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冷湖

第二天,燕兒死了。清晨打掃的侍女發現了她,在花園的湖水裏。當人們將她打撈上來時,她的屍體已經浮腫的不成人形。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隻說是失足落水。但逢櫻雪的心裏卻早已斷定,這是一場謀殺,是楊華泠殺了她,隻因為昨天的那個玩笑。昨天打碎花盆的根本不是貓,而是楊華泠的眼線。

可惜她沒有證據,沒有人會相信她。縱使王爺相信,也是惘然。

剛剛失去愛人,現在最好的朋友也離她而去。徹骨的寒冷席卷著逢櫻雪的身體,冰凍了她的心。

她備好了香燭紙錢,跪在湖邊,燕兒死去的地方。燕兒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櫻雪靜靜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她是因自己而死。也許昨天自己不跟她開那個玩笑,燕兒就不會死。深深的自責堆積在她心裏,無法釋懷。

一串腳步聲在她的耳邊響起,漸行漸近。她慢慢地睜開眼,看見韓兆麟已走到了她的身邊,滿目憐惜地望著自己。

是這個男人害死了燕兒,全是因為他。這個聲音不停地在櫻雪心裏回蕩,衝昏了她的頭腦。

悲憤交加,逢櫻雪當即站起身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打了韓兆麟一個耳光。她狠狠地看著韓兆麟,這個一切不幸的根源。看著他隱忍的表情,蓋在臉上的淩亂發絲。看著他蒼白臉上那紅紅的掌痕,以及嘴角滲出的點點鮮血。

櫻雪的心裏不覺間冒出一絲喜悅,看著這個男人受苦,她便高興。她恨這個太不善良的自己,但麵對這個帶給自己噩運的人,她無法讓自己善良。

“如果這樣你能快樂一點的話,可以繼續打。”韓兆麟擦幹嘴角的血,眸子裏滿是櫻雪的影子。

聽了這話,櫻雪的心裏燃起了一股無名火,她要狠狠地折磨這個男人,狠狠地報複他。她的手掌再一次打上了韓兆麟的臉。韓兆麟不躲也不喊,隻是緊閉著雙目,任櫻雪的暴戾將他吞沒。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道打了多久,櫻雪的手才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她不想再打,而是因為自己的手掌已經打到麻木,顫抖得不能再動手。

這暴風驟雨似地**終於停止。韓兆麟緩緩地睜開眼睛,一雙水一般的眸子結滿了無盡的冰雪。他的臉又紅又腫,完全沒有了昔日完美的輪廓。他定定地看著逢櫻雪,沒有一絲惱怒的情緒。

“你舒服了嗎?”韓兆麟的嘴角依然在流血,話也說不清楚。

櫻雪冷冷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更為冰冷的笑。她驀地拔下發間的玉櫻簪,用力地扔進了深不見底的湖水。

“那是我最喜歡的簪子,你去幫我撿回來。如果你撿不回來,就再也別來見我,再也別說愛我。”櫻雪的眼裏滿是蔑視,她篤信,韓兆麟絕不可能在偌大的湖泊裏找到那根小小的玉簪。而且她相信,完全不懂水性的韓兆麟,是絕不可能跳下水的。

但是她錯了。

“隻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為你做。”韓兆麟淡淡地說著,慢慢地下到湖裏。其實水並沒有看上去那樣深,隻沒過他的胸口,但早春的湖水依然冰冷刺骨,每過一分鍾,這種寒冷便會加倍。

但此時的韓兆麟似乎已感覺不到寒冷,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尋找櫻雪的玉櫻簪上。他不時將頭沒入水中,在水底尋找玉簪的蹤跡。岸上的仆人們都懸著心,生怕王爺有什麽閃失。

看著韓兆麟盲目的尋找,櫻雪的目光不再那樣冰冷。她心想,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他已經傻到不要性命,傻到明知道不可能,卻依然願意去做。

逢櫻雪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不能再看下去。她吩咐周邊的仆從照看好王爺,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門,一個耳光便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沈靜瑤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女兒,眼睛裏滿是血絲。剛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櫻雪的每一個巴掌,似乎不是打在韓兆麟的臉上,而是打在自己心裏。

櫻雪捂著臉,倔強地揚起頭。“我說過我做不到。我不愛他,你們兩個的不幸,為什麽要拉著我一起陪葬,這不公平,不公平。”

“你……”沈靜瑤氣得麵色煞白,一時間竟已說不出半句話。她驀地覺得天旋地轉,險些跌倒。

櫻雪趕忙上前扶住了她,卻被她用力地推到一邊。沈靜瑤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逆著光,說著:“你既然如此無情,我也無話可說。我們母女的緣分算是到了盡頭,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隻求你,不要再傷害他。”

“娘……”櫻雪一把抓住了母親的手,含淚叫著。但沈靜瑤再也沒有回頭,她甩開了女兒的手,步履蹣跚地向遠處走去。

漫天的櫻花淹沒了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逢櫻雪無力地倚在門邊,口中仍在喊著娘,娘……

在失去愛人,失去朋友之後,她又失去了母親。現在的逢櫻雪真真正正的成為了孤家寡人,真真正正地體味到,寂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