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當晚果然又是一場暴風雨,史蒂文斯還得開著車滿費城地跑,找馬克。當然,馬克不一定進了城,不過他沒開車,也沒帶行李,可能跑去了任何地方。史蒂文斯一開始以為他隻是一時頭腦發熱,衝動之下離開。但當他找遍馬克常去的俱樂部、辦公室和其他常去的地方,仍然不見蹤影時,史蒂文斯開始有些不安了。

史蒂文斯又濕又累,很晚才回到克裏斯彭。事先說好克羅斯當晚借住在史蒂文斯家的小屋,但史蒂文斯直到午夜才看到他。史蒂文斯先去了趟莊園,砌詞安慰了露西一番。大宅靜悄悄的,隻有露西還醞著。史蒂文斯回到家時,發現克羅斯和布倫南還坐在前者的豪車裏,就停在他家門外。

“你是不是已經——”他問道。

布倫南看起來情緒不佳。“是的,我想我們已經知道凶手了,”布倫南答道,“還有件事需要査證,我馬上進城去辦。然後……是的,然後,我恐怕戲劇可以落幕了。”

“雖然一般而言,”克羅斯把頭伸出窗外說,“我對那些善惡標準不以為然,因為它們和犯罪研究毫無關係,但這次我和我這位狡猾的朋友意見不同。先生,這是一起醜惡的案件,該死地醜惡、令人不快。我樂於看到罪犯受懲罰。史蒂文斯先生,我很遺憾今晚不能接受閣下款待了,雖然我非常願意在貴處借宿一晚,但我必須和布倫南接著幹活,證明我的推理。不過,我向你保證會解決此案。如果你和尊夫人明天下午兩點整可以撥冗來德斯帕德莊園一趟,我將向你介紹凶手本人——亨利,踩下油門,出發吧。”

瑪麗後來承認,克羅斯不能留宿,她並不遺憾。“他真是個好人,我非常感激他,”她說,“但他有些可怕,好像能看穿你的心思。”

雖然當晚他們午夜才上床,而且史蒂文斯頭一晚就沒睡覺,但他還是睡不著,神經太過緊張,人也有點累過頭了。臥室裏的鍾滴滴答答作響。上半夜雷聲就沒怎麽停過,而且房子四周的野貓不斷發出異常的叫聲。瑪麗睡著了,但睡得不安生。淩晨兩點左右她開始翻身,說夢話,好像開始做噩夢了。她臉色蒼白,一頭金發鋪散在枕邊。盡管外麵雨勢很大,電閃雷鳴,貓兒好像越走越近。他四下找東西想扔出去,但除了在瑪麗的梳妝台抽屜裏找到個空麵霜瓶子外,別無所獲。他打開窗戶,第二次向窗外扔東西,再次聽到一陣幾乎像人類慘叫般的聲音,他趕快關上窗。淩晨三點左右他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教堂禮拜鍾聲響起才醒來。

快到兩點時他們準備出發去德斯帕德莊園,穿著莊重得像去教堂做禮拜。這天算是頗為寒冷的春日,太陽躲在雲層後,微微散發著光和熱。他們走向莊園時,周圍一片安靜。

亨德森夫人前來應門。

史蒂文斯帶著審慎地好奇之色打量著她,好像初次見麵一般。她身材壯實,容貌平平。一張堅毅的臉還算和藹,灰色發絲落在耳邊,下巴倔強易怒,胸部頗為豐滿。在一般人看來,她是那種愛嘮叨的女人,不過倒不像會碰到鬼的類型。因為是周日,她穿著最好的衣服,燙得筆挺。很顯然過去的十五分鍾她一直在哭。

“我看到你們往這邊走,”她莊重道,“其他人都在樓上,除了德斯帕德夫人之外。為何她——”亨德森夫人慘兮兮地住了嘴,仿佛忽覺得周日還是克製一些較好。她轉過身,帶頭向前走去。鞋子踩在地上,嘎吱作響。

“我得說,”她陰沉沉地回頭道,“今天不該尋歡作樂。”

很顯然她這話是有所指的,樓上某處響著巨大的聲響,明顯是陽光房裏的收音機。亨德森夫人帶他們直接朝此處走去。當他們穿過二樓西翼走廊時,史蒂文斯看到一個人影閃到某扇門後。那是奧戈登,一張臉亳無血色。奧戈登顯然不打算參加陽光房裏的聚會,但他打算偷聽。奧戈登偷偷摸摸跟著他們轉過拐角,脖子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