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誰是誰的救贖

蕭落心中淒然,情緒複雜地望著若隱若現的月亮。

人人都說圓月代表著團圓,眼下她卻正經曆著離別。

兩個人沉默地站了許久,末了付梓淇轉身抱住了她,屬於男人的熱氣撲麵而來,蕭落下意識地掙紮卻被他抱得更緊。

“蕭落,再見了。”

說完便鬆了手,獨自邁上了回去的路。

蕭落轉頭怔怔地看著他,方才落在手上的力道似乎還未消散,她動了動發酸的手腕,臉上露出一抹淒涼的笑容。

散了吧,散了也好。

落寞地轉頭,她忽視了梧桐樹後另一個高大的身影。

易澤然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抹嬌小的背影,剛才發生的一幕幕還在腦海裏回蕩。

葉辰跟他說過,再不主動你的小姑娘就沒了。

他在心裏默默糾正,那不是他的姑娘,可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獨自來到C大,然後就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相擁的場麵。

心裏苦得發酸。

他仰起頭看著寂寞的月亮,有些不確定那是否叫作愛情。

他處理任何事情都可以保持雷厲風行的手段,唯獨碰到自己感情就變得畏手畏腳。

許是經曆過一次黑暗,潛意識裏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有學生嘻嘻哈哈地從身邊走過,更有大膽的女學生跑過來問他的聯係方式。

易澤然冷冷地看著那年輕的臉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或許,她真的不適合自己。

或許,他真的不配得到救贖。

經過了那場宴會沈毓和揚光和好了,可是她還是會常常站在窗邊願望,眉間的愁苦並未消減一分。

為了擺脫壓抑的氛圍,蕭落時常帶著沈毓一起逛街,兩個人坐商場邊的長椅上高談論闊,又或者一起圍著熱騰騰的火鍋揮汗如雨。

她和沈毓成了朋友,真正無話不談的朋友。

兩個人同樣為了生活辛苦流汗,同樣為了期末奔波勞碌,也同樣為了年少的愛情淚流滿麵。

某次兩個人湊在一起吃火鍋,熱騰騰的湯,火辣辣的味,額間的汗順著臉上弧度留得滿臉都是。

一抬頭蕭落發現沈毓哭了,哭得無聲無息。

“蕭落你知道嗎?其實我想留在C城,我想和我的楊光在一起。”沈毓拿著紙巾擦汗,擦著擦著眼淚就和汗滴混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我爸我媽還在老家等著我……”

多少年的寒窗苦讀,多少個日夜的辛苦努力,為的就是一飛衝天,從此擺脫貧困潦倒的生活。

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出了那片大山,卻又不得不為了家人重新回到原點。

她告訴自己應該熱愛家鄉熱愛父母,告訴自己可以成為兒時最崇拜的老師,可是她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她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喜歡的城市生根發芽,有一座屬於自己的房子,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再也不要體驗童年時淒慘無助的生活。

可是父親病了,母親哭著求她回家,求她留下救一救風一吹就會倒下的家。

“有時候我好恨,恨自己不能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恨上天連選擇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蕭落拍了拍她的背,將人抱在了懷裏。

沈毓哭得更厲害了,“有時候我很惡毒地想要是我是個孤兒就好了,這樣就再也不會被親情牽絆,可是隻要我看到父親蒼老的臉,我又恨不得打死自己。蕭落啊,活著怎麽那麽難呢?”

蕭落也跟著她哭,哭世事無常,哭造化弄人。

沈毓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那又成為她一生的羈絆。

她生活自在,卻無數次夢到父親慈祥的麵容。

兩個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最後蕭落擦幹眼淚起來結賬。

回去的路上蕭落問她:“這件事你和揚光說了嗎?”

沈毓搖頭,“沒有,但是他應該能猜出來吧。”

所以才會加倍地對她好。

蕭落沒有再說話,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大四上學期終於在低氣壓中度過,蕭落和沈毓都辦了留宿手續,平日裏熱鬧的校園頓時空了下來。

沈毓找了個正規公司開始朝九晚五地工作,蕭落依然不鹹不淡地按時上下班。

林母還是沒有回來,蕭落總是撒嬌讓她早點回來,但每次都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最後一次兩個人吵架了,蕭落坐在空蕩蕩地操場邊一邊哭一邊和母親吵架,掛了電話之後她臉上已經全是淚水。

為了給她提供更好的生活,這些年母親付出了太多,所以當母親提出回老家的時候她很讚成。

可是漸漸地,外出的時間無限被拉長。

蕭落開始思念,開始覺得孤單,甚至覺得慌亂。

所以才會因為歸期和母親吵架,掛了電話她又開始後悔,隻要想到母親令人心疼的語氣,她都會覺得心裏絞痛。

渾渾噩噩地回了宿舍,蕭落撞上了同樣在抹眼淚的沈毓。

沈毓的眼睛已經哭腫,“蕭落,我分手了。”

仿佛是如釋重負,又仿佛是戀戀不舍。

蕭落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麵,兩個人都紅著眼睛望著彼此。

“喝酒嗎?我想出去喝酒。”

沈毓站起來,說:“好。”

兩個人跑到學校對麵的燒烤攤,點了一堆串串和一箱啤酒。

蕭落拚命地往串串上撒辣椒,然後笑著往嘴裏塞。

很辣,辣的心裏仿佛有把火在燒,辣的眼淚決了堤一般往下淌。

兩個人舉著酒瓶幹杯,苦苦的**順著眼淚全都灌進喉嚨。

“去他媽的愛情,去他媽的親情,全都見鬼去吧。”

蕭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吆喝,咯咯的笑聲從喉嚨裏溢出,落在耳朵裏比哭還讓人難受。

沈毓又拆了瓶酒豪情萬丈地灌進肚子,“對,去他媽的愛情,沒了他我一樣可以活!”

蕭落笑著和她幹杯,喝下去的酒全都變成了眼淚。

沈毓捂著臉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可是我還是舍不得他,怎麽辦啊,蕭落。”

蕭落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片刻又跪倒在沈毓麵前,“來,繼續喝,說不定一覺醒來我們就會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忘了。”

沈毓也從凳子上滑下,半個身子歪在蕭落身上,又哭又笑地抱著酒瓶子往嘴裏塞,“對,我要忘了他,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