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簫小杞痛快洗個澡,現在的她能抖出個泥人出來了。

擦著頭發走出浴室,一邊捋順頭發,一邊徑直走向放在客廳中央的大床,欣怡今晚和同學有party,她對簫小杞今天拋下她和奧利維爾跑去海邊玩很不滿,所以今晚就隻有簫小杞一個人了。

簫小杞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紙片,上麵寫著一個收信件的地址,因為他們所住的區比較亂,所以郵差一般不會送信件過來,要自己去拿,奧利維爾說在那看到有她的郵件,簫小杞想大概是終於有阿爾弗雷德的信件了。

簫小杞拿著卡片上下扇風,其實,如果真的要直麵對阿爾弗雷德,她真的不知道該以怎麽的態度,怎樣的姿態來麵對他,而他們見麵之後,又要說什麽才好,她真的能毫無芥蒂地像以往那般與阿爾弗雷德談笑風生嗎?簫小杞腦子一片空白,卻突然被一通電話喚回神來。

簫小杞看向床頭櫃的手機,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號碼,完全沒有見過的國際區間號。

一瞬間阿爾弗雷德的樣子浮現在眼前,簫小杞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卻聽到一個台灣腔的女人惡狠狠地質問的聲音:“我老公在不在你那裏?”

簫小杞懵了,但很快便知道大概是撥錯了號,她老實巴拉回應道:“這位太太,您撥錯號了。”

那邊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幾個聲調,“不要騙人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嗎?”

簫小杞縮了縮脖子,好激動的女人,大約是第一次打給老公的情人,雖然氣勢洶洶,但總覺得有幾分底氣不足,大約是緊張的原因,於情於法都占優的女人,本應更理直氣壯些的。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耐性,簫小杞居然沒有掛斷電話,反而是耐心再解釋道:“這位太太,您真的打錯了,我人在法國啊。”

“什麽!你在法國!他給你買包包買衣服還不夠,居然還讓你去歐洲玩!”突然拔高的聲音,叫簫小杞差點笑了出來,她幾乎能想象電話那頭的模樣,多半是又驚又氣的跳起來了吧,但又覺得這人有點可悲。

“這位太太,我是真的不認識您的老公,我的號碼是xxxx,您確定您要找的是這個號碼的主人嗎?”因為聽口音對方看起來像是在另一個大陸,不忍她再浪費國際通話的資費,簫小杞於是好心說了自己的號碼讓她確認。

那邊的人跟著讀了一遍,又高喊起來:“就是這個號碼,網上的那個人就是給了我這個號碼。”

“網上的人?”簫小杞疑惑道。

簫小杞還沒想清楚,那邊就激動地開罵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做人小三爽嗎?插足別人的家庭被遭報應的,我告訴你,你不要裝了,我就當我老公這回**了,以後如果再讓我發現你還來糾纏我家老公,我扒光你的衣服,鬧上你的單位,你看你還要臉不要……”

這人還真……簫小杞深呼幾口氣,平淡打斷那人的話:“這位太太,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告訴你我的號碼的呢?我並不認識你,當然,還有你老公。”

那人也有點懷疑了,頓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我在網絡上發帖人肉小三,有人把這個號碼告訴我。”

在網絡上?簫小杞無語,就這智商怪不得老公有小三,也不想在多做糾纏,於是簫小杞再誠心誠意保證道:“這位太太,我不認識您的老公,而且我已經在歐洲接近半年了,這段時間沒回過中國也沒有結識到任何亞洲模樣的男性,所以,我想是有人欺騙您了。”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肯定道:“不可能啊,那人明明說百分百確定是這個號碼的。”

這事有點奇怪了,怎麽會突然就有人在網絡上把自己的號碼泄露出去了,而且因為她剛到巴黎就被人偷了手機錢包什麽的,所以她現在這個號碼是很少人知道,而且還這麽湊巧,就把她的號碼泄露到語言相通的台灣,簫小杞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咬牙切齒問道:“太太,您介意告訴我那人的id號碼嗎?”

“你等等,c—h—i—r—s—2000,就是這個。”

克裏斯你這個臭小孩!簫小杞握拳,現在就隻想把克裏斯這臭小孩的腦袋給擰下來,她深呼一口氣,“這位太太,我想這裏麵應該是有什麽誤會了,抱歉,我不認識你的老公,也希望您的問題可以順利解決。”

對方愣了一下,大概是相信了簫小杞的話了,也禮貌地道歉了,衷心地祝願了她一番。

掛上電話後,簫小杞握著手機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無可忍,披上外套風風火火跑下樓,對著那生鏽的鐵門一陣亂拍。

開門的是奧利維爾,他看見簫小杞有點意外,笑了笑道:“難道小姐又煮了什麽美味的食物犒勞我們?”

簫小杞粗魯地推開他,徑直走進屋內,看見躺在沙發上正在吞煙吐霧的克裏斯。

她兩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看著她,“你把我的手機號碼發布在了網上,告訴別人說我是第三者。”是肯定句。

克裏斯像是早就料到簫小杞會找來,懶洋洋地繼續抽了一口煙,煙霧在她塗成紫色的唇瓣徐徐吐出,“那位太太這麽有效率?被人罵插足別人關係的感覺如何?”

簫小杞甩開奧利維爾扶著她肩膀的手,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隻直愣愣盯著看起來毫無愧疚之情的克裏斯,“你為什麽這麽做?我自認為沒得罪你吧?”

“我隻是實話實說,難道你不是插足到別人的關係裏嗎?”克裏斯彈了彈煙蒂,煙灰直接落在沙發了。

簫小杞胸膛幾經起伏,在心裏無數次地默念著“她隻有十三歲,她隻是個小屁孩,她隻有十三歲,她隻是個小屁孩”,雙手往下按了按,試圖和克裏斯平靜地溝通,“我什麽時候插足別人關係了?我們是有什麽誤會嗎?”

話音剛落,瞟見克裏斯雙眼發紅地瞪著抱著自己肩膀的奧利維爾,遲疑了一下,簫小杞驚訝捂著嘴,道:“你……是說我插足在你和奧利的關係間?”她還真從沒想過克裏斯會喜歡奧利維爾,畢竟克裏斯才十三歲,而奧利維爾都二十八將二十九歲了。

克裏斯神情一窒,眼神慌亂看著奧利維爾,見他也看過來,更覺心事被人一下子捅破,

“你這個瘋女人,不要臉,你就是第三者,沒臉沒皮,婊子,**……”

“你別亂罵人好嘛?”簫小杞皺眉聽著越發不堪入目的話語,而且這些話居然是從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口中說出的,她心裏更是不滋味,今天還莫名其妙地被不相幹的人臭罵一頓,難道她是垃圾桶?難道她就要無條件承受與自己無關的她們的怒火?

克裏斯還在罵著,“你就是,不要臉的黃猴子,你再在奧利維爾麵前亂說話,我……”

簫小杞努力壓抑心中的怒火,嘴裏默念著“平靜平靜”,然後也順從點頭道:“好的好的,你不喜歡奧利,是我誤會了你可以嗎?”

簫小杞這哄小孩的態度卻讓克裏斯突然變得更加瘋狂,她突然發狠地拽著簫小杞的頭發把她拖到沙發上,沒反應過來的簫小杞身體向前,整個人就趴在了沙發上,她吃痛要掙紮,剛抬起頭,就看克裏斯癲狂的表情,她一手拽著簫小杞的頭發,另一隻手,指尖夾著的煙頭就要燙到簫小杞的臉上。

簫小杞條件反射裏麵用右手抬起擋住臉,就隻覺手肘的皮膚一陣鑽心的疼,克裏斯的煙頭燙在上麵了,她聞到了就在鼻尖的,煙草的味道,如果剛才不是她反應敏捷,那麽現在燙花的就是她的臉了。

這人是瘋了吧,還真以為普天之下皆你媽呢,誰都得慣著,簫小杞心裏一把火串上來,低聲默念一聲:“女金剛。”然後強忍住手肘一陣一陣的痛楚,快速扭住克裏斯壓製住她的胳膊,拖著她站起來,一個利落的過肩摔,把克裏斯摔下沙發,她的一個胳膊還被簫小杞死死抓著。

簫小杞抬眸看向剛才想要上來阻止的奧利維爾,笑了笑,道:“抱歉,把你的小寵物給打了。”

奧利維爾愣了愣,腳步無意識地上前幾步,一隻手輕輕地按在簫小杞抓著克裏斯胳膊的手,輕輕摩挲著,手指挑過軟軟的手背,再戳戳她緊繃的手臂線條,“這件事我會教育克裏斯的,現在放開她好嗎?她的胳膊我想已經脫臼了,要送去醫院。”

“好的。”簫小杞朝他溫和一笑,手上又使力,硬生生又把克裏斯拖上了沙發,克裏斯發出痛苦的慘叫,其他呆住的人紛紛圍上來要阻止,簫小杞已經利落甩開克裏斯的手了,克裏斯悶吭一聲,整個人蜷縮在沙發邊上。

簫小杞站在沙發上,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著挑剔的看著神色各異的人,嘴巴厭惡地下垂著,似乎呆在這個地方讓她很難受很惡心似的,“那麽,各位晚安。”,說完,她一手橫按在腹部,一手被背在背後,帥氣一鞠躬,再高傲地昂著頭,雙腳向前使力,跳下沙發,穿著拖鞋又“踏踏踏踏”地走向大門想離開。

經過奧利維爾的時候,他條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然後,她的手猛地一哆嗦,才發現抓到她剛才被燙到的皮膚了,他慌忙放開,又想去抓簫小杞的手掌,輕輕摩擦,感覺到她的手心炙熱,指尖卻是微涼的,因為用力,手背青筋突起。

克裏斯的痛苦地呻吟著,簫小杞甩開他的手,麵無表情拖著拖鞋“踏踏踏踏”離開了。

別真以為她就是一顆軟柿子了。

……

第二天,簫小杞早早就趕到郵局,現在對比起來,她還是比較樂意麵對阿爾弗雷德的,奧利維爾身邊的人太惡心了。

她順利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像之前收到的那些一樣,比較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一個包裹,很大的包裹。

簫小杞單手笨拙地把它們抱回了公寓,打開公寓的鐵門,一室的清冷,昨天欣怡沒有回來,她還在生氣,簫小杞艱辛把包裹甩到**,自己也坐了上去,昨天燙傷的地方已經上了藥,隻不過關節動起來的時候還是會有點疼。

先打開信件,裏麵果真是阿爾弗雷德的筆跡。

“蕭,很高興能收到你的回信,我已經離開巴黎有一段時間,現如今在美國,8月我會在芬蘭,可惜的是我僅有兩天的休假,分別是8月15,和16號,不知你是否方便前來,當然,一切的費用我會支付。ps:如果真不方便,我希望你也能給我回信,告知你現在身在何處,我會盡快安排機會去找你。

阿爾。”

去芬蘭,找阿爾……

另一個包裹很大,用一個巨大的英格蘭紅色格子圖案的旅行袋裝著,拉開拉鏈,裏麵居然是一隻,巨醜無比的,齙牙兔子,一直眼睛還沒有眼珠,醜成這樣也是一個突破。

這是神馬東西啊?阿爾的品位已經下降到這個地步了嗎?簫小杞嫌棄地把兔子扔到一邊,在旅行袋裏麵又翻找了一會,才找到一張燙金邊的卡片。

“送你的,我想,做一隻兔子並沒有多大的難度,真不知道為何小姐你會洋洋得意,到處炫耀。”

雖然沒有署名,但就這欠揍的語氣,不用想也知道是大衛了,想起之前她給欣怡做了一隻兔子抱枕,那時候十分滿意,還特意拍了張照片發給大衛炫耀,想不到才不到一個月,他居然還自己做了隻送過來了。

簫小杞拎起兔子的耳朵,瞪著這隻醜爆了的兔子,這麽醜的東西他還好意思送過來,不過幻想著大衛這家夥捏著繡花針,一針一線逢兔子的模樣,簫小杞就想噴飯。

抱著兔子在**打滾,不小心碰到了包著的傷口,簫小杞正痛得呲牙咧嘴,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簫小杞呆愣抬起頭,就看到奧利維爾走了進來。

去,剛才抱著包裹回來的時候,忘記關上門了!

簫小杞一臉嫌棄的表情讓奧利維爾十分尷尬,他的手指把鼻下擦了擦,道:“咳,小姐,現在方便聊天嗎?”

簫小杞木著臉坐在**,“我要說不方便你能現在出去並關上門嗎?”

奧利維爾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後脖子,幹笑轉移話題套近乎道:“蕭,傷口還好嗎?”

“你讓煙頭燙一下就知好不好?”簫小杞把包著的手背在背後,拒絕奧利維爾探視的眼神。

奧利維爾四顧環顧了下,發現整個房間居然是沒有椅子的物體的,隻好繼續他站著,簫小杞坐著的繼續說著話,“我想向你道歉,因為克裏斯的某些幼稚的行為。”

“那也應該是她來。”

其實她知道這事和奧利維爾無關,她不應該遷怒於他的,可是,在克裏斯燙傷她的那一刻,她分明在那個房間看到,眾人的眼神,眾人的目光,他們隻關心克裏斯,他們懼怕的是她到警察局檢控克裏斯,克裏斯還未成年,這樣克裏斯就不得不進福利院了;在她把克裏斯摔倒的那一刻,他們關心的不是她發抖的,還蒙著煙灰流著血的手臂,他們第一時間想的是把克裏斯送進醫院,沒有人關心她,她……她不知道該如何描敘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悲涼?淒慘?那一刻,她想念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查看她的傷口的,想念馬特拉齊夫人,她會用紅蘿卜敲爆那人的頭的,想念沃爾森夫人,她會用力地擁抱她,親吻她的臉頰……想念盧卡,想念大衛,想念阿爾,她被他們寵壞了,以至於在法國,當再沒有人關心她的時候,當她發現舉目望去,沒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她……突然就想哭了……委屈,心酸,陰鬱,種種的情感一擁而上……

“她還小,你知道的。”奧利維爾眼神漂移了一下,很明顯,當事人並沒有覺得她有什麽對不起她的。

“所以因為我年紀比她大,所以我活該被她誣蔑成第三者,所以我活該讓她用煙頭燙花臉,所以我活該被她無視,被她踐踏尊嚴嗎?”

奧利維爾雙手抓了抓頭發,綁著的頭發散落,他懊惱道:“我沒這個意思。”

“所有立刻要求對方笑著說‘沒關係’的‘對不起’,都不叫道歉,小肚雞腸是受害者的權利,誰規定被侮辱的人必須要看開。”簫小杞梗著脖子道。

奧利維爾無力地歎氣,帶著點乞求味道凝視著她,“為何不寬容點呢小姐?”

“我為什麽要寬容?我在電話裏被我的同胞大罵婊子,我的臉差點就被煙頭燙花了,我的手臂現在還在流著血,而我一直所崇拜的人,卻還在要求著我原諒傷害我的人,你說我為什麽寬容?”

“我對此很抱歉。”

簫小杞看著奧利維爾祈求的眼神,卻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坐在**,兩隻手緊緊地抱著那隻巨醜無比的兔子,就像是唯一的救命草般,她低聲道:“先生,我保證我不會到警察局檢控她的,如果你需要的是這個,那麽現在你可以走了”

“……謝謝。”

“我的榮幸。”

奧利維爾腳步頓了頓,喉結幾番上下滾動,咬了咬唇,轉身想走,走了幾步,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側轉過身,道:“……明天你想要到13區采購嗎?唔,畢竟現在你的手不方便,我可以幫你提東西。”

“恐怕不行先生,我想我明日要離開法國到芬蘭,請放心,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我也不會食言的。”

“好的好的。”奧利維爾點頭,又轉身要走,頓了頓,突然整個人轉過來,抓了抓腦袋,擰著眉道:“恕我冒昧小姐,你為何要去芬蘭?”

“想去看極光,這是不是一個極好的理由?”

奧利維爾愣了愣,似乎想要活躍氣氛,語氣誇張道:“我看小姐你比我更為地像浪子。”

“我不是,我有家!”簫小杞斬釘截鐵道,抱著兔子背過身躺下,“好了,我要休息了,麻煩您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謝謝。”

在簫小杞猛地轉過身的時候,奧利維爾看到簫小杞眼睛裏閃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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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會很晚,補字數這事真不是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