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遇險

“你是說……”到口的話又轉了個彎,蕭落緊了緊手掌,半晌才把後半句話說完,“易澤然他以為憶許是我的孩子?”

葉辰朝她遞了個眼色,含義不言而喻。

蕭落突然覺得喉嚨幹得厲害,說話聲音也啞啞的:“可是他為什麽不直接問我呢?”

“因為他覺得你和陸寒川舊情複燃了。”葉辰身子往前傾,眼睛裏清晰地映著蕭落發白的臉頰,“蕭落,易澤然究竟在你心裏算什麽?”

他聲音很輕,卻讓蕭落瞳孔緊縮,咬緊嘴唇死死地盯著他。

葉辰忽然笑了,仰頭重重坐到椅子上,“能告訴我你心裏在想什麽嗎?是忘不掉舊情,還是易澤然不能讓你放心?”

蕭落一隻手撐在桌麵,一隻手搭在腿邊,雙眼時不時盯著從門縫中透進來的紅光,臉色冷淡又疏離。

“是我不夠強大。”她收回遊離的目光,定定地望著葉辰,“要和優秀的人在一起必須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我知道易澤然是個很優秀的男人,決定和他在一起時我就考慮過很多,包括未來可能麵對的壓力與風險,我告訴自己隻要有他一切都能解決,可是當死亡真正降臨的那一刻,所有的信仰與希望都崩塌了,那一刻,我覺得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蕭落的眼神淡淡的,烏黑的眸瞳間有悲傷的情緒傾泄而下,如同房間裏暖橘色的燈光,寂靜地籠罩著整個世界。

“我是個普通人,有貪念,會恐懼,我貪念易澤然對我的好,我恐懼和他在一起的風險……”蕭落垂下眼眸,難過地扯了下嘴角,露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我實在太自私了。”

葉辰搖頭,“不,你隻是缺少勇氣。”

他看著她,桃花眼裏仿佛有萬丈光芒,“也許你需要重新認識一下你對易澤然的愛。”

蕭落愣愣的,黑亮的眼睛光芒閃動,著看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去能感受到他的地方走走,看一看他為你做過的事情。”葉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想你應該能找到答案。”

蕭落睜大了眼睛看他,脊背挺得筆直,直到葉辰推門離開時她才如夢初醒,抓起身邊的手提包往外走。

路上出租車司機隨手開了廣播,電台裏響起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我爸媽都不同意我和他,可是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就爭取一把,人嘛,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電台主持人的聲音幹淨爽朗,像午後掛著白雲的天空,連風都是溫柔的。

蕭落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想葉辰說過的話,也許是她把自己封閉的太嚴實,也許是她把他的好當成了理所當然,所以才會患得患失惶惶不安。

她去公司請了假,買了會老家的車票,抵達縣城後已經是夜裏十點多,公交車早就停運,連路邊的小吃都收了攤,她就坐在旅館的硬床板上吃麵包,礦泉水灌進喉嚨刺得喉管皮膚發疼。

夜裏下了雨,風吹得玻璃窗沙沙作響,她睡不著,躺在**想易澤然,想關於他的每一件事情。

回老家是她輾轉反側思考了一整夜的結果,她是從那個冰冷的雪夜開始對易澤然敞開心扉的,他將她從絕境中抱起來,自此捧起了她那顆脆弱敏感的心。

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醒來時房簷還在滴水,酒店老板娘順便做起了買雨傘的生意,蕭落買了把透明雨傘踏進了坑坑窪窪的道路。

回家的公交因為拆遷施工已經停運,她隻好加錢叫了輛出租車。

天陰路滑,再加上道路年久失修,出租車跑得格外慢,年輕的出租車司機滿嘴抱怨的話,中間時不時夾雜幾句髒話。

蕭落心中厭惡,全程低著頭不肯說話。

走到半途時司機接了個電話,轉頭就對蕭落攤攤手,“前麵出車禍堵車,一時半會過不去,你要是急著回去我可以繞路,但價錢就要另算。”

蕭落看了眼他黑色的寸頭,下意識地擰起眉毛,外麵還飄著細雨,天地間隻剩下灰色,陰沉沉的讓人喘不過氣。

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就這麽貿然出來,可已經到達H市自然不能白跑一趟,她垂眸忽略掉男人眼裏得意的笑,沉默地點頭。

司機笑著摸了下頭頂,新生的發茬有些紮手,不過這樣摸著更有感覺。

車頭調轉,依舊是那樣慢騰騰的速度。

蕭落開始暈車,臉色虛白地靠在椅背上休息,一夜未眠的眼皮子開始打架,她強撐著睡意使自己保持冷靜。

許是之前經曆了太多驚險的事情,上車後她就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司機——年輕、強壯、皮膚黝黑、眼神精明,有點像街頭橫行的小混混,而他之後的表現也驗證了蕭落的猜想。

跟這樣的男人待在同一個車廂並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即使身體疲憊到極點,心裏的那根弦還是在緊繃著。

口袋裏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拉回蕭落的理智,她低頭看了眼屏幕,上麵寫著“易澤然”三個字,她眨了下眼睛,慌亂地接通了電話。

“落落,把你的手機定位打開。”易澤然的聲音低沉,中間夾雜著細微的喘氣聲。

她愣了一下,正要問為什麽,那邊就傳來嘟嘟的忙音。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兩道眼睛眯起,露出晶亮的光,“什麽人啊?”

“嗯?”蕭落手指僵硬地握著手機,慢吞吞地按照易澤然的要求打開手機定位。

車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蕭落沒防備一下撞到前麵的椅背上,額頭紅了一片,她扶著額頭轉身,車子剛好經過一座橋,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被雨水衝刷過的馬路如蛇般延伸到遠方。

車速再次加快,司機提高了音量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剛才什麽人給你打電話,怎麽剛接通就掛了?”

蕭落挺直了脊背,手掌抓住座椅靠墊,五髒六腑都因為緊張真顫抖,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著嗓音回答他,“推銷廣告。”

說完她長出一口起氣,眸子掃過暗下來的手機屏幕,用隨意的語氣和司機聊天,“我好久都沒有回老家,沒想到變化這麽大。”

她指著高低起伏的樓層,語氣感慨,“就連這條路我都沒走過,往常每次回去坐公交都要顛簸半個多小時,哪裏走過這麽好的公路。”

司機抬起眼皮對著後視鏡裏的女人笑,黝黑的皮膚下那黑白的分明的眼球格外嚇人,蕭落的胳膊一抖,強壓下心頭的不適。

“你要去的那個地方早就被賣給開發商建工廠了,去了估計也隻能看到一堆碎磚塊,拍兩張照片就得了。”

司機顯然對當地的環境很熟悉,每個地區的規劃都說得頭頭是道。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蕭落距離縣城也越來越遠,同時離老家也越來越遠,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淡淡道:“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不可能。”司機快速地打斷了她的質疑,“最近的路都不通,隻能走遠路繞過去,這事我不是一開始就跟你說了嗎?”

“我有點暈車,可不可以先停下來休息一會?”蕭落捂著肚子靠在車窗,眼睛有意無意地往外麵望。

雨還在下,蒙蒙細雨淋濕了車玻璃,一道黑色的車影從視線盡頭駛來,雨水模糊了車身,隻看到那車燈鋥亮,刺得蕭落眨了下眼睛。

司機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又加快了速度。

風吹到玻璃窗上的聲音都被超快的速度拉得變形,蕭落雙手顫抖地拍打著車玻璃,咬牙堅持著心裏最後一道防線。

“停車,我要下去!”

司機問若未聞,速度快到車外的景色都變成了一條線,迎麵而來的黑車調轉方向立刻跟了上來。

“放我下去!”蕭落尖叫一聲,極力克製的恐懼感如山洪暴發,瞬間吞沒了她所有的理智。

口袋裏的手機唱著歌,被司機一個轉彎甩掉在車底,蕭落也被那巨大的慣性帶倒,腦袋撞在車門上時有血順著額頭往下流。

她摸了一把,眼前全都是鮮紅的顏色,落在地上的手機還在響,她伸直了胳膊終於摸到已經碎掉屏幕的手機,竟然還能接通,易澤然的聲音也被超快的速度拉得失真。

她聽見易澤然提高了音調對她說:“抱緊頭。”

她立即蜷縮起身子,牢牢護住頭部。

眼前一片漆黑,耳朵裏還殘存著發動機的轟鳴,她的世界驟然顛倒,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失去了該有的判斷力,像是跌進巨大的沼澤池,玻璃廢渣血液,各種**固體混在一起,她動不了,心裏一直默念著易澤然對她說的話。

“抱緊頭。”

頭頂處傳來沉悶的敲擊聲,接著是易澤然發了瘋的叫喊,喊著她的名字——落落。

她睜開眼,粘膩的**順著睫毛往下掉,眼前還是鮮紅一片,她怔怔地望著那抹紅色,仿佛回到了藏區那場驚險的車禍,張牙舞爪的女人撲向她卻在半途猝然倒在血泊中,那眼還是圓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