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兩人沿著車道走在大樹下,路過一叢叢灌木。帕丁頓和史蒂文斯都沉默了一陣子。馬克今晚最後一次去吩咐亨德森,讓他用遮網球場的防水布遮好地穴入口。史蒂文斯琢磨帕丁頓到底在想什麽(如果他在思考),所以他先開口。

“對瓶子被盜走又還回來一事,除了剛剛說到的,你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他問道。

“呃?”帕丁頓心不在焉地說。他剛剛一直抬頭看著滿天的星光,腳步在碎石路上慢慢地拖著,好像不確定該往哪裏走。聞言他想了想:“就像我剛剛說過的,我喜歡把事情一件件地理順。我們已知的事實是,某個裝著致死劑量藥物的小瓶子被人偷走,後來又還了回來。目前我們知道僅此而已,想打聽新消息得等護士回來。我們甚至不知道藥物是液態還是固態,這一點也很重要。”

“不過,我們倒是可以推測一下被偷走的是什麽,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也許是剌激心髒的藥物,比如馬錢子堿或者洋地黃苷。如果真是這樣——老實說,就太糟了。這意味著可能凶手(如果有凶手的話)還會繼續作案。”

史蒂文斯點點頭。

“沒錯,”他說,“這我也想到了。”

“不過我倒可以告訴你,”帕丁頓幹巴巴地說,“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這種東西被盜,醫生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丟失的藥物找回來。事實上,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都不曾特別困擾。要我說他們隻是像惱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同理可證,也不可能是銻之類的剌激性毒物,否則你可以用全副身家來打賭,醫生不可能開具邁爾斯自然死亡的證明。”

“第二種推測的把握比較大。我們的第二種推測就是馬克的想法,被偷走的是幾片嗎啡。”

“邁爾斯偷的?”

帕丁頓皺起眉頭,似乎這個問題格外讓他困擾。

“是的,很有可能。最好是邁爾斯偷的。我們都願意往好處想,不是嗎?”帕丁頓的眼睛在星光下好奇地瞪圓了,“如果是邁爾斯,那有幾點事實與之抵觸。就說把藥瓶子還回去吧。我們知道邁爾斯房間就在護士隔壁。我們還知道,藥瓶子被盜後,護士隻要離開就會緊鎖房門——我是說通向走廊的那道門。要知道她和邁爾斯的房間還有扇門可以直通,當然前提是她不會把毗鄰病人的門也鎖上。所以,如果真是邁爾斯偷的,他想把瓶子還回去,為何不通過相鄰的門走進去,放到房間裏?他為什麽要把瓶子放在門口的桌子上?”

“答案很簡單。如果他直接放進去,護士馬上就會知道是誰偷的。隻有他能走進護士的房間。”

帕丁頓停住腳步,輕聲咒罵了兩句。

“上了年紀以後,我腦子也不大靈光了。”他說,“很顯然,你說得沒錯。而且——話說回來,我也在想護士會不會鎖上相鄰的那道門。她也可能懷疑邁爾斯。”

“是的。不過,你到底想說什麽?”

“動機。”帕丁頓頑固地堅持道。他手在空中揮了揮,就像一個睿智的人找不到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為什麽嗎啡會被盜?不管是邁爾斯還是其他人,他們動機何在?如果是邁爾斯,原因很簡單。但如果是其他人呢?偷來幹嗎?”

“不可能是用來毒殺。首先,被盜的嗎啡劑量很少,就兩三片,不可能更多了,要不然醫生肯定會大做文章。根據藥物規範,每片嗎啡的標準劑量是四分之一米製格林,想要毒害他人,至少也得要兩三米製格林,致死劑量最少也得四米製格林。所以,不管是誰盜走這麽一點,不可能是用來殺人的。其次,我們也不用考慮大宅裏有癮君子這個可能性了。如果是那樣,那人肯定會把整瓶都留下來,不會還回來。還有種可能,是不是誰想好好睡上一覺?這有可能。不過如果是那樣,他為何要偷勁兒這麽大的藥?嗎啡可以直接把人放倒。除非是疼痛難當,否則沒必要吃它。浴室裏有的是普通鎮靜劑,為何不用那些?不管是哪種情況,為何要偷偷摸摸地盜走藥瓶?——以上猜測可能性都不大,那小偷為何要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