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阮廷所以被懷疑,是因為他在陶妍琴被殺的那段時間中沒有不在場證明。如果凶手不是阮廷,他選這段時間行凶,是不是要嫁禍阮廷呢?如此說來,凶手就是同時知道‘富焱每年生日會把村裏的人請到家裏吃飯’、‘阮廷從來不參加富焱的生日宴會’和‘陶妍琴每天晚上八點後會風雨不改地到樹林裏的無名墓碑前呆上半小時’這三件事的人了。他(她)利用自己知道的這三件事,在除阮廷外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的時間內行凶,達到殺害陶妍琴並嫁禍阮廷的雙重目的。

“第三,這樣推斷下來,凶手不是村裏的人的機會比較大,可是又有一個新的問題產生了:既然凶手不是村裏的人,那他到樹林去殺掉陶妍琴的時候,為什麽能不驚動狗群呢?難道凶手是一個會控製狗群的人?

“第四,凶手為什麽在殺害陶妍琴後,割掉她的頭顱?凶手這樣做,僅僅是為了模仿寧山村裏流傳的‘惡人的傳說’,還是另有目的?如果是另有目的的話,唔,一般說來,殺人犯割掉死者頭顱的原因隻有一個……”

簡軍然一臉迷惑地望著亦天,連羲卻突然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混淆死者身份!”

“對!難道當晚我和村裏的人在無名墓碑附近所看到的無頭屍體,並不是陶妍琴的屍身?我們所看到的,是陶妍琴的頭顱和另一個女人的屍身?凶手在我們離開樹林後,在第二天法醫來鑒定屍體前,把真正的陶妍琴的屍身換回去?”

簡軍然聽得張大了嘴巴,愣愣地望著亦天。畢竟,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推論。

連羲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凶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亦天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問題之一。如果事實真的像我推理的這樣,那麽凶手煞費苦心調換陶妍琴的屍體到底是為了什麽?還有,我們所看到的那具無頭女屍又是誰的?”

“無聊!”簡軍然大聲說,“這些都是你異想天開、毫無根據的推理罷了!別說的跟真的一樣!你說,你到底有什麽證據能證明當晚你們所看到的屍身不是陶妍琴的?”

亦天“哼”了一聲,針鋒相對:“我沒有說我說的是事實,我隻是把有可能發生的情況說出來,讓大家討論。我不能肯定當晚所見的屍體不是陶妍琴,難道你又能百分之百地肯定當晚我們所見的屍體是陶妍琴?別老鑽牛角尖呀,別老認為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呀。”

簡軍然被亦天氣得七竅生煙,連臉色也變了,聲音也抖動了:“你……你這是什麽態度?我……我是刑警……”

“是刑警又怎樣?”亦天得勢不饒人,“你總按自己的想法辦事,以為自己想的都是對的,別人想的都是錯的,難怪到現在不僅不能逮到凶手,甚至連一丁點的線索也沒有。”這樣說已經是給簡軍然留了幾分麵子了,其實與此同時亦天心中咒罵:“白癡!笨蛋!豬頭!”

簡軍然怒極反笑:“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後,緊握著拳頭,怒視亦天。

連羲知道簡軍然生氣起來非同小可,立即來打圓場:“好啦,別在這個問題上耽擱了。亦天,你繼續說吧。”

亦天“嗯”了一聲,瞟了簡軍然一眼,心想:“哼,我等著看我把凶手逮住的時候,你心服口服的樣子。”頓了頓,繼續說:“第五,那座寫著‘池塚’的墓碑跟陶妍琴有什麽關係?為什麽陶妍琴每天晚上要在那座墓碑前跪上半個小時?墓碑裏埋葬著誰?”同一時間,亦天想到了自己向原希晨提起“池塚”時原希晨那驚恐的表情,心想:“恐怕原希晨跟這座墓碑也有莫大的關係。”然而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簡軍然和連羲。

連羲點了點頭:“的確,那或許是破案的關鍵。”

簡軍然卻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但沒有說話。

亦天接著說:“陶妍琴被殺一案中我所歸納的疑點就是這五個了。唔,我們按發現屍體的順序往下說吧。接下來是富焱被殺一案中的疑點。”

“第一個疑點:凶手為什麽要給簡刑警發一個短信息,讓我們去發現屍體呢?我們及時發現富焱的屍體對凶手有利?凶手通過某種詭計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不會呀,富焱被殺時,村裏的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如果凶手是村外的人,那麽不在場證明就更加無從談起了。

“第二個疑點:富焱生前為什麽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藥?是凶手讓他服下的麽?如果是,凶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他(她)要讓富焱昏迷的理由是什麽?”

“第三個疑點:富焱死時,脖子上綁著一圈尼龍繩。凶手為什麽要在他的脖子上綁上一圈打上了死結的尼龍繩?”

簡軍然聽到這裏,打斷了亦天的話:“凶手是用那圈尼龍繩把富焱勒斃的,那圈尼龍繩是凶器。”

連羲補充:“經過化驗,那圈尼龍繩上的痕跡和富焱頸上的勒痕相互吻合。”

亦天點著頭,劍眉一軒,喃喃地說:“可是如果要把一個人勒死,直接用一根繩子就行了,為什麽要把繩子套在被害者的脖子上,打上死結,再把被害者勒死?”

連羲皺了皺眉,思考著亦天的話。簡軍然卻低聲說:“就會研究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亦天籲了口氣,隔了一會,說:“接下來是阮雪冰被殺一案的疑點。”

簡軍然不耐煩地催促:“快說呀。”連羲則拿出筆記本,翻開記錄阮雪冰被殺後的狀況的那頁,看了起來。

“其一,凶手先殺了阮雪冰,再殺富焱,卻為什麽要讓我們先發現富焱的屍體?其二,凶手為什麽要把阮雪冰的屍體藏在空屋裏的櫃子中?其三,阮雪冰的男朋友,也就是我跟你們所說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他跟這案件有關嗎?他有嫌疑嗎?”

亦天一連幾個“為什麽”,讓簡軍然和連羲都陷入了深思。與此同時,連羲心想:“真是個不簡單的小夥子呀。”而簡軍然,盡管表麵上仍然瞧不起亦天,但心裏卻不得不承認,亦天的確是一個觀察能力、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都十分厲害的少年。

畢竟,亦天想到了許多簡軍然和連羲想也沒想過的問題。

亦天打了個哈欠,續道:“以上是三個被害者被殺後留下的一些疑點。另外,關於這發生在寧山村的連環謀殺案,我也總結了幾個疑點。”

連羲說:“請說。”語氣竟十分恭敬。

“第一,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富焱父親的墳墓被砸壞,屍體被盜,而且在棺材上出現‘惡人回魂,進村者死’的血字這件事。如果把這件事跟連環謀殺案聯係起來,我們完全可以這樣想:破壞墳墓、偷走屍體、留下血字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殺害陶妍琴、富焱和阮雪冰三人的凶手。”

“對,很有可能。”簡軍然這回竟承認了亦天的觀點。其實他向來是個直腸直肚的人,說話做事不理別人感受,但向來對事不對人,大公無私,嚴肅認真。亦天剛才雖然在言語上頂撞了他,但他心中怒氣一閃而過,此時已沒怎麽放在心上了。

亦天見簡軍然肯定自己的話,心頭一喜,表麵卻不動聲色,繼續說:“第二,就是我們所知道的流傳在寧山村裏的恐怖的‘惡人傳說’。在‘惡人傳說’中的‘惡人’,用了很凶殘的手法把村民害死:用鐵棍擊打村民的頭部,把村民的頭割下來,把村民吊死在樹上,在井裏下毒毒害村民,等等。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陶妍琴和阮雪冰都是頭部受重擊而死的,而且陶妍琴的頭顱被割了下來,富焱可以說是在樹旁被勒死的,這些都跟傳說中‘惡人’殺人的手法很相似。是巧合嗎?還是凶手故意摹仿傳說中‘惡人’的殺人手法?”

亦天說到這裏,簡軍然忽然說了一句:“村裏有井嗎?”

連羲想了想:“好像沒有吧。”

簡軍然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麽,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第三,關於‘惡人的傳說’,你們知道這‘惡人的傳說’是什麽時候開始在寧山村流傳的嗎?”

“我調查過了,大概是二十年前吧。”連羲一邊翻著筆記本一邊說:“寧山村附近的一些村莊的居民一致說,大概從二十年前開始,就聽寧山村裏傳出可怕的‘惡人傳說’,從此就沒有人敢接近寧山村——這座據聞有殺害村外的人的‘惡人’存在的神秘村落了,一座本來十分熱鬧的村落突然變得幾乎與世隔絕了。”

“也就是說,在二十年前,‘惡人的傳說’是不存在的?”亦天問。

“是的。”

“雪雁不是說‘惡人的傳說’的背景是乾隆年間嗎?傳說應該是在乾隆年間開始就流傳了,怎麽會是二十年前呢?如果真的是二十年前,那麽是誰把這樣的傳說流傳出來?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亦天心想。

念頭一轉,亦天突然想到:“二十年前,寧山村開始傳出‘惡人的傳說’;十五年前,一個三十多歲、名叫顧元真的男子來到寧山村;十年前,顧綺雯嫁到了寧山村;五年前,酷愛攀山活動的原希晨突然不再攀山了;現在,寧山村發生了可怕的連續殺人案件。這幾件事之間,有聯係嗎?二十,十五,十,五……唔,都是相隔了五年呀。”

“你在想什麽?”連羲問。

亦天搖了搖頭,接著說:“接下來是最後一個疑點。”

簡軍然深深吸了口氣,望向亦天。

亦天跟他對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說道:“凶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麽?”

“對!”簡軍然提高了嗓門說,“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三名死者,富焱、陶妍琴和阮雪冰,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隻是……”

亦天苦笑著打斷了簡軍然的話:“他們都是寧山村的居民。”

“啊?你也想到了?”簡軍然望著亦天,籲了口氣,接著說:“對,僅僅是這樣。”

“看樣子也不是謀財害命,唔,難道是複仇?”連羲說。

“對,很有可能是複仇。”亦天這樣認為,當然有他的理由。趙采冰提到神秘男子顧元真時的驚恐表情,原希晨提到無名墓碑時的惶恐神情,亦天曆曆在目。他深信,寧山村的居民們,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他強烈地感受到,寧山村裏隱藏著外人所難以想象的秘密!

而這些,極有可能就是凶手複仇殺人的動機!

但亦天沒有把自己所知道和想到的這些告訴簡軍然和連羲,甚至沒有告訴他們,在村口發現了幾個或許跟案件有關、像是被狗群所挖的坑。

夜幕,不知不覺地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