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書生要去的是那座不幹淨的茱萸鎮,這讓李扶搖臉色有些不自然好在最後是青槐生出了些興趣,這才折返路途前往那座茱萸鎮,一路上,那年輕書生明顯興致不低,絮絮叨叨說了一路,正好也讓李扶搖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這年輕書生有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子,本來兩人是互相愛慕,早已經約定等到書生赴京趕考回來便成親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等書生離鄉之後,那女子便遠嫁到了這茱萸鎮,書生考試歸來,得知這件事,這便提了柴刀,準備來茱萸鎮搶親。

說到這裏,李扶搖實在是有些佩服這個年輕書生,隻不過因為他讓青槐停下腳步轉而去向茱萸鎮這件事,李扶搖還是覺得有些不太高興。

路途不長,一行三人很快便要臨近那座茱萸鎮,因為青槐想看看那搶親到底是如何搶法,李扶搖也不能讓這書生一人便進鎮去,打量了下這茱萸鎮的風貌,李扶搖看著那個書生疑惑問道:“黃公子,你這就帶一柄柴刀,真能搶下新娘子?”

原名叫做黃近的年輕書生握緊手裏的書,悻悻然開口,“到底還是要是能夠講道理是最好不過,要是對方不聽道理,那動手便是。”

李扶搖看著這家夥就連說狠話都隻是握緊手中書本的樣子,沒來由的歎了口氣,倒是青槐輕聲笑道:“要是到時候真是你有道理些,我替你做一回主就是。”

聽到這句話,黃近連忙擺手,“這本就就是黃近的自身事,如何膽敢拖累姑娘。”

對此,李扶搖搖搖頭,青槐不為所動。

一行三人進得茱萸鎮,穿過街道,一路緩行,黃近一路問起那座宅子的方位,總算是在小半時辰之後,三人來到一座坐落在小鎮西北的小巷裏的宅子前,小巷清幽,走到盡頭便是那座黃近要找的宅子,三人走到宅子前,依稀可見那宅子門口仍舊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很明顯,這座宅子才辦完喜事並無多久,黃近站在宅子大門前,臉上神色有些猶豫。

到底是一輩子都在讀聖賢書的讀書人,哪裏做過搶親這樣的粗魯舉動,哪怕那女子是他心心念念十數年的女子,這到了臨門一腳,也實在是有些猶豫。

李扶搖看得有些無聊,倒是青槐興致極高,因此並不催促,一直在看那黃近在門前轉悠,可半盞茶功夫過去了,黃近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最後竟然幹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

李扶搖站了半天也有些累了,也走了過去坐在黃近身側,坐在他身側,李扶搖試探著問道:“你在怕什麽?”

黃近臉色微微有些潮紅,他擔憂道:“若是她其實並不反對這門親事,甚至還有幾分樂意,我這麽貿貿然來尋她,她之後在夫家的日子,說不定要受人指指點點,說盡閑話,到時候反倒是我害了她。”

李扶搖努努嘴,勸解道:“那你回去吧,反正她也過得挺好的。”

黃近驚異道:“公子如何知道她過得好?”

李扶搖反問道:“那你又如何知道她樂意這門親事?”

黃近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依著李扶搖這些年在酒樓說書的經曆,講道理,還真沒幾個人能講得過他的。

可明顯是陷入糾結之中的黃近始終不曾起身,李扶搖歎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青槐。

青槐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在妖……我們家鄉那邊,男子和女子相愛,那便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若是有一日其中一人不得不被迫嫁了別人,或許是娶了其他人。另外一人自然可以不聞不問,隻不過我們那邊的人性子有些暴烈,遇到這種事,多半都是要出手的。”

黃近抬起頭,看向青槐,李扶搖也站起身來,譏諷道:“行了,讀過這麽多書,滿腦子都是聖賢道理,哪裏還有什麽膽氣。”

黃近漲紅了臉,很快便站起身,要去敲那座宅子的門。

李扶搖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來到青槐身側,好奇問道:“你們那邊真有這麽個事?”

青槐搖搖頭。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得嘞,我就知道你這是瞎說的。

“不過,當年的確發生過這麽一件事,要不然我也不會想來看看你們這邊是怎麽搶親的。”

青槐一臉平靜。

李扶搖一臉無奈,這個出身不凡的少女,說些話都盡是雲裏霧裏的。

那邊,鼓起勇氣去敲那座宅子的門的黃近才敲第一下,門內便有女子推門而出,見到黃近,那個明顯是才為新婦的女子皺了皺眉頭,“黃近,你怎麽來了?”

原本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黃近看到女子這麽一副神態,便一下子沒了精神,他低著頭苦澀解釋道:“我進京趕考歸來,聽說你嫁人了,便想著來看看。”

女子瞥了一眼他背後背著的柴刀,再轉頭看過他這一身寒酸的衣物,眼裏盡是嫌棄的神色,她靠在大門一側,冷淡道:“既然看也看過了,還呆著作甚?”

黃近哦了一聲,失魂落魄的轉身,那女子看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自顧自關了門,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聲音太大,讓這個年輕書生直接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階上。

黃近一臉的失魂落魄。

李扶搖不得不又走到他身邊坐下,看著他背著的柴刀,不說話。

黃近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很快便抽了抽鼻子,“年少時候還未離鄉,與她相識她便說過要和我一輩子不離不棄的,這走過數年,也沒覺得情意淡了幾分,可為何她便這般對我?”

李扶搖輕聲道:“不好說。”

黃近轉頭看向李扶搖,看得時間長了,李扶搖才平靜說道:“與你相識的時候,你自然也是清貧,她也不曾見過除去清貧之外的日子,所以就像一個人沒有見過金子,自然便覺得銀子是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可見過金子之後,再回來讓她抱著銀子,你覺得可能麽,再說了,其實你連銀子都算不上,可能就是一枚銅板而已,你應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赴京趕考。”

黃近歎了口氣,“讀過這許多年書,其實連文章作的也是極差,這番入京趕考十有八九也是落榜,她另嫁他人也可,至少不用跟著我吃苦了。”

李扶搖吐了口濁氣,輕聲道:“要是我遭遇你這般境地,大抵做不到你這麽灑脫,就算是找不回她的心,至少也要把那男子拉出來打上這麽一頓的。”

黃近無奈道:“可我肯定打不過的。”

李扶搖搖搖頭,這就愛莫能助了。

坐在台階上,他和黃近一番言談,盡數都傳入青槐耳中,她就站在遠處,不曾多言,等到兩人都說得口幹舌燥的時候,才踏上台階,來到那座宅子門前,看著大門,伸手一推,整座大門轟然而碎。

李扶搖驀然轉頭,不知所以。

而那黃近則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