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請自來

蕭落沒理他,仰著頭徑直下了電梯。

易澤然無奈地搖搖頭,輕笑著跟在她身後。

走廊裏空蕩蕩的,一排白熾燈照得地板鋥亮,蔣氏拿著手提包出了病房,看到站在走廊裏躊躇不前的小姑娘,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蔣姨好。”易澤然從容不迫地和人打招呼,說話時一把牽過蕭落的手,帶著她一同往前走。

蔣氏頓時反應過來,深邃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蕭落身上,“這個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蕭落的手心開始冒汗,麵前的女人看起來比十幾年齡要年輕許多,穿著間寬鬆的棉麻長裙,氣場很強,完全不似易母那般溫柔有親和力。

易澤然捏了捏她的手心,嘴角揶揄的笑容一閃而過,抬頭時又是冷靜刻板的表情,“是的,落落,這是蔣姨,我父親的妻子。”

很別扭的介紹方式,蕭落愣了一下神,在易澤然的提醒下笑著上前打招呼,“蔣姨好,我叫蕭落。”

蔣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很客氣地笑了笑,“你好。”

態度不算多好,也談不上壞,蕭落心裏也沒有多介意,看得出來,易澤然和她的關係應該也處於相互尊重的階段。

易澤然沒有過多停留,頷首示意後便直接牽著蕭落進了病房。

蔣玉筱竟然也在,頭上誇張地纏著厚厚的紗布,人也在輪椅上坐著。

蕭落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這些紗布隻是“虛張聲勢”,因為蔣玉筱的氣色很好,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整個人都是有生氣的。

病**的老人早就停止了交談,笑眯眯看著肩並肩走來的年輕人,一旁的蔣玉筱見狀佯裝惱怒地拍了下床麵,“我說您今天怎麽看起來心情格外好,原來是澤然要來啊。”

易正浩頓時哈哈大笑,病房裏的氛圍頓時活躍起來。

易澤然大步走進病房將蕭落帶到身前,“父親,我和蕭落來看您了。”

聽到笑聲的時候蕭落是驚訝的,經過一場疾病的摧殘,易正浩身上強大的氣場削弱了不少,再添上滿臉和善的笑容,幾乎和她記憶裏的老人完全沒有相同之處。

饒是如此她還是緊張的,易澤然拉她的胳膊時,整個人就像隻受驚的兔子縮起了脖子。

易正浩早看出她緊張的情緒,笑著衝她找了下手,“丫頭你不用緊張,今天我們隻談家事,不談公事的。”

蕭落的臉騰一下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易澤然身邊縮了縮。

易澤然用肩膀碰了下她的腦袋,笑道:“怕什麽,剛才你不是挺凶的嗎?”

蕭落氣結,偷偷瞪了他一眼。

這些小動作自然全都落在易正浩眼中,老人放聲笑了起來,“行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見外,找個位置坐吧。”

轉頭又安排蔣玉筱:“給你媽打個電話,讓她中午多準備些東西,我們一家人在醫院吃頓飯。”

蔣玉筱點頭,拿出電話後又遲疑了一下,“要不要給阿牧打個電話?”

話音一落,病房裏的氣氛立即變得詭異起來。

蕭落和易澤然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易正浩的反應最為激烈,笑容可掬的臉頓了陰沉下來,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蔣玉筱的臉,嘴唇蠕動半晌沒有發出聲音。

蔣玉筱見狀不敢再有動作,隻小聲地辯解了一句:“從前不都會叫他嗎?”

提到這易正浩的情緒更激動了,從前因為他和易澤然的關係惡劣,所以對袁牧是推心置腹地好,年輕人的確能力足夠強,也對蔣玉筱很好,因此一家上下都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可是他呢?

在公司拉幫結派,為自己謀利;對蔣玉筱的態度也越來越差,甚至許多次鬧到了離婚的地步,他私下裏查過這個據說出身平凡的女婿,竟然查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讓他怎麽能安心放在身邊,尤其是每每看到自己女兒傷心難過的情形,他的怒火就抑製不住地爆發。

蔣玉筱再不敢多提一句,連拉起易正浩的手連連安慰,“父親別氣了,我不叫他就是了。”

易正浩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父母,要是你像你哥那樣找個清清白白的對象,不管他出身地位如何,我都不會反對……袁牧那個人哪裏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對你不夠真心!一個連真心都不肯付出的人,值得你心心念念這麽多年嗎?”

躺槍的蕭落幽怨地看了易澤然一眼,男人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還怕嗎?”

蕭落深吸一口氣,剛才那股緊張勁兒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竊喜,易正浩居然沒有反對她和易澤然在一起,連一句刁難的話都沒有說。

後來她把這個場景繪聲繪色地給蘇青描述了一遍,蘇青一邊拍著大腿一邊驚歎:“蕭落,你這運氣也太好了,簡直打破言情小說套路,達到人生新高峰!”

蕭落也覺得自己挺幸運的,遇到了一個這麽優秀的男人,並且得到了親人朋友的祝福。

“你們兩個啊……”說悄悄話的兩個人被易正浩抓個正著,“多和玉筱聊聊天,指點一下,別讓她總惦記著什麽袁什麽牧的。”

蔣玉筱尷尬地看向蕭落,臉色不太好看。

蕭落衝她扯了下唇角,心裏也很別扭,明明很清楚她和易澤然其實沒什麽,但知道看到那張臉就仿佛親眼目睹了易澤然經曆過的那些黑暗的日子,還有那埋藏了許多年的深情。

易澤然適時開口,打破了房間裏尷尬的氛圍,“父親,您養好身體就行,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操心了。”

病房門被人突兀地推開,袁牧一身休閑裝扮大搖大擺地進了房間,身後的助理將手裏的禮物放到桌麵上,大大小小好幾個包裹,應該費了不少心思。

蔣玉筱的情緒從看到男人的臉那一刻就激動起來,嘴唇開合叫了男人的名字,卻未得到任何回應,易正浩歎了口氣,又惱又氣地別過頭。

袁牧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隨意地坐在了易澤然對麵,身體往沙發上倚靠,笑望著對麵兩個神色複雜的人。

“又見麵了。”

他聲音含笑,眼中也帶著十二分的笑意,可入了人眼總是不太友好,蕭落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沒有回應。

易澤然猛地前傾,食指關節在桌麵上敲了一下,淡淡道:“袁先生,這裏並不歡迎你。”

袁牧摸了摸下巴,嗤笑一聲,“我是玉筱的丈夫,病**躺的人也算是我的父親,怎麽能用上歡迎這個詞?”

沒臉沒皮的解釋,氣得易正浩仰頭罵了他一句:“我可沒福氣有你這麽一孝順的兒子!”

“爸!”蔣玉筱拉住了易正浩的手腕,轉頭無助地看向袁牧,可男人壓根沒有用正眼看他,臉上冷漠的仿佛參與了一場於自己毫不相幹的鬧劇。

易澤然站了起來,漆黑的眼睛裏迸射出陰冷的光芒,“父親還病著,如果今天傳出不利的消息,你能得到什麽好處?”

袁牧笑,“易家人果然天生就是經商的料,一個比一個會算計,的確,我今天呐,是誠心來看望嶽父大人。”

許是顧忌著蔣玉筱的心情,易正浩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如你所見,父親的身體很好,謝謝袁先生的惦記,你可以請回了。”

易澤然的話絲毫不留任何情麵,可袁牧卻依舊坐在沙發上不動,倒是收斂了臉上陰沉的笑容,一瞬不瞬地盯著蕭落看。

像是能穿透一切的射向,透過肌理一層層進入大腦皮層,蕭落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裏發緊,躲又躲不過,最後幹脆自暴自棄地和他對視。

“袁先生,一直盯著陌生女士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音量不大,卻足以引起房間裏每個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蔣玉筱,像是被人扯到了痛腳,驚愕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至此,他的目光竟沒有移開半分。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的眼睛與玉筱的眼睛很像,我第一次見到玉筱時就被她的眼睛迷住了,那是多麽漂亮的一雙眼睛,像是片深邃的海洋,星光湧動時足以吞噬一個男人的心。”

他如癡如醉地眯起眼睛,仿佛來到了那個場景,白皙的右手微微揚起,打了個響指,“我想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的眼睛,包括易先生。”

蕭落緊了緊手掌,眼睫閃動遮掩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慌亂。

麵前的男人太精明了,輕易地便抓住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一段話說得隱晦又神秘,卻又讓知情人毫不費力地找到重點。

易澤然察覺到了蕭落的情緒變化,緊挨著她的身體坐下,溫暖寬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心,柔軟細膩的掌心都是濕漉漉的汗意,指端的皮膚不經意地震顫著,他心中牽起一絲憐惜,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蔣玉筱再無法忍受他輕浮的語氣,抓起放在床頭桌上的鮮花砸在了袁牧頭上,潔白的花束散開,白色的花瓣順著男人柔美的臉部弧度落下,綠色的花枝重重跌在地上。

袁牧轉頭,走進房間後第一次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偏白的臉上露出抹陰森的笑容,像是朵沾了毒液的玫瑰,詭異地衝著美人一點點展開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