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回到他身邊

除夕夜文枚和校長早早回房間睡覺,蕭落和陸寒川清理了碗筷便一起坐在廚房裏對著外頭未化完的積雪發呆,火爐裏木柴燒得正旺,一麵是溫暖幹燥的空氣,一麵是沁涼的夜風,蕭落額頭的發被吹得亂糟糟的,鼻子也凍得通紅。

陸寒川把她拉到房間裏烤火,四處時不時地有爆竹聲響起,空氣裏還殘留著馬奶酒的香味,安靜時能聽到木柴燃燒的劈啪聲。

蕭落揉了揉凍紅的臉,笑著和陸寒川說話,“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我在你家過年,吃了年夜飯還不肯走,非要占了你的床睡覺,把你氣得抱著被子在房間門口站了半個多小時,你母親把你拉回房間時你凍得臉都紫了。”

陸寒川輕笑一聲,“怎麽會不記得,我還記得你在學校裏和在長輩麵前都是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偏偏到我這裏霸道的厲害,要是有什麽不順心的,肯定要想辦法整我一回。”

蕭落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晶亮的眸子眨了幾下才垂頭接下他的話頭,“你可就別取笑我了,那時候不懂事,以為你是個好欺負的,實在不知道其實你是在讓著我。”

“現在知道就可以了。”陸寒川看著蕭落黑白分明的眼睛,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今天上午文枚找我說了會話。”

蕭落仰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有幾分詫異,陸寒川見狀心裏明白了七八分,“我想那些話她也應該和你說過,當時聽著覺得很可笑,後來想了想她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你這是什麽意思?”蕭落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掌,看著他臉上和煦的表情咽了下口水。

“這個地方各方麵都落後許多,如果真的一輩子留在這裏你的才華和能力就完全荒廢了。”陸寒川的語氣很鄭重,“我知道你是個心氣很高的人,怎麽會甘心一輩子躲在荒山野嶺裏混日子?未來該怎麽走,你心裏要有打算了。”

蕭落遲疑地盯著他的嘴唇,確定文枚沒有提撮合他們倆的事情才放下心來思考陸寒川提出的問題,其實這件事情她也思考了千萬遍,可知道想到任何和易澤然有關的事情她就下意識地躲避。

就好像這片土地是她的桃花源,而易澤然作為外人永遠不能打擾內部的和平安詳。

但事實也如陸寒川所言,在這個網絡都不是很普及的村落她想不出辦法是自己的夢想延續下去,放棄吧,實在太可惜。

蕭落的思緒回轉,抬頭看了陸寒川好幾遍,最後一言未發地低下頭。

陸寒川看著她低落的模樣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現在先不提這件事情,眼下還有件更重要的,聽著文枚的意思,這次檢查如果真的出了問題她肚子裏的孩子十有八九要托付給你,你可想好該怎麽應對了嗎?”

“我會替她好好照看這個孩子。”蕭落回答的幹脆利落,“我想以為我的能力肯定能養活他。”

“你可以養活他,但你不能給他完整的愛。”陸寒川伸出食指放在火苗上晃了晃,火光照得他麵容更加嚴肅,“前天我去街上買東西,特意去查了易澤然的消息……”

聽到“易澤然”三個字蕭落的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後麵的柴胡堆裏,陸寒川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濃密的睫毛眨動一下,輕聲道:“他最近有大動作,似乎要把M國的企業全都搬到中國來。”

蕭落握緊了拳頭,牙齒抵在嘴唇咬得唇瓣發白。

“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陸寒川原本就在M國長大,回到M國繼承家族企業與他而言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可他非要挖空心思把公司都搬過來,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麽?”

蕭落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艱難地張口:“他的心思我一貫是猜不透的,想怎麽做就由他去吧。”

“蕭落,你真是糊塗啊,易澤然他費盡心血將公司挪到中國就是為了今後能夠安靜地居住在中國,吸引他留下來的又是什麽?”陸寒川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總說他並不在意你,可你究竟有沒有仔細想想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什麽?”

蕭落的臉在一刹那褪盡血色,她咬緊嘴唇站了起來,眉眼之間難掩倉皇之色,“我有些困了,先回房休息了。”

臨走前她一腳踢在火爐上險些把爐子踢翻,她腳步停頓了一下,竟直接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廚房。

陸寒川把火爐擺正,望著她奔跑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新舊交替的時刻總有人燃放長長的鞭炮,蕭落躺在被子裏輾轉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陸寒川對她說的話,難道真的是嫉妒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再也看不到易澤然對她的好?

她想不出答案,盯著門縫裏透出的雪光一直到天亮。

初一是村民們最活躍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備好糖果點心開門迎客,學校來的人最多,尤其是家裏有孩子在學校讀書的,背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過來拜年。

校長就是舊時豪門大家裏最德高望重的長輩,搬了張椅子穿著簇新的衣裳坐在學校門口的那間房子裏和客人聊天。

悅溪也跟著父親來了,幾天不見她的臉圓潤了不少,臉頰上兩抹紅雲跟花朵一般嬌豔,更襯得周圍皮膚白白嫩嫩。

陸寒川原本在院子裏收拾村民們送來的年貨,悅溪來了後蕭落就把他叫到前頭一起說話,到底是天生活潑的性格,悅溪扭捏了一會便大方地和陸寒川聊起天。

蕭落告別了校長,把自己裹得像隻熊,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小路朝遠處那座白雪皚皚的山峰走去。

她想再走一趟那台階,最好還能見到那位送他們簽文的老和尚,然後跪在佛前虔誠地上一炷香。

節日期間來燒香的客人並不多,自然也沒有情侶跑過來爬階梯,山林間安靜到連鳥叫都沒有,前幾日落的雪剛消融,階梯上還是濕淋淋的,她扶著旁邊橫生的枯枝一點點往上爬。

不過百餘層台階她就累的氣喘籲籲,站在休息的地方往上看,正好是上次易澤然幫那對小情侶拍照的地方,易澤然頂著張不苟言笑的臉竟也會被人臨時拉過去當做攝影師。

想到他麵無表情地對著小情侶按快門的情形,她忍不住揚起了唇角,抬頭剛好有陽光透過林霏落到眼前,惹得眼睛裏全是白茫茫的光斑。

她擦了把汗繼續往上爬,爬得實在太慢,登上頂峰是守在廟裏的小和尚剛好要去吃午飯,她連喘著氣追上去,追問下得知那位老和尚早在兩個月前病重,如今已經是臥床不起。

她心裏空落落的,仰頭看著廟裏麵容慈悲的佛像,輕輕念了聲“阿彌陀佛”。

去後山燒香的想法因為老和尚的病重打消,蕭落拒絕了小和尚的邀請獨自離開佛廟沿原路返回。

下台階的速度很快,蕭落幾乎是跑著前進,耳邊呼呼的風聲飄過時她仿佛回到了那個令她永遠無法忘記的冬日,她和易澤然誤打誤撞地爬上了原本該情人共同走過的台階,得了老和尚白頭偕老的祝福,還喝了寺裏最香醇的茶……

風吹幹了臉頰上的淚痕刮得皮膚生疼,蕭落抬手捂住臉頰狂奔地跑下台階,她決定了,過完這個年就和易澤然聯係,管它結果如何,有些話無論如何都要當麵對她說了。

快要到達山腳時她被一片未曾完全融化的雪滑到,膝蓋撞在台階邊沿疼得她立馬冒出眼淚,口袋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她咬緊牙關拿出手機接聽。

“蕭落,你在哪裏?”陸寒川的聲音十分焦急,說話時還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蕭落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還未說話就聽見那邊傳來一陣吵嚷,接著是陸寒川近乎咆哮的聲音,“文枚暈倒了,情況很不好,我們要把她送到醫院,你快回來!”

手機裏傳來一陣雜音,蕭落愣愣地看了眼沒來得及掛斷的電話,突然發了瘋似地往前衝。

她和文枚一樣,已經失去過太多東西,實在不能在接受任何形式的分別了。

等她狂奔到學校時文枚已經被巴紮開車送走了,學校門口還圍著堆沒來的散去的村民,梅朵父親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連走過去安慰,“我們發現得及時,路上雪也化了,應該很快就能到醫院,你別擔心。”

蕭落雙腿止不住打顫,如秋後的黃葉晃悠了許久才咬緊牙關找到支撐,“村裏還有車嗎,我現在就去醫院。”

梅朵被她的模樣嚇到,緊張地握住她的手掌,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悅溪父親也在一旁插話,“悅溪剛才跟著去了,有那麽多人照看著不會出問題,你先留下來收拾東西,他們走得急,什麽東西都沒來得及帶呢。”

“是啊姐姐。”梅朵搖了搖她的胳膊,“文老師走的時候我看到了,連棉襖都沒穿呢,前幾天剛下學,老師肯定要凍壞了。”

“我去給她拿衣服。”蕭落丟下一句話,沒頭蒼蠅似地衝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