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一台好戲

拿著手機黎菁狂笑著後退,高跟鞋敲打在地麵發出尖銳的噪音,“林蕭落,善良可是會害死人的!”

蕭落心裏咯噔一聲,凝神眺望遠處明亮的燈光,風聲,腳步聲自四麵八方傳來,她扶著神誌不清的Abby警惕地往後退,心知大禍臨頭避無可避,卻總盼望著還有一絲逃走的希望。

終於退到酒吧門口,躲藏在暗處的男人也都走了出來,一共八個,皆是高頭大漢,將狹小的街道圍得嚴嚴實實,蕭落嚐試著推了下門,竟已經被人從裏麵反鎖,想到那服務生過分殷勤的模樣,應該是早就被黎菁收買好的。

退無可退,蕭落咬唇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對麵的女人站在花壇上,手機屏幕亮著光,將她大笑的臉照得格外猙獰,尤其是那雙紅豔,妖豔得跟鬼故事裏披著紅嫁衣的新娘一般。

被夜風吹得厲害了,Abby的意識總算清醒了一些,靠在牆邊指著對麵烏泱泱的漢子問話,說話時顛三倒四,一會中文一會英文,問的也大多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好在自己能站穩,也能分辨出人影來了。

蕭落緊緊地揪住她的胳膊,眼睫顫動,目光在黑暗處來來回回波動數次,最終落在眼前唯一的光明處,清明的眸子緊緊盯住黎菁帶笑的臉,眼中鋒芒似要刺進人的心裏,“Abby是個局外人,黎小姐動手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不相幹的人送走?”

“你還真當我傻呢?”黎菁從花壇上走下來,手電筒的光芒隨著她擺動的手臂來回晃動,突兀的白光將黑沉沉的夜空撕了個口子,人性的醜與惡皆從那縫隙中溜了出來,“我能裝醉,她就不能了?蕭落,可不是任何人都跟你一樣是從溫室裏走出來的。”

手電筒的光芒落在蕭落麵如死灰的臉上,將她眼中的悲傷與絕望全都暴露在視線中,黎菁口中發出一聲輕蔑的哼笑,偏頭衝圍在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人高馬大的男人圍過來時,耳邊有風聲吹過,夾雜了黎菁薄涼的聲音:“下手輕些,女人可都是細皮嫩肉的,經不起折騰。”

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手腕被繩索綁住時她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那些人下手可真狠,細麻繩快要勒進肉裏,旁邊的Abby受不了這疼痛,吱哇一聲叫出來,連踢帶踹地掙紮著,被男人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腳便安靜了許多。

說到底Abby是個受牽連的人,蕭落皺著眉頭看向黎菁,“她和你無冤無仇,綁著也就算了,何必去為難一個喝醉酒的人?”

黎菁饒有趣味地看了她一眼,扭頭一言不發地沿著黑漆漆的小路往前走。

被塞上麵包車的那一刻,城市大廈樓前的時鍾跳躍正好跳到九點整,蕭落看了眼時間,心跳如雷。

易澤然已經給她發過消息,按照正常時間十一點前一定會給她打電話,到時候無人接聽應該會引起他的注意,但現在剛剛九點,兩個小時裏能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猜不透黎菁的心思,更不知道一個女人在瘋狂情緒的操控下做出怎樣的舉動。

麵包車行駛時發出的噪音很大,蕭落的耳膜快要被那巨大的轟鳴聲震碎,黎菁坐在副駕駛給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朦朧的光線裏隻能看到一縷垂在耳側的卷發。

蕭落挪動了一下身體,試圖聽清楚她的對話,可身邊的男人盯得緊,稍微動一下便被踹了一腳,還好她躲得及時,那一腳才沒實打實地落在肚子上。

臉貼著前麵的椅背,耳邊的噪聲終於小了一些,她終於聽見了黎菁刻意壓低的聲音:“你放心,事情做得很利落,不會有什麽問題。”

語氣裏充滿了女性特有的柔媚,蕭落眼珠一轉,大腦裏閃現出無數種猜想,很顯然,黎菁並不是幕後主使,能讓黎菁如此聽話並費勁心思地安排這麽一場陷阱,那背後的人肯定不簡單。

蕭落下意識地想到了勞斯先生,轉瞬間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以勞斯先生的地位與手段,要見她一麵遠不需要如此下作的手段。

胡思亂想之際麵包車陡然停下,Abby蜷縮在角落的身體被慣性一甩,直接撞上了車門,自是一聲天崩地裂般的慘叫,蕭落顧不得其他連撲到她身上查看傷勢,一隻帶著涼意的手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腕。

蕭落心頭一震,低頭,對上Abby明亮的雙眼,那雙眼裏的光芒如火焰般點亮了她心裏的希望,還好,她現在不是孤軍奮鬥了。

男人罵罵咧咧地架住她的胳膊將兩人分開,眼前是座黑黢黢的老宅子,並無路燈,零星的星子掛在天邊,襯得夜色愈發深沉。

兩個人幾乎是被拖進宅子的,明亮的燈光照進眼底時蕭落眼前白花花的,眯了好一會兒才能視物。

宅子應該被荒廢很久了,地板及擺件上都蒙了層厚厚的灰塵,連吊燈上都掛著個大大的蜘蛛網,黎菁應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環境,高跟鞋下跟生了刺一般來來回回地走動了許久,直到一個黑皮男人將房間裏的板凳擦拭幹淨擺在她麵前,她才停下扭動的身體,安靜地坐下來。

蕭落的呼吸有些不順暢,應該是被扔下來時鼻孔吸了灰,塵粒順著氣管跑進肺裏,整個人都是沉沉的。

黎菁抬手趕了下麵前的灰塵,厭惡地掃了下四周荒蕪的景色,嘴裏咒罵了一聲,大抵是在埋怨那人不為她尋個審判的好地點。

Abby被帶到了別處,想來兩人到底是沒什麽冤仇,正主在這,黎菁也沒道理向別人發火,蕭落便不再多操心,一心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應付房間裏的這幫人。

可黎菁壓根沒有理她的意思,閑閑地倚靠在椅子上,身旁的男人殷勤地端茶倒水,甚至搬上來一個大型的投影設備。

蕭落由一開始的警惕變成了疑惑不解,以黎菁的性格,費了那麽大功夫將她抓來定是要劈頭蓋臉地羞辱一頓,可瞧著她如今一臉不屑的表情,似乎重頭戲並不在她身上。

男人開始調試投影設備,房間裏的燈光被暗滅,白色的牆壁亮起幽幽的光,先是暗沉的黑,流光浮動,有點像恐怖片慣用的嚇人手法。

黎菁翹著腿拿出了放在包裏的手機,攝像頭打開,正對著蕭落偏白的臉蛋,“這種場麵啊,一定要記錄下來。”

蕭落死死地盯著黎菁,恨不得衝過去將她的手機奪下來,分神時肚子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痛得她尖叫一聲立即蜷縮起身子,半天動彈不得。

男人彎腰,粗暴地捏著她的下巴,硬生生地將她的頭扳向投影儀的方向。

蕭落的額頭冒出了冷汗,方才被踢過的地方像是被震碎了一般,五髒六腑和著血肉攪在一起,翻來覆去地痛,有粘膩的汗水滑到眼角,原就模糊的視線更是隻剩下團光影輪廓。

逐漸地,畫麵清晰,蕭落終於認清了屏幕上的人——袁牧,他像個孤獨的王者坐在紅色的長椅上,背後是塊方方正正的玻璃,黑黢黢的一片像是會吃人的怪獸,他的腳邊躺了個衣衫淩亂的女人,正是他的前妻,蔣玉筱。

蕭落的呼吸有些急促,偏頭看了眼黎菁似笑非笑的臉,心裏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又是袁牧,那個比鬼魅還要可怕,比天氣還要陰晴難測的男人。

每一次他出現,目標直白又明確,那就是拆散她和易澤然,有時候她都在懷疑自己是否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不然為何那個男人偏偏非要揪著她不放?

似乎是察覺到蕭落看到了他的臉,男人忽然抬起頭,深藍色的眼睛波紋蕩漾逐漸匯成一抹詭異的笑容,紅色唇瓣開合,他在和蕭落說話。

他說:“林小姐,好久不見。”

蔣玉筱似乎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扭動著身體,手腳並用地往門口爬,純白色的裙角被男人一腳踩住,隨著女人爬動的距離拉出長長的口子,白皙的腿部被燈光一照,毫無遮掩地投放在大屏幕上。

蕭落臉色陰沉地看著麵前的一幕,看著她裙擺被徹底撕裂,光著丟在陽光下的蚯蚓一般扭動著身體往土裏鑽,不用說,她肯定嚇壞了,平日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

望著屏幕裏男人張狂的臉,蕭落的怒氣如火般迅猛地燃燒起來,多可怕的男人,可以如此折磨和自己同過共過枕的女人,甚至,她都要懷疑這個人有沒有心。

投影儀的音量鍵似乎被人突然調大,房間裏陡然響起袁牧猙獰的咒罵聲:“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易家小姐呢?蔣玉筱,到死你也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賤女人罷了!”

蔣玉筱突然回頭,鏡頭剛好捕捉到她白到駭人的臉,粉底口紅眼影……各種化妝品粘膩地糊在原本精致的臉上,抬頭睜眼時那表情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我沒人要?”被人扼住咽喉的女人狂笑起來,金色的長發隨著她削瘦的脊背晃動,被光影打成一片模糊的白,“袁牧,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說白了,你不過就是我看上的一個替代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