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人們都有這樣那樣的荒謬和缺陷,但我堅信人們內心的最深處都是真正善良而美好的,美好的……美好的……美好的……美好你妹,簫小杞現在想掀桌!

“我討厭上課,我討厭法律。”

“嗯,然後?”

“你和我一起去上課,然後你來做作業。”

“我為什麽要和你一起上課,我是藝術設計專業的?”

約翰今天心情很好,寬容地給智商及不上他的簫小杞解釋理由,“因為我討厭各種法律文件,我要是第一個學期就掛科,我爸媽會把我的零用錢都扣光的。”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也不見得喜歡。”居然要她一個藝術設計專業的幫他做作業,他還好意思?“我拒絕,我又不是法學院的人,我不懂這些。”

“你不是春季才入學嘛,你們亞洲人不都是書呆子嘛,額……都喜愛學習,背法律文件這樣的事最適合你了,你不懂也沒關係,喏,這是預習的課文,你現在趕緊看了,明天下午有課。”

此時簫小杞手裏的叉子還沒能放下,現在恨不能直接插進對麵的約翰的心髒裏,她就在學校食堂吃個午飯而已,想不到就遇到約翰了,這家夥好像從不知道不好意思為何物,還真以為簫小杞對他是愛到無法自拔了,直接就指揮簫小杞做事了。

但,她還真沒骨氣地去做了。

第二天,簫小杞揉著睡眼惺忪的眼,步履瞞珊地背著讓脊背欲裂的沉重教科書們,噢,這些該死的核心理論課都愛大部頭磚塊教程,重死她了,就這樣,簫小杞摸索著來到了人生中法學院生涯的第一節課上,她走進教室,舉頭四顧著莊嚴巨大的教室,努力在這個擠滿一百多人的大教室裏找一個空位,現在很多法學院嚐試縮小一年級的課堂規模,然而,七十到一百人的大班教學是一年級的常態。

簫小杞正踮著腳仰著脖子試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出一個空位,那天那位**萬千的查理斯先生突然就站了起來,舉起手,恐防簫小杞看不見,他扯著嗓子喊道:“破約翰處的妹子,這邊!”

“……”然後,簫小杞頂著教室裏百來人的膜拜,努力做到目不斜視,走向嘴賤的某位身邊坐下。

“好在我們來得早,否則你就沒位置了。”約翰正埋頭玩遊戲,見簫小杞過來,不忘邀功道。

簫小杞把磚塊樣的課本“砰”地甩在桌麵,坐下,氣定神閑道:“理論上我本來就是不需要上這課的!”

見簫小杞臉色越發不爽,查理斯用手肘捅了捅約翰的腰,俯首在他耳畔嘰咕著什麽。

簫小杞不理,隻翻開書專注再複習一次這堂課要分析的案例,可密密麻麻的字還有那些不知所雲的專業術語讓她頭昏腦漲的,隻恨為什麽係統不再給她安一個聰明點的頭腦。

查理斯和約翰嘀咕了一陣,約翰把手機收起來了,嬉笑往簫小杞靠了靠,道:“別這樣說,預習了嗎?據說這門課的教授很嚴格,喜歡提問題。”

“你居然指望我一個藝術設計專業的幫你們回答法律問題?這是大丈夫所為嗎?”簫小杞壓低聲音喊道,她以為她隻要做課後作業,現在居然還指望她來回答問題!這還是人幹事?

約翰幹笑著,“你也不希望我掛科對不對?如果我花大量時間在學習上,這樣我就沒時間和你培養感情了,你也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對不對?”他這樣說著,但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簫小杞平複下心情,微笑,配合著深情道:“噢,我當然不希望,我會盡力的。”

當肅然正裝的威爾森教授闊步進入教室,登上座椅林立前的大講台時,教室裏窸窸窣窣的聊天聲戛然而止,在短暫不安的沉默之後,威爾森教授免除了一切不必要的寒暄,直接進入主題,從花名冊裏麵點名道:“泰勒先生在嗎?”

簫小杞不禁如釋重負地軟倒在座位上暫時休息,如果約翰或者查理斯不幸的被點中,而她不能幫助他們回答上問題,她有理由相信約翰將不會再親近她,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約翰是不會在上麵浪費哪怕一分鍾的時間的。

不幸的泰勒先生坐在簫小杞他們的前一排,他站起來,書本早已翻到今天布置閱讀的第一個案例上,緊張不安地等待提問。

威爾森教授用安慰的語氣問道:“我想我們該從簡單的問題開始慢慢來,泰勒先生,在對霍金斯案中的下級法院的判決裏,案件的發展進度是怎麽樣?”

簫小杞也翻到今天的案例的那一頁,故事裏可憐的年輕霍金斯輕信米基醫生會為他移植一隻完美的好手,然而他得到的卻是一隻破敗不堪的殘手,讀完案例之後,深深烙印在簫小杞腦海裏的隻有令人情緒跌宕起伏的戲劇化的故事細節,和主角的惡行或苦楚。

但顯然這位威爾森教授並沒有讓學生去如說書般活靈活現地講故事,他要對學生嚴格客觀不苟言笑的法律訓練才正式開始。

威爾森教授試圖讓學生的注意力放在下級法院的判決裏。

簫小杞眨巴著眼睛,身體微微傾斜,輕聲身旁的約翰道:“你說這是為什麽呢?誰會在意這些呢?難道我們關心的不是正義嗎?難道重要的不是年輕的霍金斯先生被一個無能,冷漠,邪惡的外科醫生傷害?難道我們的社會不該停止袖手旁觀然後為此做些什麽嗎?抑或是我們應不應當對醫生加以懲罰以至於讓他們再也不敢去幫助手殘人士做移植手術?”

簫小杞發出一連串的提問,身邊的人久久沒有反應,她戀戀不舍地把視線暫時地從威爾森教授的身上移開,側過頭,一看,約翰正用ipad玩遊戲玩得歡呢,感受到簫小杞的視線,約翰疑惑瞟了她一眼,無所謂問道:“怎麽了?”

簫小杞怒火中燒,咬牙笑著點頭,“沒事沒事。”就是她一時腦抽,居然想要和這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談論社會的法律製度。

威爾森教授的問題有條不紊地井然繼續著,推著學生生進入深層次的思考,遠比他們本來以為自己需要了解下級法院決定的深入。

隨著課堂時間的進行,簫小杞逐漸意識到,對於受過法律培訓的大腦而言,這個案例的核心所在是法律權威們如何抵達最終決定的繁複層次。

當泰勒先生猶豫地喃喃道出審法庭做出了有利於原告,也就是說年輕的霍金斯先生的判決的時候,威爾森教授滿意點頭,接著問道:“我希望能知道在什麽情況下這點成立?”

泰勒先生解釋道:“‘他們’決定原告應該獲得金錢作為賠償損失,但是‘他們’減少了賠償數額……”

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答案,簫小杞匆忙拿起筆想要記下來,這時候,威爾森教授打斷並且挑剔道:“‘他們’到底是誰?”

簫小杞抓著筆杆的手頓住了,皺著眉思索,泰勒先生現在支吾著始終答不上,簫小杞這時候已經忘記了約翰的存在,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其中一名法學院學生的狀態,她舉起手引起了威爾森教授的注意,威爾森教授點頭示意她起來回答,簫小杞滿臉通紅,但還是興奮站起來答道:“我想決定給被告補償的‘他們’是陪審團,但是決定減少賠償金額的‘他們’是法官。”

威爾森教授微笑點頭,但這個微小的細節差別似乎對他而言事關重大,他並不滿足如此程度的不具體化,於是他開始騷擾簫小杞,一個勁地追問是不是法官自己決定減少賠償金額。

簫小杞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滿臉通紅地翻著課本試圖找出答案,過不了多久,簫小杞向全班解釋實際上是原告,即外科醫生向法官請求減少賠償金額,通過填寫提交一個叫做“議案”的東西,被告向法官請求說賠償金額過於高昂。

現在簫小杞暗暗自忖,試圖確定自己的思維跟上了課堂所討論的一切,真實的案情是這樣的:經過陪審圖審議後,霍金斯獲勝,並且獲得高額賠償金,外科醫生想要支付較小的賠償金,於是他提起議案,法官於是減少了霍金斯可以獲得的賠償金,霍金斯不服上訴。

但威爾森教授依舊不滿意,現在他讓學生的注意力從年輕的霍金斯的痛苦折磨中漂移開,轉而對他不接受較少的賠償金,這害得簫小杞不得不在課堂上絞盡腦汁糾纏這些繁瑣的細節,簫小杞在這邊抓破了腦袋,那邊約翰和查理斯這兩個正牌的法學院學生已經在聯機試圖一起通關,最後簫小杞決定在此時暫時不要去煩惱,到底是霍金斯還是他父親和醫生簽訂了協議,或者到底是霍金斯還是他的律師提出了上訴的議案。

簫小杞的意思是這團亂七八糟的案例和法律術語已經足夠讓人頭昏眼花。

一堂課下來,簫小杞已是頭暈目眩,威爾森教授布置下的課後作業,約翰一個眼神過來,簫小杞就明白,這也是她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