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還有我

蕭落臉上血色褪盡,食指點上了重撥鍵,一樣沒人回應。

正要繼續點下去,易澤然製止了她。

她的手還在顫抖,而且輕易察覺到了他手心未幹的汗。

“蕭落,你聽我說,你的母親可能出了點意外。”

蕭落的眼淚已經開始往下掉,她有些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自己為何而哭,隻是悲傷地掉眼淚,“別說了,我不想聽。”

易澤然目光深沉地望著她,然後輕歎一口氣將人攬入懷抱。

蕭落哭得更厲害了,整個身子都因為哭泣劇烈地顫抖著,甚至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被淚水濡濕。

車廂裏的氣氛沉悶極了,司機無聲無息地加快了車速。

終於到達地點,易澤然拍了拍懷裏哭得厲害的小人兒,抬頭的時候蕭落的眼睛已經哭腫,蒼白的小臉上全是斑駁的淚痕。

他的心悶悶地發疼。

宋博遠在前麵帶路,出了電梯便有值班的醫生迎上來。

蕭落吸了吸鼻子,身子止不住顫抖。

中年男醫生停在蕭落麵前,鏡片後的眼睛緊緊盯著蕭落悲傷憔悴的臉,然後鞠了一躬,“林小姐,對不起。”

蕭落死死地盯著那醫生,嘴唇咬得烏紫,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易澤然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後,然後冷著臉對醫生道:“可不可以借您私人的地方一用。”

醫生指了指轉彎處,“那邊就是我的辦公室。”

易澤然道了謝,拉著遲鈍的蕭落直接進了辦公室。

關上門,易澤然將蕭落按在小沙發上,自己則坐在了她的對麵。

“能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麽哭嗎?”

蕭落靜靜地望著他,烏黑的眼睛裏水光瀲灩,“母親出事了,不是嗎?”

提問時,她的內心是擔著一點期許的,可是很快易澤然便將她唯一的希望抹殺掉。

“是。”易澤然的表情很冷,語氣更是平靜到殘酷,“你母親出事了,而且是最壞的結果。”

蕭落開始顫抖,從落在沙發上的手漸漸蔓延到全身,剛剛止住的淚水又開始蔓延,“她在哪,我要去見見她。”

“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淚眼模糊中男/人站了起來,然後將她抱在懷裏,“蕭落,我把你帶到這裏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悲傷,再難過也改變不了結果。所以,成長起來,讓你的母親看到一個全新的蕭落。”

前一秒還在哭泣的蕭落突然推開易澤然站了起來,男人沒有防備被她推得一個踉蹌,撞在了沙發後麵的茶幾上。

轉眼的功夫,女孩便衝出了辦公室。

醫生還站在走廊向宋博遠交代情況,看到飛奔而來的蕭落時有一瞬間的驚訝。

“我媽在哪,你告訴我,我媽在哪?”

女孩紅著眼睛抓住他的衣服,嘶啞的聲音震著耳膜,像極了一隻發狂的小獸。

醫生愣了一下,隨後指著身後的病房,還未開口,麵前的人像一陣風一樣衝進病房。

然後是那個矜貴的男人。

病房裏開著窗戶,正好是中午,大片大片的陽光順著窗戶落入房間,金色的碎影下窗簾輕輕飄蕩。

蕭落突兀地停下腳步,房間裏是雪白雪白的顏色,白色的牆,白色的床,還有晃晃悠悠的白色紗布。

大滴大滴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落,蕭落一邊擦眼淚,一邊往病床邊挪。

小腿止不住打顫,她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唇瓣傳來尖銳的痛感。

她似乎清醒了很多,甚至能從角落裏找來一隻板凳,然後慢吞吞地坐在病床前。

風吹得大了,素色的窗簾被風撩起,金色流光被攪碎了一般明明滅滅。

眼眶裏的淚水讓她有些困擾,可每次擦幹了就會有更多流出來。

索性不管了,她弓起身子對著那死氣沉沉的白布。

手指顫抖著放在床邊,幾次抬起又放下,最後/握成了拳頭。

她說:“媽,我來看你了。”

四處靜悄悄的,耳邊隻有沙沙的風聲。

她眨了眨眼睛又說:“你要是喜歡這裏就留下來好了,我陪你一起,反正我都要畢業了,咱們倆就留在這裏。住的地方沒有講究,兩間草房就夠了,最好養一隻凶巴巴的狗和一群小綿羊,白天的時候我們牽著狗放羊,夜裏你就教我跳舞好了。

你還不知道我偷看你年輕時候的照片了吧?那時候的你可真好看,怪不得隔壁老大爺總想往我們家送東西,不過這事你也不知道,因為啊……每次都被我趕出去了。”

蕭落想笑,可嘴角一動便將眼淚牽扯下來。

她擦了擦眼淚繼續道:“你說你怎麽那麽狠心呢?明明有這麽乖巧聰明的女兒還非要往外走,你不知道你走的這些天女兒有多想你,想你做的飯,想你的嘮叨,還想和你鬥嘴吵架。

媽,要不你先跟我回家吧,院兒裏的草長得都有半人高了,而且爸過年沒見到你,肯定該生氣了……”

她的聲音有些啞,說話時又不停掉眼淚,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一下,一段話說完基本上就已經淚流滿麵。

可蕭落卻不覺得累,從童年到長大,從父親到鄰居,各種瑣碎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易澤然安靜地站在病房外,漆黑的眸子向靜止了一樣盯著麵前的女孩。

沉甸甸的心裏仿佛有什麽煙消雲散,又仿佛有什麽破土而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窗外的風越吹越緊,易澤然看了一眼縮成一團的女孩,走進病房關上了窗戶。

房間裏驟然暗了下來,蕭落停下了訴說,耳朵時全是他沉穩的腳步聲。

踏踏……踏踏……

一雙手臂換上她的脖頸,溫暖的軀體緊緊貼著她半張臉。

蕭落臉上的淚痕已經風幹,整個人疲倦地靠在他的腰間。

喉嚨裏幹得要命,像是有團火在燒,這是這種燒灼遠比不上心痛的半分之意。

一直有撫上她的發,很溫柔很溫柔的動作,易澤然半跪在她麵前,呼出的氣流盡數噴灑在她的耳畔。

他低低地開口,聲音如同穿透幽深的夜色,跨國千山萬水落入她耳。

他說:“蕭落,你還有我。”

即使全世界都拋棄了你,我依然會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