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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搭救一個孩子。

但這件事真的有運氣的說法。

若是那個孩子不被抓住,他便不會在大牢裏遇上那個劍士。

那個劍士自認為犯了大錯,於是封了劍,故意讓人抓住,進入大牢,沒有其他半點想法,就是等死。

對世間已無其他眷念的他,一心求死。

恰好他的刑期和那個孩子的相同,於是便被關進了同一間牢房裏。

沒有什麽一見如故。

最開始的幾日,那個劍士和孩子都沒有說話。

畢竟那個孩子太過瘦弱,太過矮小,沒有人覺得他適合做些什麽,或許死亡才是他唯一的歸屬。

直到之後某日,那個劍士無意之中抓到了孩子的手。

那是一雙極其瘦弱的手臂。

被那個劍士一握,孩子抬起頭,對視一眼。

劍士看到了許多東西,孩子也能感受到很多東西。

於是事情到這裏便順理成章,他成了那個劍士的弟子,那個弟子對世間再無眷戀,但是卻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好苗子被這些凡人所殺。

於是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那個劍士把那個孩子送出大牢。

他沒有走,因為他的確是對這個世間再無眷戀。

那個孩子離開大牢,帶著一本劍經和一柄劍。

至此便開始在世間遊曆。

他走過許多地方。

走過這些地方的時候,也殺過很多人。

殺的人裏,有好人,有壞人。

但總得來說,還是壞人居多。

在世間遊曆了差不多百年,那個孩子長大了,隻是身材依舊矮小,他懸著那柄很長的劍從一個普通百姓,成為了一位太清境劍士。

他本來就是起於微末之中,又遭逢大難,性子有些古怪倒也很是正常。

隻是因為如此,性子反倒是太過偏執。

他因為曾經家破人亡,因此一直覺得,要想不被欺負,便要成為這個世間最強大的人才是。

好在他的天賦不低,要不然那個大牢裏的劍士也不會收他做弟子。

三百年後,他總算是成為了一位登樓劍士。

距離滄海隻有一線之隔。

或許想,便能跨過去。

隻是因為某些原因,他遲遲沒有邁過那一步,要不然這世間可能便會再多出一位滄海劍士。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想法。

直到某日,他在山中聽到一聲劍鳴。

然後他看到有許多劍士都去了白魚鎮。

他聽懂了劍鳴聲代表著什麽,但是他沒有理會,因為這個世間,總不是人人都值得依靠的。

也不是什麽事情都值得自己付出性命的。

甚至於身處於險境都不值得。

於是那一次他沒有出山,但是卻遣了弟子外出打探。

不久之後他就得知劍山重開的事情。

要選掌教。

最開始他對這個事情也沒有什麽興趣。

他這輩子的想法,大概還是成為滄海,不受人左右。

直到之後的某日,因為某件事。

他選擇出山,於是便到了劍山。

當年的那個孩子,於是便成為了現在的白翁。

……

……

“這個故事又臭又長。”

白翁看著酒杯裏呈現出來的那些東西,很是厭惡。

那個老人笑著說道:“回望自己的一生,你沒有覺得有半點驕傲的地方,的確便不是個好故事。”

白翁依然情緒冷淡,“好的故事都在以後。”

老人說道:“過往的那些故事,有些並沒有呈現出來,你到底為什麽要做這個掌教?”

白翁默然無語。

老人喝了幾口酒,感歎道:“這座山不是別的什麽山,不是別有用心的人可以染指的。”

白翁說道:“攔得下我再說。”

說了這話,白翁不打算再在這裏耗下去,他提起劍,對著那老人一劍遞出。

這是普普通通的一劍,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就像是稚童一般,一劍遞出,洞穿老人的身軀。

沒有半點鮮血。

老人本來就不是什麽真人。

他看著白翁,仍有笑意,“你為何覺得你是這樣的人?”

白翁毫不理會。

抽回那柄劍。

小院消失。

前麵隻是山道。

他看了看遠處,繼續往前走去。

一個故事有始有終才好,做事情,自然也是如此。

白翁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道上。

……

……

不久之後,有個一臉疲憊的灰袍年輕人來到這邊。

吳山河。

他同樣是看到一座小院。

小院裏還是那麽一方石桌,隻是沒有梨樹。

吳山河推門而入,看到了那個坐在石桌旁的灰袍年輕人。

年輕人看著吳山河,輕聲道:“為何非要爭呢?”

吳山河走進小院,沒有落座,隻是站著,平靜道:“因為本來便該爭。”

“我一直在說,這是我的劍山。”

年輕人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覺得這就是你的劍山?”

吳山河說道:“為什麽不是我的。”

年輕人用手在石桌上敲了敲,然後說道:“沒有道理的說法。”

“這個世間多少沒有道理的事情,但我做的這件事,怎麽也說不上沒有道理。”

吳山河神色平淡,按著腰間的山河劍。

那年輕人說道:“請喝酒。”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便拿出來一個酒碗,放到了吳山河麵前。

酒碗裏有酒,酒裏有故事。

要是不出意外,這便應該又是一個故事。

可吳山河隻是看了一眼,便伸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那年輕人麵帶苦澀之意,“沒有你這樣的。”

吳山河不可以常理視之。

吳山河平靜道:“我本來便是劍山弟子,我怎麽會不知道劍山大陣的奇妙,老祖宗這麽器重我,怎麽會不告訴我這其中的奧秘?”

年輕人歎了口氣,還想說些什麽,但很快便已經消散。

吳山河麵無表情的走出這間小院,很快便沿著山道繼續走了下去。

白翁要想破開這座劍山大陣,先勝過我吳山河才行。

……

……

白翁走在山道上,越往上走,便已經遭到了許多次襲殺。

老祖宗許寂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又把持劍山這麽多年,對劍山大陣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一個很是恐怖的地步,雖然現在不是他在主持這座大陣,可這座大陣的恐怖程度,也不必多說。

即便在這座大陣裏,白翁也遠遠說不上是手足無措。

他生出許多擔心的情緒,至於為什麽,自然也不是因為那座劍陣,還是因為遠處看著他的“那人”以及“那人”身上的劍氣。

那些劍氣以及劍意,都是白翁所感覺到的至強。

他甚至可以斷定,若是走上山頂,那個時候一定會和“那人”有一戰,那或許便是自己練劍以來,遇見的最強敵手,隻是劍山都已經如此了,還有這般後手?

或者說還有一位一腳已經踏入滄海的登樓劍士坐鎮劍山?

可真要是如此,為何當年觀主梁亦上山那般容易?

白翁皺著眉頭,看著前麵,低聲喃喃道:“不管如何,我來了,誰攔我,都是一劍的事。”

這句話說的很是硬氣,隻可惜聲音太小,並未傳出多遠。

也沒有能讓太多人聽見。

隻是身後不遠處,已經有個灰袍年輕人站在哪裏,看著前方,神色無礙。

他死死捏住那柄腰間的山河劍,看著前方,似乎隨時想要出劍。

山道之上悠悠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雖說世間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但你若是要做些什麽,或許你就能變成死人了。”

聽著這話,吳山河的神情變得異常古怪,他臉色發白,但手還是緊緊握住了那柄劍。

若是真要對他出劍,那便出吧。

畢竟這是他吳山河的劍山。

不是旁人的,就是他吳山河的。

白晝不短。

李扶搖獨自走進那間破廟之後,第一件事是從那原本有塑像的台下拖出一壇酒。

然後頂著那些泥土看了很久。

許久才拿起一個酒碗,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當年才剛剛練劍,因為師叔謝陸的或是有心,或是無心,沒有告訴他天黑之前必須要登上劍山山頂的事情,從而讓他在山道上待了許久。

因此便喪失了成為劍山弟子的資格。

當時老祖宗許寂給了李扶搖一盞大紅燈籠,之後李扶搖下山,便在劍山腳下停留了好幾年,這幾年時間,便是和三位師叔打了交道。

以劍氣稱雄的柳依白,劍術無雙的謝陸。

以及那個不管什麽時候都很是溫和的師叔洗初南。

陳嵊是他名義上的師父,但真正傳授他劍道的,其實還是這三位師叔。

因此對這三位師叔,李扶搖都分外尊敬。

這是他離開劍山之後第一次回到劍山。

重遊故地,不外如是。

多是感傷。

尤其是故人已經不再的情況下。

李扶搖想著當年師叔謝陸每日和他比劍,想著洗師叔每日和他磨煉劍意,想著沒事和師叔柳依白喝酒。

這或許是他練劍生涯裏最為開心的時光。

沒有什麽別的想法,就是練劍便是了。

李扶搖喝了口酒,然後便放下酒碗,去捧起了一抨泥土。

他的頭埋在土裏。

傳來幾聲嗚咽。

距離第一次見到幾位師叔,原來已經過去十年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