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比之前說的所有話都要讓朝風塵感到吃驚。

他站起身來,看著朝青秋,很是不可思議的說道:“你讓一位大妖進去殺他?”

朝青秋看著朝風塵,似乎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這麽激動,“進入霧山之後,即便是一位大妖,也不過隻是一個朝暮境的修士而已,何必如此激動?”

朝風塵說道:“你知道那不一樣。”

朝青秋點點頭。

“胡蕭為子報仇,所以進了霧山,隻是他要殺李扶搖,也不容易,至少沒那麽容易。”

“為什麽?”

“因為葉長亭也進去了。”

胡蕭扔出青槐之後,再一次破開了禪子的蓮花,然後便將目光落到了葉笙歌身上,這位道種,非死不可。

葉笙歌神情漠然,她站在遠處,雙手之間滿是磅礴氣機。

她會的道術太多,但剛才都已經一一施展,還是攔不下胡蕭。

既然攔不下,那就真是沒有辦法了。

胡蕭負手而立,自有一股磅礴氣勢在四周激蕩。

禪子臉色蒼白,他還是把顧緣擋在了身後。

“既然如此,你們先行吧。”

說著這話,胡蕭往前走去,看樣子就是要結束這一場戰爭了。

青槐站在甬道裏,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胡蕭雖然隻是一個朝暮境的修士,但是自有滄海手段。

她要是現在能夠說話,隻怕要喊的三個字,就是李扶搖!

就在她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

忽然之間,這海底皇宮生出一道劍意。

青槐視線所及之處,有一條巨大的白魚從某處生出,然後片刻,那條白魚便成了一隻翱翔天際的白鳥。

除去大小,那就是和北海鯤鵬一致無二啊!

胡蕭也感覺到了異樣,他轉頭看去,那隻白鳥還在天上盤旋。

胡蕭漠然走出大殿,看著那隻白鳥,漠然道:“破境!白費力氣。”

說著話,胡蕭徑直便掠向那隻白鳥之處。

在那涼亭裏,葉長亭一直坐著,等看到這隻白鳥之後,才站起了身。

他之前想著時間這洪流到底如何改變,現在看到這光景,才好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原來這就是時間。

真的不管你做不做什麽,都無法改變的。

葉長亭笑了笑,然後身形微動,離開了這裏。

他前腳剛走,有一柄劍便破空而去。

帶著磅礴劍氣,掠向胡蕭。

仔細一看,應當是劍十九。

而在這柄劍掠出的同時,又有一抹青色的劍光閃現。

葉笙歌走出大殿,看著這一劍,輕聲說道:“朝暮了啊。”

說完這句話,她不浪費半點時間,開始打坐療傷。

李扶搖即便進入朝暮,也不是胡蕭的敵手,這件事葉笙歌很清楚。

所以到後麵,還需要她。

既然還需要她,她如何能不療傷。

如果說胡蕭一直的目標都是李扶搖的話,那麽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而已。

已經破入朝暮境的李扶搖,和把境界壓在朝暮境的胡蕭妖君,有的打。

禪子看著遠處那隻白鳥,想著李扶搖的名字,認真低頭念了一聲佛號。

劍十九在皇宮裏穿行,很快便到了胡蕭身前。

那柄帶著滔天劍氣的劍十九,懸停在胡蕭身前之後,便再不能進半寸。

胡蕭看著那柄劍,感受著上麵的劍意,臉色有些難看。

之前葉笙歌和禪子拖住他還不足一個時辰,這便讓他多出了一位朝暮境的對手,這讓胡蕭來看,實在是太過於讓人想不通。

李扶搖一個才進入太清境不久的劍士,為何這麽短的時日裏,就已經進了朝暮境了?

這到底是為什麽?

胡蕭想著自己的當年進入太清境都花了整整三十年,進入朝暮境更是話了差不多五十年,百年之內,成為一位朝暮境修士,便已經被說成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可李扶搖何德何能,就這樣成了朝暮境的劍士!

這可是劍士,而不是別的什麽。

要知道,這世間的修士,也就是劍士最難,最難破境,最難前行,結果就是這樣,他也走得這麽快。

憑什麽?

有時候妒忌不僅僅在年輕人身上才會有,像是胡蕭這樣的大妖,似乎也未必能夠免俗。

他揮手打退劍十九,看著那個出現在他遠處的年輕人。

眼裏冰寒不已。

他要殺他,這早已經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了。

穿著一身白袍的李扶搖站在遠處,劍十九被打落之後,懸停到了他身側,他手裏抓著青絲,看著這邊,神情很是平淡。

他現在靈府裏有些亂,那些劍氣還沒有能徹底平順下來。

之前破境,並不容易。

他用草漸青和魏春至兩人的殘留劍氣衝擊靈府,這才險而險之的破開了那道門,當然,也堵上了那個當時破開太清境的時候的漏洞。

那是有缺變成了無缺,以後再修行劍仙萬尺的禦劍法門就要輕鬆一些了。

之後第三座偽靈府的構建,以哪一柄劍作為偽本命劍,李扶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就是那柄明月。

有了這三柄偽本命劍,在朝暮境裏,李扶搖甚至敢和葉笙歌一決高下,當初在劍山上他曾經落敗過一次,雖然並不是耿耿於懷,但也算是記在心裏的。

劍仙萬尺當年的劍道與眾不同,殺力足以證明其強大。

要不是遇上了柳巷這個人,隻怕他才是當年的劍道第一人。

隻是李扶搖也很清楚,走禦萬劍的路,還是不如最後萬劍歸一。

不過那是之後要考慮的事情。

李扶搖現在不考慮這種事。

要是沒能在胡蕭手上活下來,以後的一切都不用考慮。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李扶搖看著胡蕭,握住青絲,平靜道:“胡月是我殺的。”

這當著別人的老子,說你的兒子是我殺的,這無異於挑釁。

胡蕭神情漠然,但眼裏已經生出了怒火。

誰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即便是一位大妖。

他看著李扶搖,第一次用認真的語調說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保證。”

李扶搖咧嘴一笑。

提劍大步往前踏去。

青絲劍尖在地麵上拖出一條裂痕。

無數劍氣隨著劍尖落入湖水當中。

胡蕭站在涼亭下,看著那年輕人提著劍向著他走來,一時間竟然沒有動作。

李扶搖的劍術不低,要是真的拋開境界來談,他的劍術絕對是這個世間裏排進前三甲的人。

朝青秋在劍道上無論什麽,都是世間第一人。

師叔謝陸的那個謝氏更是世間一等一的劍術大家,傳到了謝陸這一代,也沒有半點沒落,除去朝青秋之外,謝陸就該是世間最好劍術大家。

他作為師叔謝陸劍術唯一的弟子,那麽也該是這世間最好的劍術大家之一。

甚至真的可以說的上是前三甲。

要是之前,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他麵前的那個人,是胡蕭,他是一位大妖。

可是現在卻是有。

胡蕭也是個朝暮境。

既然同樣是朝暮境,胡蕭強在什麽地方?

他強在體魄。

滄海境界的體魄,怎麽也比這世間很多的法袍都要好。

他還強在經驗上。

胡蕭活了很多年,經曆過無數次戰鬥,一路走來,自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還有就是眼光。

他是以滄海的眼光來看李扶搖,所以等之後開打的時候,李扶搖便會很困難。

這些都是胡蕭的優勢。

所以一般的朝暮境遇上胡蕭,就是個死字。

而且會死得很快。

禪子不是普通的朝暮境,葉笙歌更不是普通的朝暮境,所以他們聯手,不僅沒有立即死去,甚至還讓胡蕭都付出了代價。

李扶搖自然也不是。

誠然他才破境,但也不會是個普通的朝暮境。

所以

都不好殺。

胡蕭更不好殺。

這是一場很特別的戰鬥。

李扶搖要占先機,於是他先出劍。

一道耀眼的劍光,就先出現在了某處。

劍氣淩厲,劍意不低。

這不過是誰來看,都是極好的一劍。

但這一劍,雖說是衝著胡蕭去的,但劍最後卻落到了那座涼亭的柱子上。

涼亭不是什麽特別的涼亭,一劍落上去,應當是要垮塌的,但那裏麵站著胡蕭,所以不僅沒有垮塌,更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李扶搖微微皺眉,舉起劍刺向了胡蕭的另外一處要害。

這招劍法叫做離亭燕,是謝氏的家傳秘學,除去謝氏一族之外,沒有旁人能夠研習,但不知道是因為陳嵊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謝陸還是將這一劍傳給了李扶搖。

這一劍蘊含著一百多種變數,要完全掌握不容易。

更為不容易的其實是,這一劍其實是守劍。

也就是說,不管怎麽變化,這一劍的重點在於守。

為何要守?

因為對麵是胡蕭。

麵對這樣一位大妖,自然要步步為營。

所以這一劍,隻能是守劍。

劍光在胡蕭身前閃現,胡蕭笑了笑,看著這一劍,不置一詞。

真的是守劍。

他屈指彈在劍身上。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彈的,但當手指放在青絲劍身上的時候,隨著青絲劍微微顫動,一道磅礴至極的氣機從劍身上就四泄開來。

風雨大作!

胡蕭看著李扶搖,伸手好似要打李扶搖一耳光。

若是這一耳光真的落到李扶搖的臉上,就真的不是簡單的戰鬥了。

這完全就是羞辱。

李扶搖看著那隻手,平靜的提劍回掠,青絲落到手掌之上,帶起一些火花,像是胡蕭這樣的體魄,一劍無功,很是正常。

但狂暴的劍氣順著劍身傾瀉而出,竟然發出一道奪目的光華。

讓胡蕭微微皺眉,竟然收了手。

他退後一步,站在涼亭邊緣,冷漠問道:“這是什麽?”

剛才這一劍,裏麵帶著的劍氣,竟然讓他都覺得有些心悸。

在剛剛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朝青秋。

李扶搖當然不會是朝青秋,要真是朝青秋的話,這一劍這麽近,胡蕭不死也是重傷。

對於那位劍仙,不僅是聖人們,就連大妖們都知道了一個事實,離朝青秋越遠,活得越久。

朝青秋當世無敵。

但離著他隻要夠遠,一劍之威,或許還死不了。

但在朝青秋一丈之內,一劍之下,必死無疑。

“這是我的劍。”

李扶搖看著胡蕭,平靜不已。

相信有很多人都相信李扶搖就是年輕一代裏最為出名的劍士,但是絕對不相信他會是年輕一代最強的劍士,畢竟有吳山河早比他走到朝暮境,而且又是劍山掌教,真要這對師兄弟打起來,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吳山河勝算更大。

但李扶搖這一劍,要是被人看了去,一定會讓人改變看法。

胡蕭看著李扶搖,說道:“假以時日,你或許真能成為第二個朝青秋。”

是的,第二個朝青秋。

可世間哪裏允許會有第二個朝青秋出現。

胡蕭更不允許。

一個朝青秋就已經讓人那麽頭疼了,要是再多出一個。

怎麽讓人能夠接受。

他看著李扶搖,搖頭道:“去死吧。”

這是他對李扶搖說的第三句話。

說完這句話,他手裏光芒大作,磅礴氣機起於靈府,很快便來到手裏,這一拳轟出,他就要將李扶搖徹底滅殺在這裏。

李扶搖神情微變,一劍遞出,之前還能說是明亮的劍光,在這個時候,就有些暗淡了。

劍光照不亮黑暗。

所以胡蕭的拳頭落到了李扶搖的胸口,無數氣機匯聚成一點,轟的一聲,炸開。

整座涼亭晃了晃,然後湖水炸開。

李扶搖向後飛去。

靈府裏的劍氣激蕩,五髒六腑都疼痛不堪。

狂暴的氣機似乎是想著摧毀一切。

但也不會太容易。

李扶搖倒飛出去的同時,草漸青從某處猛然掠出,帶著滔天劍氣刺向胡蕭。

胡蕭轉頭,一拳轟在劍身上。

又是如同天地之間的驚雷聲一般。

砰地一聲。

草漸青滾落湖水當中。

李扶搖吐出一口濁氣,在牆前站定。

胡蕭漠然前掠,這就是第二次相遇。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一劍不管不顧的刺向胡蕭胸口。

兩人相撞。

李扶搖被帶著撞開數道牆壁,灰塵四起,落入一片廢墟中。

站在遠處高樓上的葉長亭看著這幅場景,拍了拍腰間的劍。

眼裏多出了些讚許之意。

這個年輕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