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大餘朝廷的官方渡船之外不遠幾裏處,有一條不大的渡船上,有兩人在船頭甲板上對坐,兩人之間擺了一張黃花梨的木桌,木桌上並無他物,隻有兩杯茶水,對坐兩人,一人看容貌不過中年,一身灰衣,氣態閑適,身後有一位長相清秀的劍童捧著一柄古劍。

另外一人,頭發花白,一身華貴紫衣,並未佩劍,也未攜帶劍童。

離兩人不遠處的船艙口那邊,候著四個人,皆是美豔女子,不過不施粉黛,人人背著劍匣。

對坐兩人之間,中年男人名頭在大餘江湖之中響亮至極,素有劍道第一人之稱,談及此人,大餘江湖都以劍道高到天際以此形容。

江湖武夫,向來有武無第一的說法,不管是誰,若是想著占著那個第一,都不會太容易,就算是真占上了,也大抵不會人人都心服口服,可大餘江湖現如今有兩人,便牢牢占著那個第一,讓整座大餘江湖都覺得毫無疑問,第一位便是大餘江湖現如今明明白白的武道第一人洛無雙,這位武道巨擘自從三十年來在大餘江湖將前一位天下第一拉下馬來之後,這半個甲子,便牢牢占著天下第一不放,這半個甲子不知道多少人前去挑戰這位洛無雙,可別說是戰而勝之,就連平局都沒有出現過,若不是如此霸道強橫,說到底這天下第一,還真沒現如今這般人人都覺得應當如此。

除去這位第一武夫,另外一人王柏,雖說武道境界遠遠尚未到大餘無敵的時候,可劍道修為早已經是在劍林一枝獨秀,此人八歲習劍,練劍四十年,從未遇到過劍道上的敵手,不惑之後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大餘劍道第一人,後來劍客挑戰這位劍客,王柏幾乎都不提劍,便可戰而勝之,除去寥寥幾位非得提劍迎敵的,也在百招之內便分出勝負,這個勝負隻說,自然便是他勝旁人負。

王柏無敵劍林,便猶如洛無雙無敵大餘江湖,唯獨這兩人的第一,旁人沒有半點質疑。

現如今的船頭兩人,一身灰衣的便是那位劍道高到天際的王柏,而另外一位,則是藏劍門的某位客卿,雖說劍道修為不及王柏,但輩分之高,仍舊能讓王柏以禮相待。

這一次藏劍門請動王柏這位掛名客卿出山,一不是要這位劍道大家親自出手,畢竟是劍道上的第一人,若是出手對付一個不過尚未成年的劍胚,傳出去王柏的臉麵怕真就要丟進了。

因此這次藏劍門用一柄門內封存多年的古劍鬆柏請王柏出馬,也不過是象征性的掠陣而已,隻用確保此事萬無一失,並不必出手,再說一個藏劍門對付問劍宗,其實真沒太難。

那位問劍宗老宗主派出三大客卿力保那位劍胚的安穩,可這邊這位藏劍門老門主則是讓王柏親自壓陣,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問劍宗想著要從藏劍門拿起一個劍道第一的招牌,可藏劍門未必肯幹。

你問劍宗老宗主雄心壯誌,想著以這位劍胚來將問劍宗帶到另外的高度,可藏劍門老門主偏偏不能讓你如願以償。

殺一個劍胚,順帶著還除去三個客卿,那你問劍宗還能拿什麽在我藏劍門麵前招搖?

何談複興。

一身華貴紫衣的老客卿看著遠處的那條渡船,嗬嗬笑道:“王先生,你說問劍宗是否還有後手,如此一位劍胚,就這般草率的讓三位客卿帶出來了,一路上沒有半點掩飾,不是等著咱們藏劍門來將其一舉拿下?”

王柏麵容不改,神情不變,“劍癡李古,能在我劍下走到七十招有餘,楊青龍當年接了我三十招,現如今至少也能接我五十招了,至於那位劍仙之藍澤,十招之內雖說必敗,但三人都算是大餘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此三人護著一位劍胚,其實早已經是綽綽有餘,隻不過禁不起藏劍門謀劃而已。”

言語之中,這位藏劍門客卿似乎並未將藏劍門放在心上。

老客卿假裝沒有聽出王柏話語中的輕慢,隻是平靜笑道:“其實不止是大餘江湖,就算是朝堂上,你既然是生出了要扳倒某人的心思,便就得注意著自己是不是也被人打上了主意。老夫記著前些日子那位大餘京城的戶部楊大人,為了扳倒某位同朝為官的同僚,不惜抱著一箱子金子讓某個殺手組織將那位大人刺殺於家中,後來事情敗露之後,那位楊大人竭力辯駁,可在他府邸之中搜出的一箱又一箱金銀之後,難不成咱們那位皇帝陛下是啥都不明白,就算是查不到你雇凶殺人,光是這個一箱箱金銀便能夠查他個貪汙庫銀了,咱們啊,就和這位楊大人差不太多,一樣是想著要扳倒某個政敵,不過咱們就隻想著對付問劍宗就是了,其餘的一律不用考慮。”

王柏古井無波,隻是招了招手,才說道:“大餘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極亂,我王柏做不了潔身自好的君子,也不願意落得個罵名,因此今日之事才隻是掠陣,若是真不要臉皮,對劍道無益,隻不過現如今有意無意都並未作用了,王柏劍道已到盡頭,再往前也走不了半步了。”

紫衣老客卿笑問道:“王先生劍道都已至頂峰,之後大餘江湖劍道該何去何從?”

王柏譏笑道:“王柏劍道已到巔峰,關大餘江湖劍道何事,王柏的劍道從來便不是這世間頂尖,別的不說,光是當年那位柳先生,劍道便要比起來王柏都要高出許多,世間劍客隻是未出第二位柳先生,才讓劍道在王柏身上停滯不前而已,其實若不是我見不得女子成為這劍林領袖,今日之事自然不會接下的。”

老客卿默不作聲,在這位藏劍門客卿的心裏,你王柏既然是有這般想法,那便不要接下此事啊,現如今事情應下了,劍收下了,又說出這番話,難不成不是和那般當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是一樣的?

隻不過這番話,老客卿不管如何都不用說出口,不管是因為王柏的客卿身份還是說他劍道第一人的江湖地位,都注定了這些話都隻能讓他埋在心頭。

王柏抬眼看了一眼這位老客卿,沒有理會到底他心底如何想,隻是再把目光放在了遠處的大船上,平靜問道:“李古這位老劍癡,藏劍門是安排了誰應付?”

老客卿應道:“牧安。”

王柏麵無表情的說道:“這位老前輩你們都能請出山,問劍宗想和你們藏劍門扳手腕子,的確是不太現實的一件事。”

老客卿笑而不語,藏劍門的底蘊,的確不是那麽簡單的。

——

船上三處大戰。

藍澤對上楊青龍,少女劍胚對上藏劍門的某位弟子,而老劍癡李古那邊,卻沒有什麽動靜鬧出。

藍澤多年不曾與人對敵,其實今日再度出劍,比起楊青龍其實差的很遠,隻是在船頭這邊依托地形,並未很快便敗下陣來,隻不過她心思大部分都在那邊的白枝身上,因此其實敗局已定。

同楊青龍這般劍道都能夠於王柏過上三十招的劍道大家交戰,還分心,若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隻不過同這邊相比,最勢均力敵的居然還是白枝和那藏劍門弟子的一戰,這位問劍宗的劍胚,手中的一柄沉金古劍一劍接一劍遞出,劍招不斷,渾然天成,雖說真氣不足對麵那人,但也是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

這讓那位藏劍門弟子有些措不及防。

船頭看熱鬧的看客不少,隻不過大抵入流的江湖武夫真沒太多,隻看見白枝手中長劍翻飛,隻是並不知道其中真意。

甚至還有人連劍招都沒看清。

李扶搖站在遠處,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隻不過這位提著半壺酒的少年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與他相鄰不遠的李古房間那邊,那兩位劍道上都算是登堂入室的江湖武夫比劍竟然是在房間內,而且並未碰到如何東西,對於劍招的掌握,其實是遠遠比其餘人要強的。

有些無聊的李扶搖正準備關上窗戶,便看著李古房間,忽然被人推開大門,提著劍的李古走出房間。

身後無人。

李扶搖皺著眉頭看著那邊,搖搖頭,這位劍癡果然是深藏不露,這三人之中他還真是第一個結束戰局的。

可難不成這位老劍癡便是那位老宗主錦囊裏唯一有著善言之人?

——

大船後的渡船船頭,王柏起身,接過身後劍童所捧著的古劍鬆柏,朝著前麵不遠處朗聲笑道:“王柏在此,李古可敢拔劍與我一戰?”

這位一直隻是以掠陣來到此處的劍道大家現如今的忽然舉動,讓那老客卿雖然是有些激動,但並未有什麽憂慮,不管如何,現如今王柏是為了藏劍門在做事便可。

大船船頭,走過幾步的李古忽然轉身,遙遙看了李扶搖這邊一眼,李扶搖神情平靜,李古則是跳下船頭,踏水而行。

去與王柏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