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眼中的悲傷

她停止了歌唱,抱著吉他猶如被抽去靈魂的木偶,呆呆地望著神色各異的看客,額頭上有汗水跌落,混雜著眼眶中的淚水斑駁地流下來。

音樂聲還在繼續,男人眯著眼睛,胸前的金屬吊墜閃動著十字形的光芒,小小的一點白光隨著他胸膛的起伏跳躍著,與喧鬧的電子琴聲和諧地融為一體。

飛快跳動的手指驟然停下,男人伸出胳膊撈過舞台中央的話筒,高大的身影頓時將縮成一團的Abby籠罩,黑色的影與彩色的光時而交融時而分離,粗壯的手臂抬起,酒吧裏的音樂聲戛然而止。

黑暗將舞台的空間襯托得愈發狹小,白燈籠罩的範圍裏隻剩下他們兩個,男人微微低頭,眸光專注地盯著坐在高腳凳上的女人,歌聲響起,依舊是剛才的那首歌,接著她沒有唱完的歌詞。

又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像是困獸臨死前最後的哀嚎,聲音嘶啞又綿長,那聲音穿越山穀與河流,一圈一圈盤旋在嶙峋怪石間,如嫋嫋煙霧般絲絲縷縷地鑽入耳朵。聲音終了,那煙霧仍未散去,拖著長長的尾巴盤旋在耳畔,一低頭一側耳便能捕捉到她得餘音。

酒吧裏安靜極了,所有人都仰頭看著舞台中央的兩個人,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揚起雙手鼓起掌來,樂手們再次開動,激昂喧鬧的聲音再次將氣氛推向高/潮。

Abby站起來,嬌小的臉頰被燈光照得慘白,紅色的短發根根畢顯,皮靴踏在舞台上發出清晰的落腳聲,行走間的姿態瀟灑落拓,眉眼間悲傷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在為她鼓掌,燈光璀璨到仿佛她是萬眾矚目的巨星。

蕭落靠在吧台便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站起來的一瞬間,她很輕易地便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

上帝從來都是公平的,外表再灑脫快樂的人,心裏也會藏著不為人知的痛苦。

Abby走到她麵前,唇角微微翹起,笑容優雅到讓人晃了一下眼,“走吧,請你吃飯。”

蕭落點頭,臨走前轉身看了眼筆直地站在黑暗中的袁牧,他還在喝酒,光影綽約中他手中的藍色雞尾酒輕輕晃蕩。

酒吧門口多了兩排穿著黑色製服的男人,腳邁過門檻時高大的外國男人抬手攔住了去路,“離開之前請刪去手機裏的照片。”

Abby嗤笑一聲,深棕色的眼眸眼波流轉,“讓我猜一下是誰派你們來的。”

黑色的皮靴在地麵上轉了一周,她揚起唇角,臉上是一派天真的笑容,“那個蠢女人剛被送走,估計還來不及請人過來善後,那就是那個男人了,嘁,她眼光有時候還挺不錯的。”

說完她轉頭看了眼悶聲不語的蕭落,“那男人也算是你妹夫,不打算和然說一聲嗎?”

蕭落搖了下頭,剛準備解釋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易澤然,男人剛解決完手頭的事情,酒店裏找不到人便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蕭落抬眼看了下守在門口的保鏢,忍不住蹙眉。

片刻的猶豫讓男人生了疑心,“遇到什麽麻煩了?我過去找你。”

蕭落揉了下太陽穴,下意識地拒絕,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被人搶走,Abby對著聽筒幹脆利落地報了酒吧名,順便添了一句還未吃飯的消息。

蕭落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幾乎能想到男人過來找她時陰沉沉的臉色了,嚴肅的時候男人的眼眸總是格外深邃,像是片無邊無際的海,望一眼便再也無法走出,她挺害怕這種感覺的。

“你是在害怕?”Abby側頭看著她閃爍的眼睛,托著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樣,見蕭落沉默著抬起頭,一雙眉鎖得極緊,她突然笑了,“蕭落啊,我發現你這個人真可愛。”

可愛得像個麵對班主任的小學生,教人有些忍不住抱住親一口。

Abby摸了摸下巴,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她敢肯定,自己如果真的這樣做了,被易澤然知道後肯定要防狼一樣防著她。

守在門口的男人似乎認識易澤然,看到車停在酒吧門口的時候便走到暗處打電話,回來後易澤然也剛好走到酒吧門口。

男人身上還穿著筆挺的白襯衣,領口的口子開了一顆,低頭時依稀可以看到凸起的鎖骨,黑色的眼眸饒有趣味地睨了一眼門口的大陣仗,落在蕭落身上時陡然變成了濃墨般的黑。

“到這種地方吃飯?”他嘴角噙著抹惡意的笑,目光如炬地落在她光潔的額頭,“嗯?”

蕭落的心跳隨著他微微揚起的尾音顫了一下,咬咬唇視死如歸地抬起頭,清亮的眼睛落在他含笑的臉上,還未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一雙胳膊便搭在了男人脖頸。

溫香軟玉入懷,易澤然心裏僅有的一點的怒氣瞬間消散,深邃的眸子眯成一輪彎月,他的胳膊自然地落在她的腰間,微微用力便將女人抱進懷裏。

“我餓了。”軟綿的語調,蕭落鐵了心要耍無賴,腦袋抵著他寬闊的胸膛蹭了兩蹭,軟軟的發絲摩擦著他堅硬的下巴,像隻撒嬌的小貓跳進主人懷裏求摸摸。

頭頂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氣聲,男人彎腰將她抱在懷裏,大步朝停在馬路走去,守在門口的保鏢一言不發地站在兩側,易澤然經過時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Abby迅速地跟上他的步伐,蹦跳著企圖吸引易澤然的注意力,男人的步伐邁得又快又急,幾乎是剛吐出一個字就又被遠遠地甩開。

蕭落扯了下易澤然的衣角,回頭看了眼狂奔的Abby,“後麵還有個人呢。”

易澤然垂下眼瞼看了她一眼,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然,我們還沒有吃晚餐呢!”

易澤然的眼睫閃動,連頭都沒回一下,“抱歉,我現在要和未婚妻共進晚餐。”

Abby聳了下肩膀,很顯然,她被某個男人記恨了。

車門關上後蕭落抵著車窗笑了起來,“易澤然,我發現你生氣的點越來越奇怪了。”

肩膀被人驟然扳正,男人漆黑如深海的眸光壓下來,高挺的鼻尖抵著她的臉頰,微微的涼意通過神經末梢一直傳到大腦皮層最深處,蕭落覺得有些癢,下意識地偏了下腦袋,又被男人手疾眼快地按在了軟軟的座椅中。

“我發現你越來越欠收拾了。”

易澤然的聲音有些啞,像是夾雜了砂礫的風霜拍打在耳膜,她突然想起了C大操場上他抱著吉他唱過的英文歌,習慣了念中文的他,聽到自他喉嚨吐出的英文單詞都是格外性感,猶如一雙被賦予魔力的手,指尖微揚撥動心弦。

她的眼睛亮得向盛滿月光的湖水,灼灼地望著他,嫣紅的唇動了動,聲音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軟糯:“那你打算怎麽收拾我啊?”

易澤然的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瘋狂跳動的心髒從某處開始產生裂紋,細細的紋路隨著她眼中笑意加深逐漸蔓延,交叉錯雜的紋路開始裂開,他的呼吸和她口鼻尖溫暖的氣流交融在一起,那紋路瞬間塌陷,所有的情感全都被那塌陷處吞噬。

他吻上她的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霸占了她口腔裏每一寸細膩的皮膚,從唇瓣到舌尖,從粗暴到溫柔。

最初被她投機取巧抹平的怒火似乎被重新引燃,她的唇舌成了發泄點,反複地**後那股火氣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帶著薄繭的大手覆上她腰間溫暖的皮膚,微硬的觸感和他指端帶著涼意的溫度刺激她身體一顫。

紅唇中發出一聲嚶嚀,她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盛滿了迷茫,看得男酒吧人喉嚨一緊,眼中熾熱的情感找到落點,從烏黑的眼眸燒到璀璨的鼻尖,在她水潤的紅唇間燒成滔天大火。

再次貼近,他身上的侵略性更加明顯,她被他偉岸的身軀逼在角落,滾燙的溫度燒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隻能憑感覺尋找解藥,腦袋撞到車玻璃上時,她口中發出一聲不小的尖叫,男人的吻剛好落在她凸起的鎖骨,兩處疼痛讓她從迷茫無措中找到出口。

而男人及時從洶湧的欲/望中脫身,隻是仍不肯鬆開緊緊環在她腰間的大手,像個沒有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樣抵在她的肩窩,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低吟。

他的呼吸太熱,燒得她臉頰通紅,偏頭時瞥見窗外月亮,圓圓的一輪掛在大廈角落,白色的光芒一圈一圈暈染開來,細碎的銀光模糊了大廈棱角。

酒吧門口的腳步聲很大,她徇著聲音看去,那群黑衣保鏢一股腦湧進了酒吧,高高的台階上隻剩下一個穿著白衣黑褲的男人,他臉上似乎帶著笑,深色的眼眸如某種凶猛的夜間動物死死地盯著車窗。

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低頭時躺在懷裏的易澤然也恰好抬起頭,被撞了一下的男人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黑白色的眼睛深深地望到她的眼裏,“落落。”

蕭落飛快地應了一聲,抬手指向窗外,剛剛還站在台階上的男人已經離去,彩色的霓虹下隻剩下兩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保安,憋在喉嚨的話停頓了兩秒,她回過頭盯著易澤然的眼睛,沉聲道:“袁牧可能要有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