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的傷疤

蕭落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又是個極好的晴天,陽光從窗簾縫隙一路爬到床頭,她眨了眨眼睛,依舊渾身沒有力氣。

腦袋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轉頭時很不方便,注意到她的動作,坐在一旁休息的易澤然立即走了過來。

“好些了嗎?”

蕭落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有點餓……,不,是很餓。”

呆呆的模樣有點萌,易澤然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不少,“我打個宋博遠打個電話,你想吃什麽?”

低頭瞥見蕭落期待的眼神後,他又改變了口風,“還是帶粥吧,吃點清淡的好好養傷。”

蕭落點點頭,她現在的確對那些重口味的東西沒什麽食欲。

易澤然往窗口走了走,拿出手機打電話。

從蕭落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清晰的下頷線和高挺的鼻梁。她一向很喜歡線條硬朗的男人,漂亮又不失英氣,比娛樂報道中許多偏柔美風的男明星看起來要賞心悅目許多。

腦袋裏還回響著那個男人的話,貼耳低喃,猶如暗夜裏的鬼魅。

會是誰呢?她的目光遊離到易澤然鬆開的襯衣扣子上,小小的一粒,被日光照得如同磚石一般奪目。

大費周章地把她綁起來卻隻是警告,而且那人的行為太過怪異,像是一個抓住老鼠的貓,不在乎結果,而在意戲弄的過程。

很明顯,那個人認識易澤然,並且特意調查過她的背景。

至於是敵是友,她無從分辨。

遇到事情的時候她才陡然發現自己太不了解易澤然了,除了他的母親,她幾乎是一無所知。

易澤然也從未有過向她解釋的意思,想到那個會讓他三緘其口的青梅,想到那個會讓他盛怒的名字,蕭落心裏微微刺痛。

她就像是生活在井底的青蛙,一直生活在被可以修飾過的環境裏,當突然有人闖入了那個環境,帶來她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她震驚、恐懼,卻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尋找真相。

這樣的發現讓她很煩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易澤然打了電話,扯過椅子坐到她的身邊。

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安靜到詭異。

良久,易澤然的手放到病**,慢慢地勾住她的手指,帶著涼意的指尖滑過她的手背,“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蕭落定定地看著他,醞釀了許久的問題終於一吐為快,“有個男人告訴我,如果我繼續和你在一起,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很多次。”

手掌被他突然握緊,易澤然的表情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所以……你是怎麽想的呢?”

蕭落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從他手下掙脫,可試了兩下未果便由著他掐住,“或許我應該先問你……你在外麵得罪了很多人嗎?”

易澤然眼簾低垂,氣氛陡然壓抑。

蕭落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澤然,我對你一無所知,這種感覺很糟糕,像是得到了一件無法把握的東西,永遠都隻能生活在患得患失裏。”

易澤然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良久歎了一口氣,像是妥協了一般鬆開自己手掌,“是我的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讓你受到莫須有的傷害。”

頓了一下,他很堅定地說:“但是蕭落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因何而起。”

蕭落將搭在外麵的手臂縮回被窩,烏龜一樣縮了縮腦袋,似乎完全沒把他的回答當回事。

易澤然無奈地摸了把她的頭發,語氣被悲傷的情緒沾染,“從決定回國內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發誓完全和那邊斷離關係,既然你想聽我就和你說說吧。”

“從我記事起父親和母親的關係就比較糟糕,糟糕到每次見麵都吵架,最厲害的那次兩個人對著扔東西,把家裏能砸的全都砸了,母親哭鬧著要離婚,可一直都沒有付諸行動。從那次起父親就很少回家了,在我剛過了七歲生日的時候他們終於離了婚。”

易澤然的表情很淡漠,像是在講述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幹的事情,“法院把我判給了父親,母親完全接受不了這個打擊,總是跑到家裏哭鬧,然後父親就搬到了國外,完全斷了和國內的任何聯係。”

“剛到M國的那段時間我很叛逆,任何事情都要和父親作對,尤其是父親剛結婚那段時間,我甚至覺得自己完全被世界拋棄了,曾經有一刻,我很想拿刀殺掉他們……”

說到這段時易澤然的情緒有了明顯波動,蕭落握住了他的手,良久的沉默之後他又緩緩開口,“很慶幸,我沒有那麽做,父親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把我送進了全封閉的學校。那段時間真的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孤獨、恐懼、憤怒、仇恨……每一種情緒都在掌控著我的行為。”

蕭落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想要開口製止易澤然繼續說下去,可目光觸及到他悲憫的神色時又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心裏麵彌漫著和他一樣的傷痛。

易澤然低下頭,避過了她的目光,“還好,我還是走了出來,但那段經曆已經成了我的傷疤,隻要想到M國的人,想到我父親幸福的家庭,我就忍不住仇恨這個世界。”

“得知母親生病的消息,我就義無反顧地選擇回到國內,父親知道後並沒有阻攔,或許在這麽多年的失望之中,他已經徹底放棄我了吧。”

蕭落終於忍不住起身抱住了他,耳朵貼近他的胸膛時悲傷的情緒如洪水一般爆發,“還好,還好,你沒有放棄自己。”

還好,上帝讓我遇到了如此完美的你。

易澤然合上眼睛,眼睫顫動,還好,還好……讓我對這個世界了無希望時遇到了你。

蕭落喝了粥又倒頭睡去,中途葉辰特意過來探望,剛敲了門就被易澤然趕了出去。

“安排你的事情調查出來了嗎?”易澤然的聲音有些啞,一夜未眠的眼睛布滿紅血絲。

葉辰頗為感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事恐怕有些麻煩。”

易澤然不動聲色地睨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刻縮回爪子,麵上苦哈哈的,“好歹我也為你勞碌奔波了一晚上,你就這麽對待我?”

“說正事。”易澤然加重了音調。

“咳咳,餐廳外麵的監控看,蕭落是被三個混混抓進一輛白色麵包車,天太黑,沒有拍到車牌。”葉辰抬眼觀察了一下易澤然的表情,繼續道:“至於地下室那邊的監控,全都被人刪了。”

易澤然攥緊了拳頭,抿唇一言不發地望著緊閉的房門,黑色的眸瞳裏仿佛在醞釀一場風暴。

“M國那邊呢?”

葉辰頓時收斂了不正經的表情,擰眉看向易澤然,直勾勾的眼神惹得易澤然不悅地瞥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他的語氣又變得玩世不恭:“你父親那邊沒什麽動靜,倒是你那位好妹妹……過得似乎不太好。”

易澤然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刀鋒,葉辰心一緊,不敢再放肆下去。

“袁牧那家夥最近不太老實,他們倆關係鬧得很僵,聽朋友說袁牧提過幾次離婚,但都沒有成功……”葉辰盯著易澤然陰沉的側臉,心裏開始打鼓,“你是怎麽想的?”

易澤然沒說話,目光像凝固了一般盯著緊閉的房門,有日光落在光滑的油漆麵上,亮晶晶的一點,很像暗夜裏飛舞的螢火蟲。

見男人一隻沉著臉不說話,葉辰大著膽子說出自己的想法,“人呐,沒必要揪著一段往事不放,到最後受苦受累的還是自己。想開點……就拿蕭落來說,多好的一個姑娘,心思單純,背景簡單,長得又乖巧可愛……”

剩下的話他沒敢說出來,因為易澤然已經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

葉辰縮了縮肩膀,感覺後背一陣發涼,“我也是好心,你要是不聽就算了。還有啊,昨天那事對方肯定是早有準備,蕭落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麽?”

易澤然的手指滑過門麵,嘴唇開合嗓音沉沉道:“那人警告蕭落,盡早離開我。”

葉辰驚訝地長大了眼睛,“這麽簡單?”

片刻又沒正形地拍拍易澤然的肩膀,“你是不是在外麵惹什麽桃花債了,對方愛而不得,由愛生恨就拿蕭落下手?”

他摸了摸下巴,愈發肯定自己的想法,“這種概率還是很有可能的,之前那丫頭不久因為你得罪過好多人嗎?”

每說一句話,易澤然的臉色就低沉一分,到最後直接忍不可忍地製止了葉辰繼續說下去,“你覺得她那些情敵裏有幾個有這樣的本事?”

都是些未出社會的小丫頭,哪裏敢找人做出綁架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而且還有本事做到天衣無縫。

葉辰歎了口氣,頗為沉痛地看著易澤然,“你太小看女人為愛發狂的情緒了,那嫉妒心恨不得能把情敵撕掉,不然新聞媒體也不會總是報道出那些情殺案件。”

易澤然懷疑地看向葉辰,不得不說,葉辰看似胡扯的猜測的確有可能,可下意識地,他又不肯相信。在蕭落的事情上,他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有哪個女人能大膽到在太歲頭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