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遊妖君的境界高妙,又是這個世間數一數二的絕世妖君,在妖土,除去武帝之外,能夠讓他變成如此模樣的,想來就真的隻有帝師了。

李扶搖沒有猶豫什麽,替北遊妖君解決了最後的困擾之後,看著葉笙歌說道:“你覺得那位帝師,會先去什麽地方?”

帝師最開始去的地方是在西山,和北遊妖君的一戰,也是在西山,此刻北遊妖君已經生機斷絕,不知道帝師已經去了什麽地方。

葉笙歌看著李扶搖說道:“反正不會先去鸞鳥一族。”

李扶搖點點頭,覺得有些道理,他隨手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裏,想著好些事情,最後這才猶豫的說道:“其實我覺得我們好像改變不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葉笙歌轉頭看著李扶搖,嗯了一聲,“怎麽說。”

“柳劍仙的一分為二的,在這裏是我提出來的,但在之後來看,結局便和之前的一樣,還是走上了這麽一條路,而妖帝暴斃這件事,即便是沒有發生,之後他也死了,你做了妖帝,但似乎也難以改變之後要發生的大戰,我們就好像是站在時間洪流裏的兩個人,盡力要去改變河水的走向,可是實際上,他即便改變了很多,最後都還是朝著最開始已經定下的方向在流動,就連謝劍仙死在妖土,大體上也和當年一樣。”

李扶搖想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很快便能夠給出他的結論,雖然結論不一定正確,但是他覺得,自己或許在做的事情,真是沒有什麽意義。

人們做事情,會有回報,會有意義。

這些都是驅使他們去完成這件事的動力。

要是沒有動力,那麽什麽都做不成。

葉笙歌說道:“你現在想要放棄不會損失什麽,反正事情的真相你都已經知道了,靜靜看到最後,也沒有什麽問題,隻是你好似有些對不起之前那個丟了命的女子劍仙。”

謝沉因為相信李扶搖的話,所以才選擇就這樣死在了妖土,要是李扶搖這個時候卻是又選擇放棄的話,那麽謝沉便是白白的便死去了。

雖然在這個故事裏,她好像不管如何都要死。

但意義不一樣。

李扶搖抬起頭,沒有太多思考,“那我們繼續。”

葉笙歌轉頭說道:“我覺得可以改一改思路,找不到帝師,我們便先去那些強大的族群,先讓他們別動,自然事情便要好一些。”

李扶搖點頭道:“好。”

說完這句話,他將明月劍拿了出來,兩個人踏上這柄劍,很快便不見了蹤影,隻在天邊留下一道白痕。

……

……

死了兩位大妖一位劍仙,這場血雨的勢頭看起來很足,劍山那邊早已經覺得有些不好,陸長偃站在山間某處,看著柳巷說道:“謝沉去妖土這麽久,還未歸來,我有些擔心她。”

一位劍仙,離開山河前往妖土,本來便是極為凶險的舉動,這妖土這麽多大妖,不知道怎麽就要出事。

之前謝沉有傳信山河,卻是不知道怎麽就沒有傳到劍山,要是真傳到了劍山,柳巷或許還會做些什麽。

現在則是一切都不知道。

柳巷看著那場血雨,想了想,皺眉道:“若是謝沉喋血妖土,至少也帶走了一位大妖的性命,這些時日已經下了好幾場血雨,這種頻率太頻繁了,要早作準備。”

他看了遠處一眼,看著已經趕來的嚴師說道:“要讓人去北方看看。”

嚴師的年紀比柳巷都要大出很多,在這些劍仙裏,屬於前輩,在劍山上,除去柳巷之外,便是他說話最有分量,至於劍山掌教,也都要差去好幾分。

嚴師皺眉道:“的確如此,這便是征兆,若是妖土要開大戰,我們也要有個準備。”

柳巷說道:“誰去?”

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也就不是推脫的時候了,要人去北方,自然會有人站出來。

陸長偃說道:“謝沉在妖土,我去吧。”

山上很多人都知道一個很真切的事情,那就是陸長偃一直都對謝沉有些想法,隻是那位喜穿紅衣的女子,對世間男子,皆是不屑一顧罷了。

即便是柳巷,也不如她的眼。

所以有人才取笑陸長偃,這麽多年,都未能抱得美人歸。

柳巷並未反對,隻是說道:“妖土現在局勢不明,到了那邊之後,務必要先把消息傳回來,謝沉的蹤跡也要放一放了。”

在如今的局勢下,謝沉的生死,也要往一邊放一放了。

這種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

陸長偃沒說話,隻是點頭,片刻之後,他禦劍而起,消失在雲端。

嚴師說道:“還須要人去通知各劍道宗門,做好準備才是,至於三教那邊,也是需要通知到,若是大戰一但開始,那便都得去北方。”

一旦開戰,那就是人族和妖族的大戰,整個人族都要認真對待,不管是劍士還是三教修士。

柳巷看著那些在枝頭滴落的雨珠,想了想,說道:“若是這一場血雨是妖族那邊掀起來的,隻怕不僅是謝沉,就連李扶搖都已經死了。”

嚴師也是感歎道:“那個年輕人和知寒一樣,都是人族未來,就這麽死在妖土,的確是可惜。”

柳巷忽然笑道:“其實也不一定,事情還沒有定論,現在說些什麽,都還是為時尚早。”

隻是說完這句話,柳巷便看向天邊,想著其實真相應當不會太遠了。

……

……

一場血雨,很快便將山河和妖土兩邊都驚動了。

實際上此時最憂心的還是帝師,這位一心要妖祖和人族開戰的妖族帝師,看著那場血雨,飄落下來之後,便出神很久。

雨夜妖君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說道:“事情到底是如何,你也該說說了。”

之前李扶搖和葉笙歌都想過,覺得帝師不會來鸞鳥一族,可誰知道,帝師在離開西山之後,竟然來的地方,就是這鸞鳥一族。

看著那場血雨落到這方峽穀裏,帝師的頭發和胡須好像又白了許多,他已經活了至少一千五百年,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旁人沒有經曆過的事情,一雙眼睛不知道看到過多少事情,在看到這場血雨之後,他便已經想到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應當是宮殿裏的兩位大妖出事了。

妖後當時放走了李扶搖,之後那位北遊妖君來找他生死一戰,他便知道這裏出了事情,當時他將北遊妖君斬殺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了鸞鳥一族,便是要爭那個時間,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時間都沒爭到。

帝師看著雨夜妖君,沒有回答之前的那個問題,隻是說道:“想來有些事情你也該知道的,隻是你雨夜身為妖君,到底在想些什麽?”

雨夜妖君是妖土的幾位年紀極大的大妖之一,又是鸞鳥一族的掌舵人,過往的那些年裏,他即便不是妖土最頂尖的那一些大妖,但也算得上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在如今葉笙歌成為妖帝之後,他便更是已經成為了整個妖土裏的重要人物,他本來便該為整個妖土想想,而不是拘泥於自己的身前身後。

雨夜妖君皺眉道:“我怎麽想,我還能怎麽想?我好像是沒有什麽想法,我隻是想著笙歌要過的開心,想著我鸞鳥一族的子弟要安穩一輩子,也想過妖土的妖族們,都安靜修行,該離開人間的就離開人間,不離開人間的就好好活著,我可沒有像你這隻老王八一樣,整日想著什麽複興妖族,想著要怎麽萬古流芳!”

帝師怒道:“雨夜,你直到如今都還以為老夫這把老骨頭是為了自己?!”

帝師這三百年來,一直都是妖族的主事者,整個人不知道有多麽冷靜,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般大發雷霆。

雨夜妖君也質問道:“即便是此刻柳巷不在了,你便覺得這場大戰能勝?”

帝師冷漠道:“要打贏這場仗,何其簡單!”

雨夜妖君繼續問道:“即便是打贏,那妖族要死多少人?那整個人間要死多少人,你給我說說,就是為了你一個人,便要這麽多人無辜去死,你於心何忍,即便是身為滄海,也不應當視眾生如同草芥!”

大戰一起,不論輸贏,那便是注定生靈塗炭。

這一點帝師自己肯定是很清楚。

帝師一字一句說道:“雨夜,有些事情要做成,便必須要有人犧牲,這場大戰便是這樣,要想做成這些事情,不死幾個人,怎麽能行?”

“人族欺辱我妖族,這事情你不是第一天知曉了,當年要不是妖祖,你以為我們還有今天?人族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今日要做這種事情,便是為了永絕後患!”

人族和妖族在曆史上,不知道爆發過多少次大戰,雙方都十分迫切的想要消滅對方,這種事情,早已經是注定的,仇怨更是不知道結下了幾萬年。

任何一方的實力在強大之後,都會生出消滅對方的想法,這的確是無可厚非,不用怎麽多說。

可是在雨夜妖君來看,此刻人族和妖族的實力對比,遠遠不是帝師所想的那樣,遠遠不是南侵便要將人族滅亡的那樣。

事情複雜程度,不是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

帝師冷聲道:“為了這件事,我已經準備了幾百年,不會再等下去,三教聖人那邊,早已經和我達成協議,等我們一滅劍士,便直接將他們也滅了,一統人間,到時候你鸞鳥一族的那位便是人間共主!”

帝師悵然道:“我還能活多久,我還能做些什麽?我隻想在時間的洪流裏留下我的痕跡,至於之後受益得仍舊是是鸞鳥一族,出一位百鳥之王,被人記住萬年便都是絕不得了的事情了,可是出一位人間共主,會被人記住多少年,你自己想想。”

雨夜妖君一時語噻,沒有開口,沒有誰不願意自己的後輩出彩,沒有誰不願意自己的後輩不是人中龍鳳,葉笙歌作為他們鸞鳥一族的後輩,成為妖帝便已經是莫大的榮光,可是和讓妖族一統山河比較起來,成為妖帝卻又要失了幾分顏色。

孰輕孰重,其實這就是帝師需要雨夜妖君和鸞鳥一族明白的事情。

雨夜妖君或許不願意看到生靈塗炭,但他應當是願意看到葉笙歌成為那個人間共主的。

這就是他擺在雨夜妖君身前的東西,要讓雨夜妖君自己去想,自己去選。

雨夜妖君看著這場血雨,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後卻還是說道:“這還沒有開始,便已經起了這麽大的事端,你即便把嘴巴說幹,我都不會信你的一麵之詞,你說你有妖帝憑信,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你若是不能讓笙歌親自來給我們說一說,我們是絕對不會跟著你去的。”

雨夜妖君年輕的時候便是個倔強的性子,即便是現在過了這麽多年,一樣是這樣,沒有什麽變化。

帝師眼神十分冰寒,事情逐漸已經脫離他的控製,之前葉笙歌成為妖帝的時候,他其實便想過,要是葉笙歌配合,那麽事情便可以處於最好的情況下,要是葉笙歌不配合,那麽事情也算不難,隻要將葉笙歌困住,便仍舊可以繼續進行,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之前放走的李扶搖一劍做了他覺得他不該做到的事情。

葉笙歌這個時候應當是已經離開了那座宮殿,隻怕是現在也在找尋他。

現在他身受重傷,不見得是葉笙歌的敵手,即便是葉笙歌的敵手,也害怕葉笙歌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去,隻要一但讓別的種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隻怕是那場大戰的計劃就要泡湯。

這是他謀劃了數百年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允許這件事泡湯的。

帝師想到這裏,便轉頭對雨夜妖君說道:“你們這些鸞鳥,天生都有問題。”

這不是謾罵,更像是一種感歎,或許是一種無奈的說法。

說著話,他從懷裏拿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黑乎乎的圓形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