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瀟灑下山之前,還是沒有食言的將那門道術留在了山上,就刻在那棋盤上,相信之後羊海之看到之後,臉色一定會非常好看,隻不過觀主肯定是看不見了。

……

……

山頂一片寂靜。

觀主下山之前,替羊海之這位青山觀主做了兩件事,最直觀的一件便是替這位青山觀主解決了前來挑釁的守業觀老觀主,第二件事則要隱晦的多,但相比之下,尤其是像沈長鈺這種人精自然是意味著什麽。

青山觀會有一個靠山,境界實力要比他高出太多,可能是春秋境,也有可能是登樓境,如果說是春秋境,那雖說也是道門裏的頂尖修士,但相對而言,沒那麽嚇人,可真要是登樓境,那別說是沈長鈺,就算是整個大餘邊境的道門加起來,也都不夠看。

羊海之重新來到前院之後,一點都不願意和這位被觀主重傷的守業觀老觀主多說,隻是說了一聲送客之後便自顧自離去,現如今的山上,這位老觀主身受重傷,已經翻不起風浪,李景樂和老道士虞真雖說都是太清境,但其實也都不是羊海之的對手,更何況現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洛水書院已經擺明了會明哲保身,不然自己陷進去,隻剩下守業觀,這青山觀的渾水,已經沒人趟得起了。

羊海之回到後院,正好見到收拾齊整要準備下山的李念山,老道士動了動嘴唇,有些話想說,但卡在喉嚨裏,因此顯得有些難受。

隻不過作為一觀之主,羊海之本來是不該這樣的。

李念山看向自家師父,興高采烈的說道:“弟子下山之後,明日便成親了。”

羊海之點了點頭,總算是開口,“有些事情,為師想與你說清楚。”

李念山笑著點頭,搬來觀主之前坐的竹椅,讓羊海之坐下說,而自己則是站在他對麵。

羊海之歎了口氣,想著是從頭說起還是意簡言駭,沉默半天,還是決定長話短說,“守業觀觀主來找我青山的麻煩,大抵還是因為這老頭子要借著自己突破朝暮之後,給咱們一點厲害,青山四周前些日子發生的妖物襲人一事,其實不用多說,為師已經知曉便是守業觀做的,隻不過今日既然製住了他,為師也懶得再說些什麽,他守業觀做的是降妖為名的事情,雖說想法太差,但初衷還行,隻不過功利心太重了。想著要讓邊境道門都聽他守業觀的,哪裏有這麽容易。”

李念山無奈道:“師父,能不能說重點?”

羊海之看了他一眼,開門見山的說道:“那位初柳姑娘,不是人啊。”

這句話一說出來,羊海之自認為能夠猜到自己這個小徒弟的一切反應,可最後還是落了空,李念山一怔,很快便輕聲說道:“我知道啊。”

“可我不是之前問過師父和師兄了嘛,師父這個境界修為肯定是能看透的,可師父不也說隨我嗎,我就當師父答應了,所以現在,師父又要把徒弟的這樁婚事拆了?”李念山看著羊海之,臉帶笑意。

羊海之一時語塞,但很快便語重心長的說道:“山精野怪與人待久了,自然要影響人的運勢以及壽數,你之前有一身修為倒還好說,可現如今既然也都是個普通人了,如何受得了,就算是那姑娘不算是心懷惡意,你和她待久了,陽氣日衰,能活多久?”

李念山輕聲道:“能活多久算多久。”

羊海之一時之間有些恨鐵不成鋼。

李念山很快便再度露出笑容,“師父既然開口了,自然是有解決之法,徒弟可不太相信,您這樣一位青山觀觀主,會束手無策。”

羊海之默然無語,但神情極為無奈。

他忽然發現,原來至始至終都沒有好好了解過自己的這個徒弟。

——

下了山的觀主,在離開那座青山鎮之前,先去一家不算是太大的鋪子吃了一碗西瓜銀耳羹,隻是還沒有吃完之前,便碰到一個年輕女子從身側走過,觀主轉過頭,看向這個懷抱一襲鮮紅嫁衣的女子,女子好似也感覺到什麽,驀然停步轉頭,可隻是看了一眼,便臉色煞白。

山精野怪對於三教修士,一直是有一種來自心底的恐懼,修為越低的便越深切,當然,這種感覺也要取決於對方修士的境界高低,像是羊海之這樣的太清境修士,這女子便不 會如何害怕,可眼前這位,她卻是切切實實覺得從心底湧起一股畏懼。

觀主沒有開口,隻是看著她,她便不敢轉身離去,片刻之後,才硬著頭皮拱手道:“敢問道長何事?”

觀主將半碗西瓜銀耳羹推開一些,平靜問道:“不在山裏待著,出沒於人間,不怕被人把妖丹拿了去?”

抱著鮮紅嫁衣的女子苦澀道:“要是道長出手,自然逃不過,可在這大餘邊境,大抵還是沒什麽事的。”

觀主擺擺手,“你所嫁之人是那位山上的年輕道士,隻不過看來,你們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咱們做個買賣吧,我保你這輩子安穩太平,你死之後讓他上我沉斜山修道如何?”

年輕女子咬著牙,“道長所說當真?”

觀主嗬嗬一笑,“你點頭之後便用這幾十年時間替我勸他,要是不點頭便算了,反正這筆買賣你是百利而無一害,你幹嘛不做?”

年輕女子沉默不言。

觀主笑著搖頭,站起身來,也不管最後那半碗西瓜銀耳羹,扔下六枚銅錢,然後飄然遠去。

他在山上下棋的時候他便試過一次,現如今興起的時候,又試過一次,兩次都沒能成,那便是緣分不到,以後沉斜山少一個黃紫道人,反正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隻是觀主始終覺得,那年輕人性子應該會讓笙歌喜歡。

他這個徒弟啊,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麽朋友。

他這個做師父的,替他找一個朋友,很理所應當。

一直往劍山走的觀主忽然低聲喃喃道:“這丫頭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