,拄著鐵拐,說道:

“你師傅可曾和你們說過?”

長發女子道:

“沒有,你老來找師傅,但師傅不在家。”

駱長青又是嗬嗬大笑道:

“小姑娘,並不是老夫要找你師傅,是你師傅再三邀請老夫來助拳的,你師傅不是要對付一個什麽東海釣鼇客的嗎?”

長發女子現在有些相信了,說道:

“這個我好像聽師傅說過,但她老人家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駱長青心想:“看來蛇姑婆真的不在了。”

一麵摸著絡腮胡子,含笑點頭道:

“那是前天之事,你師傅約老夫到這裏來,她大概就回來的了,唔,老夫就在這裏等她好了。”

長發女子為難的道:“這個……這個……”

駱長青道:

“小姑娘,你有什麽為難之處,但說無妨。”

長發女子道:

“家師不準外人人穀,但你又是家師請來的,我……不知道如何才好。”

她望望車上兩人,接著道:

“你既是家師的朋友,就請你把大師姐,三師妹放了吧!”

駱長青點頭道:

“老夫本待見了你師傅再放人的,好吧,老夫答應你先放了她們。”口中說著,一支鐵針已從掌中射出。

長發女子雖然毫無江湖經驗,但她心思細密,對駱長青還是懷著戒心,看他說話之時,掌心似有一絲亮光飛射出來,急忙舉劍一格,“叮”的一聲,把飛針擊落,口中說道:

“原來你是騙人的。”

腳下後退,左手迅快取出竹哨,正待朝口中吹去。

駱長青沒想到她居然這般精靈,就在她後退之時,鐵拐一點,一道人影快若閃電,一下已經落到她麵前,左手一探,去抓她的手腕。

長發女子來不及吹哨,右手一振,烏黑長劍在急切之間快捷的刺出了兩劍。

駱長青哪容她出手,身子輕輕晃動,就避開了她第一劍,鐵拐“當”的一聲,壓住了她刺出的第二劍,左手又朝她肩頭抓去。

長發女子劍上壓力奇重,想抽都抽不回來,心頭一急,再待後退,已是不及,肩頭一麻,如被五隻鐵鉤鉗住了一般,痛得口中“啊”出聲來。

駱長青含笑道:

“小姑娘,不用怕,老夫不會難為你們的,隻是拿你們三個,去換另外三個人而已!”

手起指落,也點了她的穴道。

蕭湘雲唁的笑道:

“蛇姑婆名滿天下,她三個門下,原來也稀鬆得很。”

駱長青笑道:

“這是為師出手比她們快了一步,若論她們武功,全都不是弱手,如果讓她們騰出手來,隻要竹哨一響,蛇群圍攻過來,不用她們出手,咱們兩人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他邊說邊走,把獨輪車推到屋簷下,回頭吩咐道:

“你守在這裏,我進去瞧瞧。”

隨手把那支指揮蛇群的鐵扡交給了蕭湘雲,一手拄著鐵拐,朝石屋中走去。

三間石屋,中間是堂屋,左右兩邊各有一室,左邊一間是煉藥室,也就是剖蛇之室,入門就腥穢觸鼻,右邊是儲藥室,壁架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藥瓶。

駱長青心中暗道:

“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返。”

目光迅疾一掠,看到一排青瓷藥瓶中間,有兩個葫蘆形藥瓶,紅標簽上寫著:“毒龍丸”三字,不由大喜。據江湖傳說,蛇姑婆煉製的毒龍九,不但能解任何毒蛇、毒蟲之毒,而且任何毒蛇、毒蟲聞到毒龍丸的氣味,立即退避三舍,不敢遊近,這是長蟲門唯一秘傳秘製的丹藏,除了給門人弟子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外人是買不到的。

駱長青心知和蛇姑婆結下梁子,除非你把她殺死,否則日後麻煩可就大了,她會像陰魂不散,不時驅使毒蛇毒蟲來毒害你,這兩瓶毒龍九,對自己自然極為有用了,當下伸手取過,揣入懷中,一麵依然注目看去,希冀藥架上再發現什麽克製毒蛇的藥物。

他隨著藥架,走近壁角,忽然腳下碰到一件東西,踢得足尖隱隱生痛,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個拳頭大的小鐵環,心中不禁一動,忖道:

“這裏地上怎麽會多出一個小鐵環來呢,莫非是地下暗道不成?”

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心念一動,立即俯下身去,一手抓住鐵環,往上拉起,一塊四方形的鐵板應手拉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地窖入口。他略為躊躇,就舉步跨了下去。

入口下麵是一道石級,約有三十來級,駱長青晃亮火摺子,舉目看去,這地窖也有三間大小,放著的都是些研製藥材的器具,靠裏麵一根石柱上,捆綁著一個雙手反剪的藍衫少年,神情萎頓,顯然吃過不少苦頭了。走過去問道:

“小兄弟,你是什麽人?”

藍衫少年怒聲道:

“你管我是什麽人?”

駱長青經火摺子一照,才發現這藍衫少年生得眉目清雋,隻是嘴角間隱隱有著血跡,這就含笑道:

“小兄弟,老夫並不是田七姑一黨,你別誤會了。”

走近藍衫少年身邊,用手指輕輕一掐,就把比拇指還粗的麻繩一下掐斷,隻掐了幾下,藍衫少年身上幾道麻索紛紛墜地。

敢情藍衫少年被捆綁了很久,麻索寸斷,他還需要活動了幾下手腳,才恢複過來,朝駱長青作一個長揖說道:

“老前輩恕晚輩適才冒犯,不知老前輩名號如何稱呼?”

駱長青嗬嗬一笑道:

“老夫也是無意之中發現這座地窖的,更是無意之中救了小兄弟,些許微勞,不足掛齒。”

他不肯說出自己姓名,隻是不願讓對方把他當作救命恩人罷了。

藍衫少年深深的注視了他一眼,才抱抱拳道:

“老前輩既然不欲人知,晚輩就此別過。”

他從附近一張長案上取過一柄藍穗長劍,佩到腰上,就轉身欲走。

駱長青道:

“小兄弟慢點走,出了這座石室,穀中毒蛇何止千百,不如和老夫一同出去的好。”

藍衫少年發出清朗的笑聲說道:

“晚輩隻是在毫無防範之下,被賊婆子擒來,穀中區區毒蛇,又能奈我何?”舉步朝石級上走去。

駱長青心中暗道:

“好個狂做的年輕人!”

跟著他登上石級,跨出右廂。

那藍衫少年已經走到門口,隻聽蕭湘雲口中噫道:

“你不是藍兄麽,怎麽會在這裏呢?”

原來這藍衫少年正是藍飛天,他目光一抬,看到和自己招呼的是一個淡黃臉,略帶病容的少年,自己從未和他見過,不知他如何認識自己的?當時不由得一怔,問道:

“兄台如何稱呼,不知如何認識在下的?”

蕭湘雲笑了笑道:

“兄弟雲嘯湘,藍兄怎麽不認識了?哦,對了,我……臉上易了容,難怪藍兄認不出來了。”

藍飛天漸漸聽出她的聲音來了,失聲笑道:

“原來是雲兄,哦,雲兄可知狄兄在哪裏麽?”

駱長青含笑走來,說道:

“原來你們竟是舊識。”

蕭湘雲道:

“藍兄,這是我師傅。”

一麵又朝駱長青道:

“他叫藍飛天,雲南藍家的人,是狄大哥的好朋友。”

藍飛天含笑道:

“兄弟被田七姑擒來,囚禁在地窖之中,還是雲兄令師把我救出來的呢!”

蕭湘雲哦了一聲,說道:

“方才藍兄不是問狄大哥的下落麽?我們就是找狄大哥來的。”

藍飛天吃驚道:

“狄兄可是被賊蛇婆擒來了?”

蕭湘雲道:

“藍兄怎麽知道的?”

藍飛天道:

“幾天前,兄弟在一處古廟中歇腳,忽見賊蛇婆和老壽星、逢若仙三人走了進來,兄弟在泌姆山曾見過他們三人,故而認識,這就躲入神龕後麵,聽他們說起狄兄和一個叫東海釣鼇客的人同行,又說狄明揚劍法精奇,就算他們三人聯手,也未必能有勝算……”

蕭湘雲問道:

“後來呢?”

藍飛天道:

“賊蛇婆呷呷的笑了起來,她說:對付他們三人,何需正麵動手?隻要略施小技,就可手到擒來。老壽星急忙問她如何略施小技,賊蛇婆低低的說了幾句,因為說得輕,我沒有聽得清楚,那逢若仙卻搖著頭道:這樣做法,未免太不光明,我知道賊蛇婆一定是要暗算狄兄了……”

蕭湘雲道:

“是啊,他們是用下五門的迷香,才把狄大哥三人擒去的。”

藍飛天目中流露出無比關切之色,急急問道:

“狄兄他們已經落到賊蛇婆手中了麽?他……人在哪裏呢”?

駱長青一直沒有說話,隻是聽著兩人說話,他看藍飛天聽到狄明揚被擒,眼神之中流露出無比關切,他是老江湖了,心中暗忖道:

“朋友之間,縱然情同手足,但關切之情,也隻在心裏,臉上流露出來的,應該是吃驚和著急,不會流露在眼神之間,這種神色,隻有女孩子才有,莫非這藍飛天是女的不成?”

不覺對他注意起來。

這一注意,藍飛天站著的人,雖然穿了寬大的長衫,但依然可以看得出身材纖細,而且無論說話,舉動,處處都可以看出他是個女子;心中暗暗點著頭,隻是沒有說出來。

蕭湘雲道:

“藍兄快說吧.你說完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了。”

藍飛天道:

“後來他們離開古廟,我就一路跟在他們後麵,老壽星和逢若仙先行離去,賊蛇婆是趕回蛇穀來的,走沒多遠,她忽然閃入林中,我在遠處等了一會,還沒見她出來,忍不住也跟入林去,哪知剛閃入林中,鼻中就聞到一陣異香,我聞得出來,那陣香氣之中,隱隱有一股腥味,那是用一種罕見的毒蛇煉製的……”

蕭湘雲搶著道:

“那是迷魂香了,狄大哥他們也是被她用這種迷魂香迷倒的。”

藍飛天道:

“等我發覺,已是遲了,這賊蛇婆已經到了背後,被她製住穴道,就這樣被她拿到這裏來了,現在你可以說了,狄兄他們被擒住,囚禁在哪裏呢?”

蕭湘雲接著也把自己和駱長青本是暗中跟隨狄明揚四人身後來的,在昌化城裏,他們如何失蹤,自己兩人,才找到蛇穀來,詳細說了一遍。

藍飛天攢攢眉道:

“這麽說,賊蛇婆沒有回蛇穀來了,她擒了狄兄等人,會到哪裏去呢?”

駱長青心中一動,突然想到老壽星說過,要請東海釣鼇客到北海釣鼇去,這一想,不由得心頭大急,說道:

“我們要趕快追上他們,才能救得出狄明揚,若是讓他們到了北海,那就難了……”

蕭湘雲問道:

“北海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到了北海,就救不出人了?”

“唉,你不知道北海……”

駱長青隻是搖頭道:

“那裏住著一位黑道前輩異人,此人和東海老神仙齊名,若是讓田七姑把東海釣鼇客。

狄明揚四人送到那裏去,那就糟了……”

蕭湘雲道:

“就算他北海是龍潭虎穴,我們也要去闖它一闖。”

藍飛天道:

“對,咱們去鬥鬥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人!”

駱長青苦笑道:

“北海這位異人,就是江湖上幾個首屈一指的大門派,也不敢去碰他一下,近二三十年來,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有事到北方去,總是要繞道而行,生怕遇上對方的門人弟子,目空一切,一旦發生了爭執,惹出事端來,你們當他好對付麽?”

蕭湘雲道:

“那……那怎麽辦呢?”

駱長青道:

“好在這裏離北海還遠,目前唯一的辦法,隻是趕快追上他們,能在半途中把四人救下來才好;不過老壽星、逢若仙和蛇姑婆這三人十分紮手,隻怕憑咱們三個,也遠非他們對手,咱們最好的辦法是在暗中救人,不能和他們硬來。”

蕭湘雲急道:

“咱們那就快些走吧!”

雷公店,隻是幾十戶人家的小地方,麵臨一條泥巴路的邊上,有一家小店,這是雷公店唯一的“店”了。

中午時分,這家小酒店的鬆棚底下,來了一大批客人,坐滿了僅有的三張板桌,這是小店有史以來客人最多的一次了。

尤其這些客人,都是江湖武林大名鼎鼎的一方雄主,今天居然齊集到這間窮鄉僻壤的小店裏來,更覺得事出非常!

你道這是些什麽人呢?

第一個是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總巡酆濟川、仙霞嶺楓林堡司徒讚,四十八都戚祖光、豪嶺關勝百生、白雲觀矮純陽茅若清、綠鷹島主秦鎮海、蜘蛛島黑蜘蛛朱化龍、鄱陽水寨獨目神鷲鄧乾坤、九嶺山飛天豹佟祿山、洪澤湖禿龍洪大德、長江三十六水寨總瓢把子翻天蛟巴弼畿,另外還有幾位身份比較特殊的是諸廣山的老壽星段老彭、天台逢若仙、蛇嶺蛇姑婆田七姑、東海釣鼇客師徒、狄明揚和耿小雲。

這一行人怎麽會齊到雷公店來的呢?

這是一個武林中最大的陰謀,“正義”二字,被人利用了,使人黑白難辨,是非難分,且讓在下慢慢道來!

這是去年秋天,武當派俗家弟子羅曉天在鎮江山第一樓上,遇上淮揚鷹爪拳師賀笑天,兩人因姓名粗聽起來聲音相同,起了爭執,互指對方冒名招搖,終於動起手來,賀笑天被羅曉天“兩儀掌”擊中要害,回家不過兩天,便因傷不治身死,鷹爪門心裏不服,就找上武當派論理,武當派竟然置之不理。這件事在泌姆山大會提了出來,經大會決定,會後推派代表同赴武當山評理。

評理,本來隻須推幾個代表,如今卻幾乎是泌姆山與會的人全體參加了,這自然別有用心,以評理做藉口,準備一舉踏平武當山了。

這次行動,是由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為首。其實公孫襄也是奉命行事,這命令是老壽星段老彭帶來的。段老彭不僅帶來了北海神仙的渝令,同時也帶來了東海釣鼇客師徒和狄明揚、耿小雲四個神智被迷失的人。

對這四個人,可使公孫先生大感為難,他知道狄明揚是康宮主的小兄弟,康宮主對他甚是愛護,也因愛屋及烏,把耿小雲認作了小妹子。

如今蛇姑婆卻用“靈蛇散”把他迷失了神智,又撥到自己手下來,聽候自己差遣,這要是給康宮主知道了,責怪下來,他究是明月宮之主,自己不過是明月宮的總護法而已!

但明月宮是奉北海老神仙之命而成立的,康宮主是老神仙座下大弟子,出任明月宮主的,自己也是秉承老神仙出任總護法,輔佐宮主來的,那麽老神仙的法旨,自然不得不聽了。

大家趕到雷公店,正當中午,就在路旁的小店打尖,大家落坐之後,店裏兩老夫妻巴結的端上茶水。

掌櫃走到公孫襄麵前,仔細打量了一眼,陪著笑問道:

“小老兒想動問一聲,這位客官可是公孫先生麽?”

公孫襄聽得一奇,點頭道:

“在下賤姓正是公孫,不知掌櫃如何會認識在下的?”

“果然是公孫先生!”

掌櫃的含笑道:

“小老兒並不認識公孫先生,是昨天中午,有一位客官說的,今天中午,公孫先生會來小店打尖,他還說了客官的麵貌和衣著,所以小老兒一下就認出客官來了。”

公孫襄聽得心中暗自忖道:

“昨天中午和他說的,並且知道中午自己會來這打尖,那人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了。”

一麵問道:

“那位客官還說了什麽沒有?”

掌櫃的道:

“他留下了一封信,要小老兒轉交給公孫先生……”

轉身往屋中走去,不多一會,就拿著一封信走來,送到公孫襄麵前,低聲說道:

“那位客官說的,這信隻有公孫先生一人可看。”

公孫襄接過信來,果見信封中寫著“書奉公孫先生親啟”幾個字,筆跡勁秀,下麵並未具名。

公孫襄並未立即拆開封口,隻是抬目問道。

“掌櫃的,這位客官是怎樣一個人?”

掌櫃的想了想道:

“這位客官很年輕,身上穿一件天藍長衫,麵貌十分英俊,噢,他手裏還拿著一把摺扇,瀟灑得很……”

公孫襄心頭一跳,付道:

“會是宮主!”

急忙拆開封口,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箋,上麵隻有一行字,那是:“請至大洪山拜月台一晤。”

卻沒有具名。當下收起信封,一麵朝掌櫃問道:

“掌櫃知不知道大洪山拜月台如何走法?”

掌櫃的道:

“這裏高大洪山還有三四十裏路程,拜月台小老兒可從沒有聽說過。”

公孫襄點點頭,心想:“宮主親自來了,要自己到拜月台,也許是不願和其他的人見麵,有機密之事要和自己商量,自然不能耽誤了。”

公孫襄等大家用過酒菜,要掌櫃的去跟附近農家商量,騰出幾間民房、給大家休息,今天就在此地過夜,諸事安排妥當,就獨自朝大洪山趕去。

三四十裏路程,在他來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趕到山下,隻是不知拜月台在什麽地方,正想找個砍柴的或是打獵的問問。

忽見右首一條山徑上,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小女孩來,那女孩不過十二三歲,梳著兩條烏油油的辮子,一張小圓臉生得白裏透紅,看模樣絕不會是山中人家的孩子。

公孫襄正在打量著她,那女孩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也正好在打量著公孫襄。

公孫襄連忙迎了上去,含笑道:

“小姑娘,在下想請問一聲……”

小女孩展齒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齒,不待他說下去,就搶著道:

“你要問拜月台是不是?跟我來。”

轉身朝山徑上就走。

公孫襄聽得好生奇怪,這小女孩怎麽會知道自己要去拜月台的?但繼而一想:“也許她是宮主派來給自己領路的了。”

這就跟著小女孩身後,朝山徑走去,一麵問道:

“小姑娘……”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前麵的小女孩已經一蹦一跳的跑得很快,奔出去了一段路。

公孫襄身為明月宮總護法,一身功夫,在武林中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眼看小女孩已經奔了出去,也就展開腳程,追了上去。

哪知小女孩回頭看到公孫襄追了上來,起了童心,隻顧低頭疾掠,一路連蹦帶跳,跑得比飛還快!

公孫襄看得暗暗好笑道:你是想和我比腳程了?也就提吸真氣,一路緊追上去。

你別看小女孩一蹦一跳,她施展的竟然是“縮地成寸”身法,看去不太快,但前掠之勢,竟然有如離弦之矢,一路起落,貼地低飛,任你公孫先生有數十年修為,提氣而行,依然和她保持有五六丈遠近,休想追得上她。

這下直把公孫先生看得極為驚奇,暗道:

“這小女孩莫非是宮主的小師妹不成,隻有北海老神仙,才能調教得出這等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佳妙的輕功身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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