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小杞從來沒有想過,撥開花花公子表皮的盧卡,會是這麽一個……粘人歡脫的人,有時候他甚至比簫小杞自己裝出來的還要幼稚,簫小杞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了,教老外中文是一件十分痛苦且欲哭無淚的事,但又有人說,學中文的老外在中國人的眼裏都有一種呆萌的氣場,簫小杞現在總算領會到了。

現在她的生活中常常出現這樣的場景。

“你走開。”簫小杞專注看著電視,眼睛也沒移開半分,抬腳,妄圖踹開不斷靠過來的黑色的腦袋。

“你的腿們短,我的腿們長。”盧卡操著一口別扭口音的中文指著簫小杞的腳說道。

你妹!你的腿才短!

不能發脾氣,不能發脾氣,簫小杞在心裏默念幾遍後,才深呼吸一口,側過頭溫柔糾正說:“不用加‘們’字。”

“不是複數嗎?為什麽不用?”盧卡瞪大著綠色的眼眸問道。

我哪知道,你去找咱們的老祖宗問去!

所有自己無法解釋的一切,簫小杞都用一句“中國規矩”糊弄了過去。

……

“紙的量詞是‘張’,那麽就是說平的東西量詞就是‘張’?”某身材高大的外國鬼子趴在桌上,搖著筆杆認真問道。

簫小杞啃著蘋果,想了想點頭:“是的。”

“一張照片,一張錢,一張信封…”盧卡在筆記本上歪歪斜斜地寫著,但更多的是用圈圈叉叉代替。

“等等等等……”簫小杞一腳踹在盧卡的膝蓋上,“不是一張信封,是一個信封。”

“為什麽?信封也是平的。”

“信封有兩層,不是單張的。”

“那兩張信封。”某人大聲道。

去死!

……

“100,是一百,110,是一百一十。”盧卡煞有其事高聲讀著中文數字的念法。

簫小杞在吃著晚餐的千層麵,其實她對教盧卡中文已經有點膩了,不過還是盡職地補充說:“不一定要說得很齊全,很多時候我們都簡化說成一百一,就是去掉十字不說,還有,盧卡,在吃晚餐的時候不要念書好嗎?你的千層麵還剩下很多。”

“去掉十字不說。”盧卡默聲重複了幾次,一邊看著手裏的筆記,一邊低頭吃了一口千層麵,連臉上糊上番茄醬也毫不自知,“那1010是一千一?”

“那是1100。”

“為什麽!”盧卡又把叉子放下,側臉看過了,那額頭上就刻著“求知若渴”四個大字,簡直就像是山區裏渴望學習的小孩一般。

可惜的是簫小杞不是什麽有同情心的人,特別是幾番打斷她進餐的人,解釋過之後盧卡還是不懂的,她就沒耐心了,她聳肩,說:“不為什麽,中國規矩。”

結果這老外煩人得很,一直在簫小杞的耳邊念叨著,“為什麽1100是一千一,110就是一百一,那1010要讀作什麽,為什麽110讀的時候能去掉十字,1010不能,為什麽為什麽?”

簫小杞被他也給繞暈了,大喊道:“啊,你好煩,沒為什麽!就是中國規矩!”

盧卡被簫小杞一吼,委屈了,扁著嘴說:“你們中國規矩真多。”

……

簫小杞對於教盧卡說中文已經有些懈怠了,所以當一段時間後盧卡能說出一些簡單的中文後,簫小杞已經不再熱衷於糾正盧卡的錯誤了,盧卡的中文水平也可以寫出一些諸如“這是一個剛過冬天的春天的有一天,蕭讓我寫文字,但我不喜歡做這件事,就算你要我做這件事,我也不做這件事……”這類的作文。

有一次,盧卡在認真地用中文向簫小杞介紹他的家庭,一板一眼地站在一邊說:“我有一口媽媽,還有一口哥哥,一口姐姐……”

盧卡對於中文的量詞還是容易混亂,不過簫小杞也不想管他了,邊畫著素描邊點頭稱好。

不料這家夥突然跳上沙發,指著簫小杞大聲說道:“不對!人不是要用一個兩個嗎!你居然不糾正我!你怎麽能這樣教我中文!不負責任!”

簫小杞翻著白眼,眼珠子轉了幾圈,放下畫板,微笑著拍了拍沙發墊,說:“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來,坐下,我教你中文的繞口令,這是學中文必備的。”

盧卡乖乖盤腿坐好。

簫小杞笑得很溫柔,“來,跟著我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盧卡聽聞,略呆了一下,結結巴巴跟著說:“吃不到不到?”

“不對,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簫小杞又快速重複了一遍。

盧卡還是呆呆的樣子,“吃到不到……”很有要咬舌頭的趨勢。

“不對,我要認真糾正你,今天說不出是你要去聽保羅唱歌一個下午。”簫小杞嚴肅著臉說:“聽著,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這隻是很簡單的繞口令,你要達到中國10歲小朋友的水平,必須把‘黑灰化肥揮發發黑諱為花飛,灰黑化肥會揮發發黑灰為諱飛花’完整念出來。”

結果那一個下午,盧卡一直重複著說:“吃不到不到到不到不……”

簫小杞在那一個下午笑成了傻逼。

兩個月後,盧卡的中文已經略有所成了,每每到城裏都要給別人秀一段中文,一段時間後,城裏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索卡亞的一位來自中國的女士免費教中文,不要錢,兩個月教出來的效果已經能達到中國大學生的水平了,當然,最後一句話是盧卡自我感覺良好向別人吹噓的。

在這樣的宣傳之下,索卡亞的客廳坐滿了一群來讓簫小杞教中文的老外。

“你們別聽盧卡亂吹噓,不可能在兩個月之內中文水平可以和中國人正常交流。”簫小杞坐在沙發上對著閃著星星眼圍繞著她的一群人無力解釋說:“他這水平就連幼兒園小朋友都比他好。”

這樣一聽,盧卡不幹了,在一群人的後麵跳上餐桌上喊道:“大三八,才不是。”

通常來說,髒話是人們接觸到一門語言時,學得最快的部分,盧卡在學習了基本的中文之後,通過強大的網絡,把中文的髒話也給學齊全了,有時候甚至比簫小杞教的平常的中文對話更為地順溜。

這句“大三八”就是他不知在哪個網站上學來的,簫小杞握拳,把手裏抱枕越過重重人的頭頂,狠狠地砸過去,“給我閉嘴!”

盧卡穩穩地接住了抱枕,很是得意地一邊歡脫地在餐桌上跳著,一邊喊道:“三八三八大三八。”

這下簫小杞說什麽都沒用了,能把盧卡教得“這麽好”,可以用中文對罵,這是多高的水平啊,眾人一致請求,你就教我們中文吧!中國人有錢,我們掙錢去!

簫小杞現在十分後悔同意了盧卡學中文這個提議,才會教出個這麽狼心狗肺的東西,沒辦法,隻好教了。

簫小杞這麽一說,坐得最近的卡特醫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少見的沒有問簫小杞關於中國功夫的問題,他說:“你能把我的名字寫成中文嗎?”

簫小杞點頭說:“當然可以。”

說完就找出筆記本和中性筆大大地寫上“卡特”二字。

卡特醫生接過來,驚呆了,把“卡特”兩個字倒著來看,ol,像畫畫一樣,這得多少筆啊。

簫小杞善意提醒說:“你拿倒了。”

卡特醫生茫然一愣,笑著說:“真的嗎?中國字正著反著意思不一樣的嗎?”

哥們,這不是廢話嗎?還有,為什麽每個學中文的老外都散發著一點濃烈的呆萌氣息,這是中文特性嗎!

接著就是一輪寫神奇的中國文字時間,一個又一個的老外要求寫自己的中文名字,每次隻要簫小杞寫完一個字,他們都總要拿起筆記本仔細地看啊看啊,完了紛紛豎起大拇指說真酷!簫小杞估計這群人不是想學啥的,整個上午啥都沒學就光看著她寫字了!

研究完中國的文字,沒啥做的老外開始研究簫小杞帶來的中性筆,估計歐洲人都很少用中性筆,都用圓珠筆,莎莉是第一個發現這隻很少見的中性筆的,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拿起簫小杞的筆研究了半天,還在筆記本上試著寫啊寫啊,然後遲疑地問簫小杞能不能拆開來給她看!好吧拆開以後,她指著筆芯的末端裏麵黃黃的問簫小杞這是什麽,簫小杞說是油,她說“哇”了一聲,直呼真了不起!

和這群什麽都感興趣老外打交道了差不多一整天,簫小杞隻覺身心疲憊,當然,最讓她無法忍受的還是盧卡這家夥。

簫小杞萬分後悔教導盧卡中文,現在這家夥說起中文來,越發像個無賴了,在簫小杞和其他人說著話,聊著關於中國的事的時候,這家夥就一直在後麵跳啊跳地彪著中文問:“你們在說什麽?你們在說什麽?我係盧卡,我來自意大利……”

見幾番下來後簫小杞都不理他,他就在後麵叫著簫小杞“大三八”,簫小杞忍無可忍給了他一拳,他還委屈說:“中國女人打我。”

簫小杞怒瞪他,他又昂起了下巴,用著別扭的中文口音說:“看什麽看,沒看過帥哥,再看喝了你。”

簫小杞扶額,一瞬間覺得自己老了十歲,用意大利語真誠問道:“盧卡,你真的確信你不是精神分裂?”

結果人家直接拋來一句,“我是中國人,我不懂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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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開始放假啦,明天休息一天,2號開始補字數,盡量每天萬更,到假期結束,謝謝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