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布倫南久久沒有說話。剛剛的勞作讓他臉頰通紅,甚至連他的雙頰看起來仿佛也凹下去了。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牆麵之後,他故作嚴肅地扯出條手絹,像完成儀式似的擦了擦額頭和脖子。

“真不敢相信,”他說,“我真不敢相信。會不會這麵牆別的什麽地方還藏著密門或者活動門之類的,亨德森夫人記錯了地方?”

“哦,我們最好把屋裏的牆板都拆下來,以防萬一,”馬克說道,他諷刺地大笑著,牙齒都露了出來,他靠在窗邊,手裏轉著鑿子,“隊長,我認為你被誤導局限住了思維。現在你還敢打賭這件事完全沒有靈異成分嗎?”

布倫南走到一旁,不快地看著壁櫥門。

“不,”他小聲地自言自語。然後他再次轉過頭,“順便說一句,我注意到我們剛剛破壞的牆板上掛著一盞燈。我想問問,當我們的訪客從不存在的門出去時,那盞燈開著嗎?不,等等!老太太說——”

“沒錯,”馬克同意道,“燈當時沒開。除了床頭的閱讀燈外,房間裏沒有其他光源。而閱讀燈哪怕開到最亮光線也不佳,所以亨德森夫人才沒看清訪客,包括她的頭發顏色等等。一看就知道,這是屋裏僅有的兩盞燈。亨德森夫人說——”

史蒂文斯感到體內升起一股怒火。密道並不存在,他不知道該不該為之鬆口氣,很可能應該。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那股怒火。

“請容許我指出,”他說,“本案中所有該死的相關事實都源於‘亨德森夫人說’。老實說,不斷重複的‘亨德森夫人說’聽得我腦子疼。亨德森夫人是誰?她算什麽?她是預言大師還是占卜師還是《聖經》喉舌?亨德森夫人在哪兒?她簡直和哈裏森夫人一樣不可捉摸。盡管她惹來了警察,而且幾乎是字麵意義上的興妖作怪,但一直就不見蹤影。你剛剛指控馬克的太太謀殺。你剛剛又指控我太太謀殺。你對她們倆刨根問底,全然不顧露西有鐵證如山的不在場證明,全然不顧有中立證人證明瑪麗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搞到或仿造出侯爵夫人的衣衫。非常好。不過亨德森夫人說水往高處流,或說我們親自調查了根本就沒有密門的地方有道門,你倒是全盤接受了,僅僅因為她該死地太可靠。”

馬克搖搖頭。“這一切並不像聽來那麽自相矛盾,”他說,“如果亨德森夫人撒謊了,那她為何要偽造那些奇奇怪怪的細節?她為何不隻說看到有個女人遞給邁爾斯一杯飲料?為何要加上我們立刻就能證偽的因素,破壞其證言的可信程度?”

“這些問題你早就回答了。你還是相信她的話,對吧?否則你就不會和我爭論了。”

一陣沉默。

“不過,”史蒂文斯繼續道,“這不是最緊要的。你問我,亨德森夫人為何要發誓說一個死去的女人穿牆而出。讓我來問你,亨德森先生為何堅稱死人穿過了花崗石牆麵?他為何堅稱那封閉的地穴連一塊石頭都沒人動過?本案中有且僅有的兩個不可能之處:一是從這間屋子消失的女人;二是從棺材裏消失的屍體。我好奇的是,這兩件事的證人都姓亨德森。”

布倫南低低吹著口哨,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分給眾人。每個人都接受了,就像鄭重地接過寶劍一般。

布倫南道:“繼續說。”

“如果真有謀殺案,我們來看看它實質性的方麵。”史蒂文斯繼續道,“隊長,你認為凶手是外來者。我表示反對。在我看來,凶手很可能是大宅範圍內的人。因為有件事似乎大家都忽略了:下毒的方式。下在蛋液、牛奶和葡萄酒的混合物中。”

“我開始明白——”布倫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