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在去醫學院的路上,我一直處在一種非常興奮的狀態之下,這不僅僅是因為對於那具已經有六年之久的屍體之迷有了新發現,同時也因為剛才從保安的敘述中,我發現了一條重要的線索,那就是“呼吸”。不管那個女人是否真的早已死去,隻要有呼吸就可以證明她是有生命的。而對於她向保安所下的詛咒,也許完全是一種心理上的恐嚇。

很快,車就到了醫學院的門口。我下了車,飛快地朝著第四校區跑去。

見到鬱蘭的時候,她正在實驗樓外等著我。

“你們有什麽新發現?”我一見到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鬱蘭和藹地笑了笑說:“不用著急,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李教授。”

“李教授?”

“是的,如果不是她的介入,我想也不會這麽快就有所發現。您跟我來。”說著她帶我進了綜合實驗樓。

“為什麽如果沒有她的介入就發現不了新的線索?”我跟在鬱蘭的身後問道。

“因為這不是普通法醫和解剖學所能發現的。”

“是嗎?我想這個李教授一定是位德高望重並且有著豐富經驗的老學者吧。”我開始在大腦裏勾勒起這個李教授的形象起來。

鬱蘭搖著頭笑道:“不,恰恰與你想的相反,她是個年輕的女性。”

“哦?”我對此感到詫異,追問道:“她是從事哪方麵教學的?”

“細胞工程學與基因遺傳學。她也是在無意中聽說從你們那送來了一具保存了六年之久的屍體,立時很感興趣,要求把屍體交給她來做研究。”

“是嗎?她怎麽會對這樣一具屍體感興趣呢?換句話說她怎麽知道那具屍體對她有研究價值?”

鬱蘭又一次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對我說道:“你見到她以後自己問她吧,你們應該見過的。”

“我們見過?一個年輕的女教授?她到底是誰?”我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鬱蘭卻笑而不答。

不知不覺,跟著鬱蘭來到了位於五樓中部的微生物實驗室。這是一間非常寬大的實驗室,裏麵擺設著許多我根本就不認識的設備。在實驗室的大門右側,還分別有四扇小門。那不是一般的房門,是完全用金屬打造的,而且從門四周的一些設備來看,很像是有嚴密的電子控製係統。這樣的場景,通常隻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

還沒有等我仔細觀察完四周的環境,其中的一扇電子門由下而上地拉了開來,從裏麵走出一位30左右的年輕少婦。

原來是她——李默然!難怪她會對這具屍體產生興趣。

“很久不見,陳警官,請坐。”李默然熱情非常,招呼我和鬱蘭坐下之後,又給我們衝了兩杯咖啡。

“聽鬱蘭說李教授對那具屍體有所發現?”我喝了一口咖啡,直奔主題,同時也對這樣一位女性在如此年輕之際就能獲得教授的職稱感到敬佩。六年前在調查第四校區的案時,她不過是個剛走上講台的普通講師而已。

“是的,不過尚有許多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研究。之所以現在就請你來,是因為我想目前從這具屍體上所發現的東西或許能對你破案有所幫助。很幸運鬱蘭和我是好姐妹,如果不是她無意中和我說起這件事,真把這具屍體拿去上解剖課的話,恐怕一切秘密都永遠無法揭曉了。”

“哦?為什麽這麽說?”

李默然接著說道:“因為普通的醫學是無法發現這具屍體上的秘密的。嚴格說來它屬於細胞工程和基因遺傳學的範疇,是生物學的分支學科。雖然現代醫學也越來越多地融入了這些學科的成果,但是沒有專門的設備是無法檢測出來的。死者死於1998年,那個時候對這種病症的形成原因根本沒有任何的發現。”

“病症?你是說死者是死於一種疾病?”

李默然點了點說:“是的,不過現在僅僅是懷疑而已。有一種比較罕見的疾病,在醫學上被稱為‘早衰症’,臨**將其分為兩種,一種是‘成人早衰症’,另一種是‘嬰幼兒早衰症’。”

“這是種什麽病,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我不由聯想到了孟娜的死。

李默然打開了電腦,很熟練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很快,有關“早衰症”的文字資料和相關病例圖片出現在瀏覽器上。

我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起這些文字,“統計資料表明,子女的壽命與雙親的壽命有關,各種動物都有恒定的平均壽命和最高壽命,‘成人早衰症(Werner’sSyndrome)’病人平均39歲時出現衰老,47歲左右生命結束;患‘幼兒早衰症(Hutchinson-Gilfordsyndrome)’的小孩在1歲時出現明顯的衰老,12—18歲即過早夭折。”

“竟然還有如此不可思議的疾病”,讀到這裏我心中暗暗想道,同時也給自己提了一個問題,“為什麽早就有這種病症的報道,但是當年替孟娜治療的大夫卻說還沒有發現過像孟娜那樣的病例?”

當然,這樣的專業性問題對我這個並不太懂醫學的人來說簡直是無法回答的,於是我就這個問題谘詢了李默然。

“孟娜是個特例。”李默然沉思了一會說道,“雖然從病症的表象上來看和‘早衰症’的病症表現一樣,但是她提內的那種細胞代謝速度卻超乎尋常,這點和‘早衰症’是完全不同的。陳警官,我想我們還是先解開這具女屍的死亡之迷,然後再去找孟娜的病因,或許能從這具女屍的身上發現點線索。因為,‘早衰症’是一種很罕見的疾病,在同一所大學裏幾乎同一時間出現兩例類似的病症,這絕非是偶然的。”

李默然話音剛落,我便馬上想起了長穀川由莉在逃脫之前所留給我的那個提示,於是不覺又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偶然中蘊涵著必然,難道就是指這個?不錯,或許她們兩個的致病原因是一樣的。”

李默然點了點頭對我的這個推測表示默許,然後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文件夾遞到我的手裏,接著說道:“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不過從已死的這具女屍身上無法觀測到細胞的活動情況。這個文件夾裏記錄著有關‘早衰症’的致病原因,你可以先了解一下,這樣的話一會我解釋起來會比較容易一點。”說罷,她和鬱蘭相顧一笑。

而此時的我,完全變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學生,這讓我感到有點尷尬,於是立刻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文件夾讀了起來,“2003年4月16日美聯社報道,科學家目前已發現‘早衰症’是由基因突變造成的,這一發現可能有助於對正常衰老的研究。

美國國家人類基因組研究所負責人弗朗西斯·科林斯在本周的《自然》雜誌發表文章說,‘早衰症’是由一個DNA分子被措置造成的。

根據聯合國衛生總暑的統計資料顯示,世界平均每400萬到800萬人中就有1人患‘早衰症’。

‘早衰症’患者通常表現出對陽光敏感、身形短小及早熟等症狀。通常氛圍以下兩種類型:

第一型,也稱傳統型,其症狀的表現是漸進性的,通常在一歲以後才出現典型的異常外觀。

第二型,也稱先天性或早發型,其症狀為出生後即出現異樣。與其它DNA修補缺陷引起的疾病最大的差異在於‘早衰症’並不直接導致癌症。

‘早衰症’患者一旦暴露於陽光的紫外線下,體內即無法進行正常人的DNA修補工作,而失掉細胞複製及蛋白質製造的功能。目前,有兩個與‘早衰症’有關的基因缺陷——CSA和CSB被發現,其中,CSA基因位於第5號染色體上。這兩個基因密碼產生的蛋白質都與DNA修補以及修複傳譯機轉有關。”

雖然將整段文字都念了一遍,但幾乎還是一頭霧水,那些專業的名詞讓我不知所措。

李默然顯然從我的表情裏已經知道我幾乎對於那段文字依然是一無所知,於是很快接著說了下去,“在我從女屍體細胞中所提取的DNA組的分析中,同樣找到了CSA和CSB這兩個缺陷基因,而且從1號到4號染色體以及X性染色體上發現了SAG,SAG是一個與衰老有密切相關的基因。當細胞衰老時,它的表達會特別活躍。”

我細地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就如同一個學生在聽老師講課一樣。最後點著頭說道:“現在我大概明白了,因此你推斷那具屍體在生前很可能是患了‘早衰症’。”

“是的。但是在對死者的CSA和CSB這兩個基因進行對比時,我卻發現這兩個基因的堿基配對與一般‘早衰症’患者的缺陷基因堿基配對有著一些細微的差別。至於這種差別的意義是什麽,還需要做進一步的鑒定和研究才能知道。”

聽到這,我站了起來,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李教授,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想你的介入將會使林原的那本失蹤的實驗筆記中所記載的內容重新展現在我們眼前。”

“哦?林原的實驗筆記?”顯然,李默然對林原的那本實驗筆記還一無所知。

“是的,我們懷疑林原這六年來一直沒有放棄過對孟娜那種突然衰老而死亡的病因的調查,而且我們也懷疑林原可能已經找到了揭開這個謎底的鑰匙,因此招來了殺生之禍。當年第四校區的案件並沒有結束,長穀川由莉並不是真正的幕後真凶。”

李默然回過頭看了一眼鬱蘭,心情似乎變得沉重起來,緩緩地說道:“林原曾經是我的學生,鬱蘭也是我的好姐妹,對於林原的死我也感到十分惋惜,隻是卻苦了鬱蘭。你放心吧,我會盡全力去弄清孟娜的病因,協助你查出真正的凶手。”

“那,太感謝了。”

“不過,我也需要你提供一些幫助。”

“哦?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請盡管吩咐。”

李默然的臉上又一次揚起了微笑,說道:“吩咐可不敢當,我隻想請陳警官能夠幫我找一下孟娜當年發病時住院治療過程中的診斷記錄。”

“這個容易,我馬上去一趟那家醫院。”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鬱蘭突然問我。

“這個……”我有些猶豫。

“我也想盡快弄明白林原的死因。作為他的未婚妻,我想我應該有知情權,我可以保證嚴守一切案件調查中所涉及到的秘密。”

未婚妻……不知道為什麽當我聽到她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心中不禁有些惆悵。是的,未婚妻,這是個很充分的理由,而且對於案件的本身而言,她也有著重要的價值。

沉思了片刻之後,我答應了她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