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柔病了。

兩天一夜的瘋狂遊戲,讓她病如山倒。

昨夜她甚至沒有等到全服公告和全服歡慶,就果斷下線了。28歲的大齡女青年都是傷不起的折翼天使。果然,這一下線,她就病得神魂顛倒。

其實隻不過是普通的感冒,可對於身體一向不錯的人來說,發作起來就會特別嚴重。再加上兩天一夜的精力損耗,讓她的病更是來勢洶洶。

他說,為你成神,我的女王!

她下線的時候,就來得及看到這句話。

整個晚上,夢裏都是一個麵目模糊的男人,在她耳邊低低地呢喃。

仿佛在訴說久遠的心事,又好似在承諾未來。

一會兒是方又安溫柔的笑容,一會兒是家有嬌花閑散猥瑣的眼神。她已經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界限在哪裏了。

從與江山堂結盟那一刻起,她就隱隱約約查覺到了他的身份。除了風痕,還有誰能讓屠心心甘情願地結盟?

隻是,少年時光的愛情,兜兜轉轉的緣份,誰會想到,這份緣竟然如此深?

即使想到,隻怕也不能相信。

第二天早上,鬧鍾“叮鈴鈴”作響,理智提醒她該起**班了。

她滿腦子暈眩,那感覺就像自己的頭變成了高中體育考試時要扔出的那顆鉛球。她掙紮著下床,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腦袋裏完全成了漿糊狀。去他媽的六年時光,去TYYD的家有嬌花、方又安,還有那些浮浮沉沉的糾結往事,和曖昧不明的情節……

都見鬼去吧。

工作見鬼去,情人見鬼去,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見鬼去吧。

她累了。

重新爬回**,她連假都沒有力氣請,生病的時候,她任性得就像一個孩子,帶著無畏的勇氣,不管不顧一切。

這一次睡下去,她便昏昏沉沉地,沒有夢,也有點意識,隻是眼睛睜不開。一會兒熱得像在39度的馬路上奔跑,卻沒有汗;一會兒又像是大冷天隻穿了件小背心,冷到骨頭裏。手機鈴聲不斷的響起,隔一會就一個電話打來,但她沒有力氣去接。

喉嚨像火燒,隻是她連起床倒水的力氣也沒有。

再然後,她隱約覺得有人開門進來,一男一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不清在說些什麽,有人扶起她,把她抱在懷裏喂了一點水。他身上的溫度讓她感覺到舒服,溫熱的水滋潤了幹渴的唇和灼熱的喉嚨。

她感覺到心安,然後連意識也一並睡去。

再次醒來,並且有清醒意識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了。

第一眼看到病房的時候,她以為是在某旅館的小套房裏,雖然並不高級,卻也舒適整潔。然而手腕上插著的吊針,以及那股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讓她立即明了了自己身處的場所。

她坐起來,頭還有點暈,體內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隻留下空蕩蕩的感覺。一個男人趴在床邊,發絲有些淩亂,看不到麵容。

是方又安。

病中的女人和守護在病床邊的男人,像電影情節一樣的鏡頭。

她忽然心生愛憐,伸出手,拔弄他的發絲。

他就醒了。

“醒了?我給你倒杯水吧!”方又安的聲音比往常來得低沉,有一種說不明的吸引力。他的臉上有絲倦意,卻帶著喜色。

不等向小柔回答,他便起身倒水。

“你怎麽在這?”向小柔問他。話才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的聲音粗得像個男人。

“我們到你們公司開會,結果你卻遲遲沒來,我就去找了於夏。後來和她一起把你扛到醫院來。已經幫你請好假了,這兩天你安心休息吧。”

向小柔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間起了戲耍的心情。

“我要叫你什麽呢?家花?風痕?還是方又安?嗯……大神!”

方又安轉過頭,臉上帶著幾分訕然,嘻嘻笑著,像個被抓住痛腳的孩子,卻耍著小賴皮,撒著小嬌。

這個,還是當年驕傲的那個方又安?

像,又不像。

“隨便,你愛叫啥就叫啥!”他把水遞給她。

“你的舊情人呢?”向小柔微微翹起下巴,斜睨著他,女王範兒十足,隻是臉上的病容讓她看起來並不強勢,反而像是耍著脾氣的小女人。

“我沒有舊情人,我一直都隻有一個情人!”方又安笑著,眼睛裏閃著小智慧,“快喝水,需要我喂你喝嗎?反正以前也喂過,你懂的!”

向小柔的臉一下就漲紅了。他說的是六年前的事,她還是個清純的少女時,在某個冬日也是一樣的發燒感冒,他毅然放下所有的事情到她宿舍看她。那時候還是青春熱戀階段,他們人前是大神,人後是纏綿的小情侶,喂口水吧也要用唇,最終的結局就是兩個人一起感冒了。

“滾!老娘不懂你那些齷齪思想!”向小柔對他的厚顏無恥十分痛恨,一邊罵著一邊往嘴裏灌水,猛得一口水喝下去,嗆得她不停咳嗽。

“慢點喝!”方又安心疼地說道,邊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喂,我餓了!”向小柔緩過氣來,看著他的眼,忽然間開口,像個任性的少女。

方又安一愣,隨即展開一個花一般的笑容。

“遵命,我的女王!”早有準備的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然後從小櫃中拿出了一隻保溫瓶,打開,粥香四溢。

向小柔原本隻是看不爽他臉上的猥瑣,把他當成小廝支使,這會兒突然聞到白粥的清香,卻突然覺得肚子餓極了。

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難怪她四肢沒有一點力氣。

就著上好的肉鬆喝著清粥,溫暖的感覺從她的嘴裏一路蔓延到胃裏。這輩子活到現在,從沒有哪個時候能讓她覺得一碗稀飯的味道,勝得過天下珍饈。

方又安看她吃得一臉滿足,突然間感到幸福。

生活,就這樣吧,簡單點就好了。

喝了粥,向小柔又開始犯倦,便窩進被子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少了些強勢,多了點可憐。

“我要睡了,很晚了,你回去吧。”向小柔閉上眼睛。

“嗯,你睡了我就回去。”方又安幫她把被角掖好,然後坐在床邊的小沙發上,安靜地看著她。

向小柔不再理他,她以為自己會在他的注視下忐忑不安、睡不安穩,誰知沒有兩分鍾便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得香甜安穩無比。

方又安到底沒有離開,就那麽守著她,看著吊瓶裏的藥水一滴滴落下,困了就閉一會兒眼,一會兒又不放心似的張開眼,總害怕吊瓶裏的藥水滴完了要叫護士,又或者是害怕一覺醒來她又離開了。

一夜就如此沉默地過去了。

向小柔在醫院呆了三天。

她本打算第二天就出院,可惜被方又安和於夏兩人堅決地製止了。

於是,後來的兩天時間,都是在和方又安的鬥嘴中度過的。她享受了一段女王般的美妙日子,仿佛回到20歲那年的時光。

偶爾不鬥嘴的時候,方又安會說說這六年裏他是如何的宅,在《戀世》裏如何的摳門,或者告訴她大戰結束後,冰雪刺殺者得到了愛維斯的英雄領主稱號,而一葉無花則最終改變策略,奪走了納多城和迦克裏城的英雄領主……而最讓向小柔高興的是,冰雪和暗夜星辰確認了戀人關係,成了公會中最讓人羨慕的一對。

而她會時不時地奚落他幾句,有時心情來了,也會說說她六年裏的遇到的人事。

他們就像是一對老夫老妻,在嘻笑怒罵中安靜地過著小日子。

出院的時候,向小柔的臉色仍舊蒼白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看到外麵的天空,頓時有種重生為人的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她沒有再上過遊戲,偶爾去論壇逛逛,看自己的大名被掛在史冊最前方,有種前世今生的錯覺。激情過了,她便平靜了。

她回歸到忙碌的工作中。公司確定了和方氏的地產廣告案,她和方又安在工作上又開始合作。後來,又聽說他接手了方氏的某一塊產業,迅速成為商界的有為富二代,但那與她無關。她努力工作著,各種會議、提案、製作……她忙得連戀愛約會的時間都沒有了。

因為這個地產廣告案讓範老板狠狠地賺了一把,於是他也沒虧待他們,年終的分紅特別的豐厚,看得她心花怒放。

過了春節,繼續忙碌著,直到六月,和方又安的合作,終於結束。

範老板很高興,於是兌現了年前許下的承諾,安了一個七天的港澳遊給企劃部的全體同誌們。

向小柔終於在長久的辛苦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六月清早的一場大雨過後,機場外麵的地麵濕漉漉的,空氣像被清洗過一般,充滿草木的氣息。

向小柔和她的同事們狼狽不堪地從機場大巴上下來,奔向候機室。

集合、點名、換登機牌、過安檢……

終於在空姐迷人的微笑中,向小柔登上了飛機,這一次她的位置不錯,並沒有和她的同事坐在一起,而是獨自坐在了他們後方靠窗的位置上。

她很滿意這個位置,安靜,並且可以看到雲朵。

但她現在有點累,老板為了省點錢,選了大清早的飛機,她一大早五點就爬起來趕飛機,所以此刻困得直打嗬欠,索性掏出了準備好的眼罩,閉目養神去了。

飛機上不斷有人入座,空姐溫柔的聲音每隔一會就會響起,帶著催眠的味道,讓她身心漸漸放鬆,一個多小時的飛行旅程,她準備好好的睡個覺。

身邊突然間一陣窸窸窣窣,有人入座了。

她閉著眼,感覺身邊一股幹淨清新的味道傳來,有點熟悉。

空姐提醒著飛機即將起飛。

飛機緩緩跑動起來,速度逐漸提升,最後一飛衝天。

她安逸地繼續睡覺,飛機穿過雲層飛行了一段時間後,突然一陣顫動,她手中的遮陽帽便滑落到地上。

“小姐,你的東西掉了!”隔壁的男人溫柔地提醒她。

好聽的聲音,卻出人意料。

向小柔摘掉眼罩,對上一雙藏著小心思的星亮眼眸。

邂逅,從六年後開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