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餘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一件事情,原來他一直以為那條蛇妖來此,才讓這座小鎮下起了連綿秋雨,可就在剛才,他才想起來,那條蛇妖不過是青絲境而已,就算是青蛇成妖,也遠遠沒有達到與天地共鳴的境界,因此這場秋雨,很明顯便不是那條青蛇所引發的異象。

可他查過縣誌,也知道此地每到秋天,也是不會下上這麽一場雨的,秋雨是異常,卻是和蛇妖無關,大抵來說,便應該是另有其事。

至於是什麽,言餘想不透。

可他知道一點,這能夠引發異象的修士,自己肯定遠遠不是對手。

因此這才顯得臉色有些難看。

可這窮鄉僻壤,哪裏會有修士來此?

……

……

白魚鎮有一條小河,名字就叫白魚河,河裏特產一類白魚,數量不多,偶有小鎮百姓能夠釣起一些,但就算是釣起來白魚之後,也沒有人將這些魚兒帶回家去,連白魚鎮名字都來源這一河白魚,小鎮百姓自然對這些白魚喜愛的緊。

這幾日秋雨不停,鎮子已經少有行人,鎮子本來就不大,居民不多,這未見什麽行人之後,一條條小巷的街道便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冷清,可此時此刻卻是有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那條白魚河旁緩緩而行,腳底到處是泥濘,隻是一路走著一路念叨,聲音不大,說的又快,自然沒有什麽人聽得清。

偶有路過行人,看到這個中年男人,也都是瞥過一眼,便不再有興趣再把視線放在這個邋遢的中年男人身上,其實若是他們仔細想想,便該知道,這現如今的秋雨不停,人人出門都撐著一柄油紙傘,為什麽這個中年男人不僅沒有撐傘,身上也都看不到一絲濕意。

隻是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棉衣的男人在河邊緩行,看著那條河裏偶爾得見的白魚,扯了扯嘴角,“這小鎮裏有隻小妖便算了,為何你這柄劍還成了精,和我躲了三天的躲貓貓,等我找到你這家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興許是中年男人的這些話讓那河裏的某柄劍聽了去,就這一瞬間,那條白魚河便忽然有些異樣,平時不多久的白魚,現如今正是聚集在一堆,偶有露出水麵的,好似在打量著這男人。

看到這副光景,中年男人拍了拍腰間,啞然失笑,“你還在猶豫,這座山河之中,你能碰上我,怎麽都算是福氣,要不是我之前非要去斬殺那隻妖,怎麽又會把那柄劍弄斷了?我保證,你要是願意跟著我,我肯定好好待你,再說了,你都生出這麽些靈智了,哪裏是說斷就斷的?”

中年男人在河邊苦口婆心的和某劍談著條件,若是被旁人看著,肯定也就以為這個人不是瘋子便是傻子。

“你這家夥,你要知道,我陳嵊,乃是這座山河難見的劍道天才,跟著我,準沒錯!”

“……”

隻不過好像任由陳嵊說了這麽多,那河裏某劍仍舊是無動於衷。

見此,陳嵊有些惱怒的說道:“你明明是柄劍,難不成不跟著我這個劍士去,還想著做三教修士的法器?要真是如此,你作為劍的風骨在哪裏去了,當年將你鑄造出來的那位,肯定也要以你為恥!”

白魚河裏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你這家夥不要得寸進尺,你上外麵去打聽打聽,才百年不到,我陳嵊已經踏進了朝暮境,這份修行速度,難不成當不上劍道天才之名?在朝暮境便敢深入妖土斬殺一位春秋境的惡妖,這份膽氣,這份劍道修為,在這座山河,能有幾個人能夠比擬?”

陳嵊盡量將這件事說的雲淡風輕,但明顯又是想擺出一副自傲的神態,可又被自己死死的壓製著,這便顯得實在有些不那麽如他想象之中的氣態,不過這自傲倒也應當。

畢竟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像他一般,敢在這個境界就去殺一隻境界在春秋境的妖,尚且能全身而退?

可即便是他如此說,那條白魚河仍舊未見什麽反應。

……

……

秋雨之中,有個中年男人蹲在河邊破口大罵,而罵的對象,居然還是柄劍,這要是被旁人看著,還不得驚掉下巴?

似乎是罵的有些累了,陳嵊隨便找了一顆大柳樹靠著,最後有氣無力惡狠狠的問道,“跟不跟我走?”

得不到回應,陳嵊點了點頭,知道是這個結果,他這次不多說什麽,隨手在一旁的大柳樹上扯下幾片葉子,冷哼道:“你這是非要我動粗。”

說完這句話,陳嵊隨手將柳葉扔出,那幾片葉子脫手之後,便好似變得有些鋒芒畢露,一片一片射入河中,很快便驚起無數水花。

河裏不少白魚都在慌張四處遊曳。

之後僅僅片刻,白魚河中某處轟然炸開,有一條身長三尺的白魚破水而出,在天空劃過一條弧線,好似嘲諷的看過陳嵊一眼,便落入河中。

陳嵊破口大罵,“你他娘的成了精就這麽不得了?”

他轉過頭在大柳樹上扯下不少柳葉,再扔出時便排成了一條直線,他抓住一頭,另外一頭便直接深入河中,好似漁翁釣魚一般。

隻不過旁人是釣魚用魚餌即可,可陳嵊今日是釣劍,那所謂的“魚餌”也不是其他物事,正是劍氣。

一縷縷淩厲的劍氣,附在柳葉之上。

源源不斷的進入河中。

河中,那條身長可達三尺的白魚正在驚慌逃竄,可最後魚尾被那柳葉卷住,越是掙紮,便越是激起無數的水花。

河岸上,陳嵊哈哈大笑,將柳葉向後一扯,直接將那條白魚扯離河中,就好似漁人釣魚一般。

白魚再度離河,可才破水而出,便直接化成了一柄帶鞘長劍。

長劍尚未出鞘,卻是劍氣外溢,隻是片刻,長劍便將那條柳葉所做的繩索掙斷,帶起無盡劍意直刺陳嵊。

陳嵊眼裏眼裏盡是歡喜。

他腳尖在岸邊輕點,大袖微卷,斥去那些劍氣。

看著河麵上懸空的帶鞘古劍,陳嵊拍了拍腰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陳嵊的佩劍了。”

說完這句話,陳嵊身形掠過,很快便來到那柄古劍前。

白魚所化的古劍,正要再度返回河中,便被陳嵊一手握住劍柄,陳嵊另一隻手輕輕抹過劍鞘,這柄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出過鞘的古劍瞬間出鞘。

一抹劍光照亮霧蒙蒙的天空。

此刻劍氣,更是勝過之前。

一手持劍的陳嵊再不像是之前那個有些瘋癲的邋遢男人,而是瞬間便爆發出了一股舍我其誰的氣勢,好似一劍在手,天下何處都可去,不平事都可平一般。

陳嵊低頭看向這劍身上的遊魚圖案,輕聲承諾道:“鑄造你的那位前輩,肯定是位了不得的劍匠,要不然為何你自行待在河中便生出了些靈智,但你應當要相信我陳嵊不會埋沒你的,說起來你我也算是有緣,若不是我佩劍折斷,稀裏糊塗從此河下遊尋著一絲劍氣來到此地,也見不到你,既是有些靈智,你便該知道,我輩劍士,不鑄法器,不修道術,唯獨隻有一劍而已,你既然是我的那一劍,我自然也會好好待你。”

不知道是被陳嵊這番話打動,還是被這位來曆不明的劍士的劍道修士給壓製,這柄古劍被收鞘懸於腰間之後,便不曾有過動作。

陳嵊笑了笑,驀然轉頭。

在白魚河岸遠處街道上,有個手裏提著藥材,一隻手撐著油紙傘的少年臉色發白。

陳嵊目光所及,少年轉身便跑。

這讓好不容易做足了一次氣勢的陳嵊立即便罵道:“兔崽子,老子有這麽可怕?”

少年隱入小巷,很快不見蹤影。

陳嵊笑著搖了搖頭,正準備轉身,忽然抽了抽鼻子。

複而看向那少年消失的地方,自顧自念叨,“差點忘了還有隻小妖。”

陳嵊轉身向鎮裏走去,而這個時候,這場秋雨,才終於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