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水生出於何種居心,不可否認,他的確解開了禁咒,幫流風恢複功力,流風也就相應表現出友善的態度道:“還好了,謝謝你。”

“哈哈,我以為你這小子不會說客套話呢,從開始就沒尊敬過我老人家,算了,不跟你計較,來,坐到水麵上陪我聊聊天。”

“坐到水麵?”流風苦笑,他現在渾身又酸又軟,恢複的一點點功力還不夠支撐正常的生理機能運轉,哪兒還有力氣做這樣的難度動作。

“笨蛋!學我的樣子,盤膝收腹、挺胸低頭,放鬆,再放鬆,對了,就這樣……”

按照水生的口令一步步做下來,流風腦海中自然浮現出幾幅畫麵,畫麵中均是種種人形,神態各異姿勢古怪,有的屁股朝天手指觸及腳尖,有的張牙舞爪囂張之極,最後一幅竟然如同一個嬰兒般縮手縮腳平躺著,嘴裏還含著手指。

若是在平日裏見到這些畫麵,流風會笑歪歪的,不過他現在可笑不出來,因為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的跟隨畫麵一起動作,而且這些動作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仿佛一出生就已知道似的。

水牢中的場麵詭異可笑,水生如普通人般懶散的站在水中,右手習慣性的在脖子上搓著灰,流風則身體浮在水麵上,反複不停的重複著幾個怪異的動作,越動越快,越做越熟練,漸漸的,他的身形有些虛幻,似要隱入水霧又象融化其中。

水麵泛動,受到某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向一處匯集,流風身下的水位漸高,而其它地方的水位自然下落。

水生先前築起的清水隔離帶,就像一條無形的堤壩,攔住了臭水入侵,讓單間內形成的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水域。

涓涓細流,洗刷著流風心中的不安與焦慮,讓每一個細微的神經末梢都得到溫和的撫愈,流風宛如回到了繈褓時代,躲在母親的懷抱中,他徹底放鬆身心,任由水分子衝刷體內每一處重要部位,神經中樞、元神。

一瞬間,那一處處器官不再是以單獨個體存在,而是被水融化分解,最後匯集到一起。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單間中猶如築起了高高的水山,流風安詳的躺在峰頂,此時的他已經停止一切動作,蜷縮一團,嬰兒般熟睡著。

水生靜觀流風的這些變化,喃喃自語道:“這次真要感謝幻暗那些小丫頭們,否則光要為這小子洗髓煉魂就要廢掉不少力氣,嘿嘿,水魂祭……臭小子,你練了老子的招牌秘技,不認爺爺是不行了……”

先前受到那麽大的痛苦,流風都沒有失去知覺,但隨著水分子輕柔的體恤,他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這也不能怪他意誌不堅,實在是太舒服了。

摸摸流風的額頭,水生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去。就在他消失的瞬間,被阻攔在柵門外的臭水蜂湧而入,不多久,水位平衡,單間內又恢複了往昔的寧靜,大群食腐魚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唯一不尋常的,是流風身下的水域,那裏比附近的水位高出了接近半寸,且水質清澈,周圍的臭水無法侵入其中,單看水層之間的隔離方式,與水生的手法煞是相似。

又是長時間的沉睡,流風在做夢,夢境的地方似曾相識,但在他的記憶中卻沒有半分印象的存留。那是一個奇異的水底世界,魚兒在他身邊悠然自得的遊蕩,形態各異的亂石海藻遍布四周,偶爾有人從他麵前經過,鞠躬行禮,而後又霍然化身於水中,再也看不到蹤跡。

流風好奇的看看這兒,摸摸那兒,捉住腳底的小烏龜挑逗玩耍。忽然,眼前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接著傳來嚴厲的嗬斥聲:“你在做什麽?不務正業!你要記住,作為領主你必須刻苦勤奮,同時要保持堅韌冷酷的性格,捏死你手中的詭王龜,捏死它!”

似乎覺察到危機降臨,小烏龜探出頭張望,在它的背殼上忽的冒出許多氣泡,緊接著更奇怪的事發生了,氣泡散去,小烏龜變成了美麗少女,輕輕依附在流風身邊細語道:“郎君,別聽他的,我們回房快活去吧……”

對美女向來沒有免疫力的流風,不知為何忽然從心底生出惡感,伸手猛地掐住美女的脖子。

“嗬、嗬,你……”那女孩美麗的臉龐變得青筋暴跳,須發飄舞變白脫落,細白滑嫩的肌膚宛如枯樹皮般塊塊脫落,青春在瞬間消逝,轉眼間一張骷髏麵容展現在流風麵前。

“對,就這樣,不要手軟,不要被她的假象騙了……”虛影在一旁不停的鼓動。

骷髏的麵目繼續變化,這次倒是恢複了人形,但長相與先前簡直是天淵之別,醜陋到讓人嘔吐的地步,仔細看看,老熟人了,竟是鳳舞軍團的如煙軍師。

“這個女人和你有仇,捏死她!”虛影不知是何居心,拚命的催促流風下手。

如煙本表現的十分痛苦,卻忽然詭異的笑道:“流風,你認命吧!”

說話間,手中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向流風的胸口。

流風拚命閃躲,仍逃不過被利刃穿胸的厄運,錐心的痛楚讓他忍不住慘叫出來。

隨著淒厲的慘叫聲,流風終於從夢中蘇醒,睜開雙眼,一切都是假的,唯獨一樣,真的有一把利刃插在他的胸口,不是匕首,而是一尺多長的魔法手杖。

手杖的主人正對著他微笑,三十出頭,一襲黑色魔法長袍,淩波立於水麵之上,眼神中充滿著妖惑的媚態——魂祭法師。

“咯咯,乖,別亂動,我們要動個小手術,忍忍就好,以後再也不會痛了!”說話的另有其人,大公主從魂祭法師身後探出頭來,滿麵笑容的說道。

“你…們……”話一出口,流風就發現,插入自己胸膛的魔法手杖似乎帶有某種奇怪的約束力,控製他體內的真氣、血液的流動,甚至連思維運轉都艱難不暢,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流風隻有苦笑,他今天的運氣實在是衰透了。

魂祭法師與大公主同時開始低聲吟唱,一些流風從未聽過的音符充斥著牢房,與此同時,胸口的魔法手杖也向體內灌輸陰冷的力量。

“這回徹底完蛋了!”流風反複試著運行真氣或精神力量,但體內如死海一般毫無生跡。就在他絕望的瞬間,後背與清水接觸的層麵忽然有了動靜,從水中並沒有傳來可以救命的力量,反倒是讓流風體內無法使用的力量盡數流入了水中,流出速度非常快,快到了令魂祭和大公主來不及反應。

不僅僅是力量,從精神到**,流風的整個身軀就如同冰做的一般,完全溶解到了水中,魂祭握著的魔法手杖上沾著幾滴清水,剩下就什麽都消失無蹤了。

愣了愣,大公主恨恨的嘀咕道:“一定是水係死老鬼在作怪,跟我們搶人,大姐,你看怎麽辦?”

“走吧,在水牢中我們鬥不過他。”兩人對視一眼,踩著水麵轉身向外走去,這淩波涉水的功夫,就算賈老實那樣的高手也很難做到,魂祭與大公主卻如走平地一般輕鬆,若是被普通人看到,一定會瞠目結舌的。

而化身於水中的流風,此時可並不輕鬆,與上次晶乳池的經曆不同,流風可以清楚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但卻無法控製,仿佛他的**真的化為清水,連精神體都溶於水中無法獨立存在。

流風努力的希望從水中分離出來,但幾次嚐試均告失敗。

“這可怎麽辦?為什麽會這樣?”艱難的掙紮後,流風不禁陷入痛苦的疑惑。

冷靜!流風不停的告誡自己,回過心神,他開始分析眼前的狀況,**無法重組,也就不能從元神提取力量,但他還能清晰的思考,而且感覺上身體似乎並未失去,莫非?他從本質上蛻變了,變成了一灘水,一灘有思想有喜怒有一大群漂亮老婆的清水,這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臭小子,出來吧!想躲在水裏過年嗎?”可以說,在這之前,流風是非常討厭水生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但此時此刻,這聲音卻變的異常的悅耳動聽。

“我也想出來啊!但……”

“哈哈!不知道怎麽出來對吧!我猜到了……”水生的笑聲中滿是得意,身形霍然現身於水麵之上。“小子,乖乖叫爺爺,我就教你出來的竅門。”

流風立即反應過來,這顯然是水生設計好的圈套,先是趁著為他解除封元咒的機會,強行灌輸亂七八糟的功法,接著再讓他溶入水中無法自拔,最後隻能求助於水生。這設計可算是環環相扣,而魂祭法師與大公主的適時出現也促動了計劃實施,這水生不會是與魂祭等人串通一氣了吧?

想到這兒,流風決定不接受水生的救濟,免得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反正他知道肉身並不是化為清水,隻不過沒找到恢複的竅門罷了。

“想想吧,叫一聲爺爺,我就教你全套水魂祭,那可是別人八輩子也求不到的美事啊!還猶豫什麽,快點!”水生不停的引誘勸導著,越發加深了流風的懷疑。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很快就能出去,你老人家就不用操閑心了。”

流風的斷然拒絕讓水生一愣,接著勃然大怒,衝著水麵吼叫道:“你這小混球,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老子的水魂祭推銷不出去了嗎?好心好意的讓你學,竟然不領情,好,我倒要看你用什麽辦法自己出來。”

流風並不回嘴,他在加緊捉摸水中的特殊成分,分析自身眼前的狀態,以求盡早脫困。

等了一會兒不見流風回答,水生恨恨的說道:“半個時辰,你若是能自行出來我就叫你爺爺,若是出不來,嘿嘿,別怪我放寶貝們進來清場,包管你掛的又幹淨又利索……”說完就閃身不見了。

靠著對水中成分的認識,流風細細搜索著單間內的每一滴**,希望從中找出水生留下的痕跡,從而窺得水魂祭的秘密,然而,令他疑惑的是,水生竟然沒有留下任何可利用信息。可以輕鬆的隱身現身,又完全不改變水中成分,莫非……

流風象是發現了新大陸般,按照想法,一次又一次的嚐試,收集著每一次微妙的變化信息,終於,探查到了元神的本體之所在,他心中狂喜不能自已。

小心剝除偽裝的外殼,成功了,元神重新納入精神體的控製,在還原實體上流風邁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雖然還沒找到肉身,但通過元神真氣的吐納,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自身能量的波動,流風激動的想哭,他就要重獲新生了。

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很快,流風找到了**真身,不過這次他並不急於恢複原形了,因為在尋找肉身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躲在牆角的水生。

水生安詳的坐在那裏,任由汙水穿透他的身體,不知是沒發現流風的動靜,還是有意設陷阱,他對於流風的精神體探視毫無反應。

“這老小子又在搞什麽鬼?”流風心中暗自嘀咕,“反正他也沒反應,探探他的底。”

運用從小倔那攝取來的精神技法,流風開始探測水生的虛實,沒想到,透過水的傳導,無需任何特別的技法,流風就能輕鬆接觸水生的思緒,這可讓流風大喜過望,還有什麽好客氣的,流風瘋狂的從水生記憶中挖掘可用信息,通過簡單的記憶單元複製,有關水魂祭一些簡單的功法與修煉經驗盡數落入流風的腦海,另外,他還發現,水生與魂祭等人的確是敵視狀態,不過剛才魂祭法師的出現並非偶然,而是水生引她們過來的。

還待再探,水生的骼膊忽然動了動,流風趕忙收回精神感應,雖然探到了些許水魂祭的奧妙,功力也恢複了小半,但現在與水生這老怪物為敵,還是等於自討苦吃。

嘩啦,水生騰空而立,對著水麵喊道:“半個時辰了,小子,快叫爺爺,否則我真的放寶貝兒們進來了……”

流風悄悄的與實體重組,同時隱身於柵門口,剛才的窺探,他同時發現了水生的一項弱點,對於水魂祭的隱身,他隻能召喚,而無法探知,這就是說同樣隱藏在水中,流風能夠發現水生的位置,而水生不知道流風的存在,這對流風可算是個大大的福音了。

“我數三聲,再不出來,別怪我不客氣了!一、二、三……咋!”水生輕聲發出一個奇怪的音符,轉瞬間,大批食腐魚再次出現在柵門附近。

水麵翻騰,臭水蕩漾,流風等的就是這個混亂的瞬間,在食腐魚進門的同時,流風潛身水底,逆著魚流脫身單間牢房。以他現在的功力,對付水生當然是不夠看的,但扳彎柵門逃生還是綽綽有餘的。

穿過狹長的水道,流風露出真身,全力向外逃去,雖然他的功力還未完全恢複,不過憑著六成功力穿越層層守衛是綽綽有餘的,來回巡視的衛兵們隻覺得麵前掠過一絲潮濕的氣息,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異樣。

眼看就要到達水牢出口,流風忽然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停住腳步,調整內吸,他計劃著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去,忽然,他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第一反應,翻掌攻擊,以流風現在的實力,能無聲無息摸到他身邊的,絕對稱得上神仙級人物,所以流風並不指望這一掌能傷到對方,隻要讓那人緩一緩,他就能脫身逃跑了。

可惜流風的算盤打不響了,他隻覺得手腕一緊,半個身子發麻,同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語音:“不想死就乖乖聽爺爺的話,別出聲別掙紮,我就放開你。”

好漢不吃眼前虧,流風點頭表示同意,略微頓了頓,感覺到手腕被鬆開,流風小心的轉頭,看到水生那張臉離他不到一尺,正嬉皮笑臉的看過來。

“你……”

“噓……”水生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使了個眼色,示意流風跟他來。

離開出口大約百米左右,水生才停住腳步,輕聲說道:“幻暗那幫人在門口布下了‘幻暗滅世大陣’,那可是幻暗係用來壓箱底的家夥,以‘滅世**’為基礎,配合上‘強靈封咒’,威力恐怖之極,在靈幻界屬於見誰滅誰的陣法,若不是要對付老子,你這輩子恐怕都見識不到。”

“噢,原來是要對付你,那你出去吧,我另找出路,不耽誤你老人家解決私人恩怨了。”流風轉頭就要開溜,卻被水生一把拽住。

“哼,學了我的水魂祭,你就是水伽係中人,我們和幻暗係是死敵,所以你有責任和義務出去對付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