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一定要找到她

易澤然強忍住心中悲痛,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咬著牙說話:“母親,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但在這之前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宋博遠馬不停蹄地跑進醫生辦公室,幾乎是拽著領帶將人專家拖了過來,走近病房的刹那,他看到了安靜地跪在窗前的易澤然,外麵風很大,緊閉的玻璃窗發出淒慘的嗚咽聲,有鋥亮的燈光落在男人沉靜的側臉,烏黑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那情形教他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醫生慌亂地指揮護士跑過去搶救,易澤然倉皇地站起來,轉頭的瞬間臉白得猶如地獄裏索魂的鬼差。

他踉踉蹌蹌地出了病房,身後跟著手足無措的宋博遠。

外頭真的冷啊,竟然飄起了雪花,棉絮般的雪落在走廊邊沿,轉瞬間又化成一片深色的水漬。

這幾年C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剛回來的那幾年他從來陪遇上下雪天,最冷的時刻也不過是外麵添了件大衣,可現在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還是能感覺到寒風呼呼地往衣服裏灌。

他被凍得僵硬,口鼻呼出的白霧模糊了視線,影影綽綽地隻看到遠處馬路上一堆小情侶相互攙扶著往前走,那女生臉上的笑容明媚極了,嘴角揚起的時刻好像世界都亮了。

他忍不住跟著笑, 扯動嘴角的時候才發覺麵部肌肉僵硬的厲害,連笑容這樣簡單的表情都無法輕易做出來,他抬手摸了摸心髒,那裏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

一年前也是這樣的茫茫雪夜,他和蕭落躲在寺廟的小房間裏秉燭夜談,那時空氣都泛著茶香,轉頭就可以看到女孩甜美的側臉,他忍不住說出了自己藏在心裏許多年的秘密,也暴露了自己對她的心思。

也許從那時起他對蕭落的感情就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光是聽著她的聲音就忍不住把自己過往與未來全都說給她聽。

路邊的小情侶越走越遠,兩旁昏黃的路燈也被紛雜的雪花覆蓋,黑漆漆的夜色裏隻剩下模糊的光影,他仰頭望著深沉的夜幕,仿佛回到除夕那天,燈火通明,煙花滿天,唯有易宅是安靜的。

他關掉宅子裏所有的燈光,跑到陽台看煙火,餐廳桌子上擺著滿滿一桌子飯菜,全都是他親手做的,甚至連碗筷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可是卻沒人來吃,熱騰騰的飯菜在黑暗裏逐漸冷卻,最後被他麵無表情地咽進肚子。

有救護車鳴笛一路喧鬧地開進醫院,他挑眉望了一眼閃爍的車燈,轉頭正遇上宋博遠喘著粗氣跑來,“易先生,老夫人……”

易澤然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麵無表情地大步朝病房走去,醫生已經退出病房摘了口罩,邊走邊唉聲歎氣。

手放在冰涼的門板即將推開的那一刻,他忽然遲疑了一下,腳步無聲地後退了一步又利落地上前打開了房門。

病房裏燈光亮如白晝,入眼全是壓抑的白色,他的視線緊緊盯著病**隆起的白色,鬆開的手顫抖著握成拳頭,深沉如夜色的雙眸湧起滔天的風浪,最終變成一聲怒吼,拳頭重重地砸在門板上。

血順著指縫緩慢地往下流淌,紅與白的對比太過刺眼,嚇得宋博遠在旁盯著他的手掌著急上火。

易澤然突然轉身,抬步的時候身體一個踉蹌,還好手掌扶住了大門,他穩了下步伐,靜靜地走進狹長的走廊。

宋博遠回頭看了眼門板上滲人的血手印,咬咬牙飛快地追上。

易澤然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冷靜到近乎冷漠地操辦著母親的喪事,易正浩回國探望的請求也被他刻板地拒絕,他像處理公事一般通知母親的親朋好友,穿著筆挺的黑西裝站在母親靈前看著眾人或淡漠或悲傷的吊唁。

有個他從未見過的親戚吊唁玩母親跑到他麵前說他冷漠自私,母親去世都不知道要掉一滴眼淚,周圍的人全都看著他議論紛紛,他垂下眼瞼淡淡地掃了下各色嘴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現場。

後續所有的事項全都由宋博遠接手管理,易澤然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

葉辰找到他時他正待在易宅裏喝酒,家裏原本就清淨,母親離開傭人司機也都被遣散,偌大的宅院全都空了下來,他卻每天都要回到家裏,或是站在陽台上發呆,或是抱著酒瓶坐在客廳喝酒。

見到人來他並不想搭理,抬了下眼皮便重新倒在沙發上往嘴裏倒酒,葉辰彎腰把他手裏的酒瓶搶走,在他起身搶奪時藏到了身後。

“先不要喝酒,你把伯母的事情全都交給宋博遠,把公司的事情全都交給我,那我能問問你的打算嗎?”葉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還是吊兒郎當的表情,“打算一輩子躲在家裏喝酒看夕陽,易澤然,你可別告訴我你就這麽點出息。”

易澤然坐起來伸手揉了把臉,低頭悶悶道:“我要去找林蕭落,把她帶回來。”

葉辰突然就笑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悠閑地搖晃著酒瓶子,“最初你決定要和蕭落在一起時我覺得最後受傷的那個人一定會是蕭落,沒想到啊,商場上殺伐果決的易澤然會一次兩次地在情場栽跟頭。”

易澤然沒有理他,低頭沉默良久突然站起來,烏黑的眼睛亮極了,仿佛泛著水光,“這輩子我就算不能和她在一起,也一定要找到她,確定她是否過得快樂。”

“那你想好去哪裏找她了嗎?”葉辰把酒杯放到桌上,語氣很輕,“而且你能確定勞斯先生那人就一定會遵守約定,完全放蕭落自由?”

葉辰歎了口氣,慢慢站了起來,“世界那麽大,如果她真的藏在一起個地方不讓你找到,你又怎麽能如願呢?”

易澤然垂眸,聲音溫柔又堅定,“如果她現在是自由的,就一定不會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她是個很膽小又重感情的地方,能去的也隻是那幾個地點,我慢慢找就是了。”

第一站去的是蕭落在H城的老家,那地方年後被劃成了經濟開發區,破舊的小巷子裏隨處可見用紅色油漆寫成的拆字,蕭落的家也不例外,生了鏽的鐵門上也寫上了醒目的紅字。

鄰居家的阿婆看到易澤然在門外守了許久,特意過去詢問情況,知道易澤然是蕭落的男朋友後,老人頓時熱情了許多,非要拉著易澤然到家裏坐坐。

簡單的寒暄過後易澤然基本可以確定蕭落沒有回來過,拆遷的消息下來後阿婆就試著和林母聯係,聯係不上後又試著和蕭落聯係,眼瞅著拆遷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也是著急上火,這次易澤然過來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易澤然給宋博遠打了電話讓他處理這邊的事情,安慰完阿婆他就直接上了去首都的飛機。

蘇青接到電話時正在實驗室艱苦奮戰,聽到易澤然刻薄的聲音連向導師請了假,本來以為那家夥找到了蕭落,結果出了校門就被男人當賊審問了十幾分鍾,最後她一項上人頭發誓易澤然才勉強打消了疑惑。

最後一站是藏區,下了飛機撲麵而來的冷空氣讓他打了個寒顫,外麵在下雨,細細密密的雨滴給蒼茫的草原籠上一層白霧,他哈著氣給布罕打電話,卻被布罕一口拒絕了請求。

天氣嚴寒,路麵結冰,沒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冷著臉走到附近的車店買車,熱情的銷售員打聽出他的目的後嚇得差點把車鑰匙扔出去。

為了打消他的想法,幾個銷售員拿著當地的新聞報紙把車禍的報道一一指給她看,前麵是最近幾起輕微的事故,易澤然聽得不耐煩,付了款就要走人,身後銷售員還在高聲叫他。

“這個是幾個月前的,那車就是去你說的地方,中途翻了,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易澤然的腳步陡然一頓,銷售員見有了成效提高了嗓子繼續分析道路結冰不宜出行的種種理由,手上的報紙卻被易澤然一把奪去。

入眼就是一片狼藉,白色的車身,綠色的草地,紅色的血液,還有濃黑的煙霧,他的視線落在封閉的車廂內,在混亂的廢墟裏精準地找到一張白淨的臉蛋,她閉著眼睛,發絲淩亂地蓋在額頭,一道紅痕從耳垂延伸到嘴角,形成一種詭異的美感。

他的瞳孔緊縮,雙手劇烈地顫抖著,眼看就要握不住那張薄薄的報紙,銷售人員以為他對那新聞感興趣,便準備湊上去解說,結果被他一把抓住脖頸,手上青筋凸起,眼中是嗜血的光芒。

“告訴我,那女孩叫什麽?”

銷售員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似乎明白過來什麽,臉色蒼白地張了張口,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脖頸的力量越來越大,他張了張口臉漲得通紅,額頭不斷有汗水落下,快要窒息的時刻終於有人意識到情況不對把他從男人手下救了出來。

易澤然的情緒仍不平靜,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許久突然轉身,目光依舊鋒利,嚇得先前那個銷售員縮起身子向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