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多事之秋

蕭落又給文枚打了電話,那邊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按理說下午的時間文枚應該沒什麽事情要做,手機也該隨身攜帶,她心裏生了疑惑,掛掉電話撥了校長的電話。

校長正在菜園裏拔草,聽到手機鈴聲顧不得擦手直接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聽到蕭落的問候老人扶著柵欄爽朗地笑,“這邊都等著你回來過年呢,梅朵那丫頭到學校跑了好多趟就為了找你,可惜你一直忙著。”

蕭落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和老人寒暄了一陣,快掛電話時才問起了文枚的情況,雖說上次通話文枚的精神狀態很好,但她那越來越差的身體總讓人放心不下。

校長聽到文枚也是忍不住唉聲歎氣,“這幾天她吃得越來越少了,以前她是總吃不長肉,可現在連飯都吃不下了,昨天我硬是勸著她才把一碗飯吃完,結果就吐個幹淨。村裏的婦人說那是孕婦正常的反應,可我瞧著心裏麵難受,這不上午剛去了趟集市置辦東西,還沒見著她呢。”

“剛剛我給她打了電話,沒人接,想著她的身體狀況有些放心不下,校長還是過去看看她吧。”

校長立刻推開柵欄門朝學校走,邊走邊讓蕭落放寬心。

自從放假學校就冷清許多,諾大的園子除了蕭落養的那幾隻羊羔是不是叫兩聲實在冷清的厲害,尤其是最愛說話的蕭落一走,他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走廊的地麵很幹淨,想來應該是文枚剛掃過,校長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最裏麵的那間房子在關著門,他在站門口叫了幾聲不見人答應,透過門縫往裏一看,裏麵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

他不放心伸手把門推開,文枚的手機就擺在桌角,**被褥亂糟糟的,他歎了口氣,視線下移,瞥見蜷縮在床腿的小人兒時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房間裏。

文枚已經沒有了意識,胳膊抱著膝蓋跪坐在地上,麵上血色全無,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全都貼在皮膚,原本披在身上的大衣落在腳邊和地麵上摔碎的玻璃碴混在一起。

校長哆哆嗦嗦地扶著門板站起來,蒼老的手掌伸到地麵去撿大衣,夠了幾次都沒碰到,最後整個人跪在地上才把衣服撿起來披到文枚身上。

她還沒醒,陽光將她亂蓬蓬的發絲照成一團絨球,被汗水打濕的臉頰更是白得可怕,校長抬手在她臉前晃了兩下,嘴唇哆嗦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半天沒人回應,老校長終於恢複神智強撐著年老的身體將她從地上抱到**,轉身打電話的時候文枚卻突然醒了,伸出一隻胳膊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校長,不用麻煩,我隻是有些低血糖,打掃完衛生沒有注意竟然暈了過去。”

她嘴唇已經幹裂,說話時有血絲流到舌尖,口腔裏全是猩甜的氣味,她強忍住胃裏的不適半坐起身子衝校長搖頭,“我就是看蕭落妹子這麽長時間不回來,眼看就要過年了,學校總要有人收拾,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校長放下手機,提起茶壺倒了杯溫熱的水遞給她,剛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文枚有低血糖的毛病,有次還因為沒吃早飯暈倒在課堂上,打那起他就經常在學校裏備著糖果等甜食,時間久了差點忘了還有這茬事。

喝了溫水文枚的精神好多了,眼中也漸漸有了光彩,“剛才我聽見手機響,想要下床接個電話,沒想到直接從**摔下去了,您幫我把手機拿過來一下吧。”

“不用拿了。”校長從她手中接過茶杯,順手拿出了自己的電話,“是蕭落的電話,她找不到你就跟我打了,我還得給她回個電話,不然小姑娘總要惦記著。”

“校長!”文枚急忙阻止了他撥電話的動作,“就說我出去掃地沒帶電話,千萬別告訴她今天的事情,她心思重,跟她說了又要操心。”

校長點頭,“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不說也罷。”

蕭落接了電話總算放心多了,可一顆心總是惴惴難安,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抬頭,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氣突然起了烏雲,風也漸漸大了,吹得幹禿禿的樹枝群魔亂舞。

眼看著就要下雨,蕭落把手機裝回口袋急匆匆往病房走,上了樓進了走廊速度才慢了些,將要走到病房時裏麵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是悅溪的哭喊聲,聽得蕭落心裏一陣發緊。

“我知道你心裏有人,可我又沒有要求你立刻和我在一起,幹嘛非要現在趕我走?”

陸寒川的聲音相比之下就冷靜許多,但也無情許多,“現在趕你走是不想看你以後後悔,你是個好姑娘,應該找個疼你愛你的男人,不該在我這種活死人身上浪費時間。”

“活死人?”悅溪的情緒更激動了,聲音夾雜著幾聲抽噎“你憑什麽這麽說自己,你說了我就要信嗎?”

“你在胡攪蠻纏。”雖是無奈的語氣,可蕭落卻聽不出來他聲音裏有任何波瀾,“我還能在這裏和你們嬉笑打鬧,隻是因為那些嬉笑能填補我心裏的空白,我的心啊……有一部分空了,我也再也不會愛一個人,悅溪,放棄我吧。”

“我說了,不求你現在接受我,隻要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待在你身邊照顧你,好不好?”

陸寒川搖頭,麵上冷酷到極致,“不好,離我遠遠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那蕭落呢?”悅溪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為什麽蕭落就可以留在你身邊,而我卻不行。”

陸寒川低頭,皺著眉很認真地把衣角從她手中一寸寸抽離,“因為她和我一樣,是個心死了的人,兩個死心的人再也不會傷到彼此。”

外麵的風更大了,緊閉的窗戶發出一陣嗚咽,悅溪捂住雙眼大聲地哭了出來,“我隻是想喜歡一個人,怎麽就那麽難?”

蕭落安靜地靠在門板上,仰頭起閉上了眼睛,眼眶裏有些濕潤,她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被困在感情的籠子裏苦苦掙紮無法逃脫,最後撞得頭破血流失去了生的希望。

那種絕望和痛苦,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

病房的門被大力地推開,悅溪狂奔著衝出病房,蕭落靜靜地站在門邊和陸寒川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是無盡的滄桑。

“對不起,我給你惹麻煩了。”

陸寒川搖頭,“這件事和你無關,隻是現在……”

他突然捂住了腦袋,眉毛皺成一團,表情痛苦地倒在病**,蕭落見狀立刻跑到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怎麽了?”

“頭有點疼,你去叫醫生。”

陸寒川咬牙說完了一句話,躺倒在**痛苦地喘著氣,片刻功夫額頭上就布滿了汗滴。

蕭落一刻都不敢耽擱,跑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腿都是抖得,關鍵時刻舌頭像打了結,結結巴巴終於把一句話說完整,醫生也不敢耽誤,立刻跟著她去了病房。

走到門口她突然不敢進了,視線裏還是陸寒川表情猙獰地躺倒在**的場景,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扶住門框才勉強站定。

身後傳來沉悶的腳步聲,她回頭去看,悅溪淚眼婆娑地站在走廊,眼巴巴地看著房門大開的病房,“他是因為我才這樣的嗎?”

蕭落看著她沒有說話,悅溪突然蹲下來哭了起來,“都怪我非要氣他,他都趕我走了,我還不肯離開,還……親了他一口,要不然他肯定不會氣成這樣……”

“你……親了他一口?”明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蕭落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悅溪抹了把眼淚,小臉皺成一團,“他臭著臉趕我走,我一時氣不過就撲上去……我也沒想到他脾氣居然這麽大,居然這麽倒下了,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蕭落腦海裏自動腦補出悅溪被陸寒川的一番話氣得臉紅脖子粗,然後惱羞成怒撲上去咬一口的情形,太過滑稽的場麵,她竟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惹得對麵的悅溪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醫生終於檢查完陸寒川的身體狀態,萬幸他這段時間恢複得不錯,再加上正值壯年,這番折騰沒造成什麽損傷,但麵容嚴肅的醫生臨走前還是劈頭蓋臉地教育了蕭落一頓。

蕭落是低頭哈腰地全都認了,聽得病房外頭的悅溪哭的更傷心了,醫生走到門口時還特意看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跑到這做什麽?裏頭的是你親人?”

一旁的小護士立刻扯了下醫生的白大褂,“李醫生你可別說,悅溪這段時間可是天天往醫院跑,指不定哪天就跟裏麵的人成親人了。”

慣是口齒伶俐的悅溪第一次沒還嘴,抹著眼淚站起來朝病房裏頭看了一眼,然後扭頭跑得飛快。

動靜挺大,陸寒川特意偏頭看了一眼,兩道眉毛又忍不住皺成一團。

蕭落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彎腰替他掖了下被子,輕聲道:“其實你也沒必要這樣,放狠話誰都會,可解決不了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