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小杞被開除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在學校,甚至就在辦公室門前就公然毆打同學,不報警已是萬幸。

……

查理斯在桃樹街的shout酒吧門前找到簫小杞,此時的簫小杞穿著牛仔短裙,卻大大咧咧地蹲在大台階邊上玩手指,瞧見查理斯跑過來,她立馬站起來,歡樂地拉扯查理斯的衣袖就要往酒吧裏鑽。

“我說你!”查理斯一把把手臂扯回來,“學校裏都說你被開除了,那是怎麽回事?”

“哎呀,別在意那些小事啦。”簫小杞又去拉查理斯的手,“我們去裏麵玩吧,聽說這家酒吧很出名,可是沒人陪我。”

“你瘋了,我等下還有課。”查理斯怪叫著,再次幹脆地甩開簫小杞纏上了的手,甚至雙手交叉抱胸,退後一大步,“你就為了這個特意打電話叫我出來?”

“算了吧你,你去上課還不是睡覺,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簫小杞毫不留情地嘲笑說,話音剛落,見查理斯抬腳要腳,她又急忙上前拖住查理斯的手肘,慌忙提議道:“要不,要不……法語課的期末小論文我幫你寫?”

查理斯向前的腳步硬生生的轉了個彎,“再加個民事訴訟法的小論文。”

“成交!”

“你看你。”查理斯當即變臉,一臉諂媚地用手幫著簫小杞攏一下散亂得像雞窩的頭發,“來,我們進去吧。”

……

簫小杞玩瘋了,她本有些怯場,可酒吧內燈光昏暗,偶有射燈掃來也隻是一瞬即過,這樣的環境,被熱血沸騰的音樂包裹著,脈搏隨著鼓點震跳,周圍都是瘋狂扭動的男女,一會功夫簫小杞已經徹底放開。

簫小杞被查理斯拖上舞池扭了幾下,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便退在一側角落看著查理斯和新勾搭上的金發女郎熱情如火地隨著強勁的節拍舞動。

空氣象耳邊轟鳴的音樂一般熱切,她的額角已出了一層細汗,抬手拭了一下,腰間突地被雙大手從後握住,她嚇得尖叫出聲,回身試圖推開那人,射燈交錯,紅男綠女穿換的背景前是那張許久不見早已消失在記憶裏的臉。

樂音滾滾,簫小杞的尖叫並不引人注目,之前因為燥熱脫下了外麵的外套,隻穿了件貼身的t恤,簫小杞很瘦小,約翰的一雙大手剛好一握,卡得實實的,怎麽也掙不開,簫小杞抬起手推他的胸膛,他手間一緊,簫小杞幾乎要撲入他懷中。

簫小杞抬頭,約翰迷茫的眼眸裏帶著笑意,大概是喝多了,酒氣熏人,夾雜著陌生的男性氣息。

“放開!”簫小杞低喊道。

她拚命掙脫,他雙手箝得越緊,甚至貼住她隨著音樂慢搖起來,簫小杞實在掙不開,加上室內的空氣有些悶熱,也不由地有些煩躁了,先前也因為之前冤枉約翰的事對他多少有點愧疚,所以有些顧慮,但這下火氣上來了,“真不放開?”她最後警告道。

約翰回應她的是雙臂圈得更緊了。

“神經病!”簫小杞把這三個字念得惡狠狠的,接著她低聲念道:“女金剛。”,便輕鬆掙開約翰的雙臂,一舉把他推向後麵的牆壁,冷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她在或坐或站的人群裏穿梭,但查理斯貌似已經帶著新泡的妞先離開了,簫小杞在四顧環繞了一下,沒找著人,就想離開。

走過過道,約翰從後麵追了上來,一把扯住了她,簫小杞淬不及防,重重地摔向牆壁,後背撞得砰然一聲,她還沒來得及推攘,約翰已經襲了過來,整個人壓住她,粗壯的大腿抵著她的,然後箝住她雙手反剪在身後。

“我揍你了!你知道的,我不會客氣的。”背後的牆壁與外麵地動山搖的音響共鳴著微微震動,約翰毛茸茸的腦袋伏在她的肩上沒應話。

簫小杞望向稍遠處綽綽的人影,再回頭迎向他,莫名的心煩,先前還有任務的製約,現在任務沒了,她也沒了這個心思應付他,不過該說的話她一句都不會少,她先是呼了一口氣,“呼!約翰,之前冤枉你打傷盧卡是我的錯,你沒這樣做,是我錯怪了你,對不起。”語氣不鹹不淡,沒有絲毫的起伏。

“當然,這也有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平時太過地囂張且目中無人,我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冤枉你,所以……”她聳肩,“我們打平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約翰微笑著,那淡然的笑容下似乎有些癲狂的危險味道。“你被學校開除了?為什麽?接下來呢?接下來要和那男的回意大利?”他越發起勁,簫小杞覺得她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懷裏的簫小杞柔若無骨,臉頰漲得緋紅,平日蒼白的嘴唇在昏暗不明的光線裏也泛著光,約翰心裏閃爍著不可捉摸的衝動,湊近她,呼吸掃過她麵龐耳際,聲線中居然帶著祈求的意味,“你說,我們為什麽就不能像你剛來美國時的那樣,好好相處?再也不欺負你了。”

背後有侍應穿過通道進去拿酒,他更加貼近了她,衣衫摩擦,簫小杞仰頭,兩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她抬起雙臂擋在胸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就是啊,你說我當初為什麽要來美國,還認識了你,幹脆回德國算了。”

簫小杞麵無表情地望向他,“約翰,聽著,我是個記仇的人,別以為已經過去很久我就會忘記,我在你這裏吃下的苦頭,每一刻每一度我都記著,我在你這裏受到的屈辱,我所丟棄的自尊我永遠不會忘,生活不是電視劇,沒有浪子回頭金不換。”她越說越激動,聲音氣得發抖,每次震顫都感覺離他溫熱的呼吸又近了一分,“好好相處?你沒資格了。”

沒資格,沒資格……約翰心裏一遍遍重複這三個字,臉上浮起一貫的倨傲,他咧開嘴笑說:“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如果不是查理斯求著讓我來把你帶走,我還真不屑於,一個黃猴子?哈,你還真把自己當寶貝了……”約翰的語速越來越快,他不知道此刻胸口裏麵那種又酸又澀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他隻知道此刻他難受極了,為了不那麽難受,他隻好繼續說那些刻薄的,傷人傷己的話語,對麵的女孩雙眸流瀉的冰寒和鄙夷越來越濃鬱,濃鬱到他心尖幾欲為之顫抖,在他停頓的空隙,從她齒縫裏迸出兩個字:“垃圾。”

吐出那個單詞之後,簫小杞有一瞬間的驚恐,以為約翰又要像上次那樣掐她的脖子了,他眼中的猙獰的神色像兩團控製不住的火苗,簫小杞不甘示弱,按捺著逃跑的衝動回視他。

她見過他邪佞不可一世的樣子,受過他無賴肆無忌憚的騷擾,這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凶悍的表情,他在生氣,簫小杞屏住呼吸,雙拳緊握,知道他在生氣,隨時準備著反擊。

然而過了許久,約翰眉間眼底漸漸被一層陰翳籠罩,沒有多看簫小杞一眼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留給她一個蕭索的背影。

簫小杞愣愣地站在原地,側頭去看那光影間緩步走遠的孤單的背影,揣摩著“垃圾”兩個字是不是太過分太傷人了?然而……

“叮——約翰好感度+5,總好感度63。”

“叮——攻略中任務目標好感度高於60,可同時攻略下一任務目標。”

“叮——福島岡好感度+65,總好感度65。”

“叮——攻略中任務目標好感度高於60,可同時攻略下一任務目標。”

連續幾個的任務提醒聲把簫小杞給搞蒙了,怎,這是怎麽回事?

福島岡是第六個任務目標?

簫小杞瞪圓著眼,久久不能回神,她背靠著走廊,兩掌攤開往後死死按著牆壁,身邊不斷有人走過,來來往往,在紅綠交錯的射燈中,簫小杞低聲笑了起來,那麽她的那些感動是什麽?那些因為福島岡的告白而帶來的欣喜是什麽,以為對方不是任務目標,不用自己處心積慮,有人來告訴她,他喜歡她,她的生活還是有正常人的一部分的,那麽這些都是假的嗎?那些欣喜,那些感動,全是自己的自以為是?福島岡也是任務目標之一?

一種命運被操縱的無力感襲上來,簫小杞隻覺得眼前浮起一陣霧氣,三個月來心裏所有的委屈憤怒找到了宣泄口,突然一陣濕熱盈眶而出,她大聲哭了出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是不是也是活在楚門的世界裏?她是不是活在一個巨大的攝影棚?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所有的悲傷,她所有的感動,她所有的失意,包括她自以為是的掙紮,都是被安排好的,她永遠都逃脫不開任務,她就像一隻蝴蝶,在一個大大的玻璃瓶子裏麵自以為是地撲騰著翅膀,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設計好的,她所有的反應隻是僅僅用來取悅和滿足某種需求而存在,被窺視的生活和被監視的觸感從背脊傳來,這種感覺比被世界遺棄更可怕。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龐流淌下來,簫小杞覺得心裏難受極了,這三個月的故作逞強,故作瀟灑,裝作不在乎,裝做不在意,可她終究隻是一個平凡膽怯,想要平靜安寧生活的小小女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