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我坐在計算機的屏幕前,思緒良久都沉浸在這篇怪異的文章之中。雖然從它的開頭到最近的那段結尾,並沒有說明到底人在死後意識究竟附於何種物質載體之上,但卻不得不肯定文章作者那種獨特的思維方式以及所引用的那些叫人拍案叫絕的例證。

“不知所雲。”

“精彩,樓主是學什麽專業的?”

“期待下文。”

“雖然不知道樓主到底想說什麽,但是不可否認樓主的文章不無道理,加油繼續。”

“……”

從這篇續文後的回複來看,越來越多的讀者對這篇文章產生了興趣,甚至有許多人已經開始猜測起它的最後結局來。

究竟“借屍還魂”這一表相後所隱藏的真相是什麽?“鏡湖山莊”外的那片鬆林中的孤墳裏所躺著的屍體與那個出現在小區裏,神秘而恐怖的女子之間到底又有什麽關係?九年前就已經自殺身亡的南宮小雪,她的意識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一連竄的疑問壓得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我的直覺讓我越來越感到這篇尚未被完成的文章也許會為我指引出一個方向。

於是,我將手指放到了鍵盤上,在快速回複欄上打下了這樣一排文字:“我很仔細地拜讀了閣下的這篇大作,並深深地為其中所敘述的一切而吸引。我期盼著能早日看到閣下的後文,因為我如今正被一些無法理解的事件所困繞,不能自拔。今日讀了閣下的續文之後,我深深地感到或許能從閣下的文字中找到幫助我得以從這種困境中解脫出來的鑰匙。”

當發完這行文字後,我關上了電腦,輕輕將頭仰靠在椅子後背上,習慣性地點起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將煙霧吐出,然後沉寂在黑暗中。

夏日的夜晚總是讓人感到異常地煩悶,雖然房間中那扇陳久的落地電風扇機械地促使著屋子裏空氣的流動,但是汗液依舊不住地從我的毛孔滲出,帶著黴臭味的空氣充斥著我的鼻腔。

或許我應該打開那閃久已關閉著的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進入這如同墳墓般的屋子,但是我卻害怕這麽做。我害怕會有一雙眼睛,透過窗戶來窺探我的一舉一動。

這間屋子原本也曾經洋溢著歡樂與溫馨,原本也充滿了陽光與生機。在這裏,我第一次享受了**,之樂;在這裏,曾經留下過我對組建一個家庭的憧憬。

但是,也就是在這間屋子裏,那個曾經給我快樂的天使卻在一瞬間將我拉進了地獄。就在我醞釀著我們的婚姻的時候,她卻突然向我宣告了我們關係的終結。為了享樂和金錢,她背叛了愛情選擇了一個年輕的富家公子,我強作鎮定地送走了她,隨即憤怒地砸毀了家中的一切。

從那一天起,魔鬼附上了我的軀體,每當回到這裏,我就會痛苦不堪。複仇的烈焰將我燒灼得不成人形。清醒的時候就連我自己也對我那種非正常狀態下的行為感到恐懼。從此我將窗戶緊閉,並在玻璃上貼上了一層報紙。我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的這個秘密。

從此以後,我不再去追求愛情,對女人更多的是一種憎恨與毀滅的。在這段時間裏,所有被我逮捕到的女犯,幾乎無一例外地受到過我粗暴的對待,這一切直到她的出現——鬱蘭。

窗戶雖然依舊緊閉,卻也無法阻擋聲音的傳遞。那些流浪的野貓**時所發出的恐怖的叫聲,不時地擾亂著我的心神。一種原始的動物本能將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我在房間裏煩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吸著煙,隻覺得渾身的血液不住地往頭上湧,騷熱地氣息在我的體內上下竄動。

鬱蘭那張秀麗的臉龐閃現在我的眼前,那對勾人魂魄的眸子讓我喘不過氣來。終於我無法忍受住這欲火的煎熬,猛地衝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衝下了樓梯。

小街一如既往地那樣安靜,破舊的老房子們在昏暗的路燈的映照下,似乎正訴說著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在這裏所發生過的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是我剛剛進入警隊的第一天,就在自己所居住的這條古老的小街上,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案。受害者被殘忍地割開了小腹,場麵慘不忍睹。從此,隻要一過九點,這條街上便行人稀少了。雖然凶手早已正法,但是人們總對那殘忍的一幕無法忘卻。千百年來對死者的敬畏和恐懼的心態,並沒有因為哲學與自然科學的進步而改變。

我沿著這條街漫無目的地走著,夏夜的涼風不時地拂過我的胸膛,但是我那種充斥著煩躁與騷亂的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平靜下來。

每過一個岔路口,就會有一盞昏暗的路燈。每一個岔路口的路燈都在左右輕輕地搖晃,晃蕩的光線和影子,看得我的腦袋暈暈沉沉。

一種奇怪的靜。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點半。

晚上十點半,對於一個繁華的大都市來說不應該會如此安靜。雖然這條老街曲徑幽深,行人稀少,但至少那些老房子裏的居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都睡去。但現在整條街道兩旁的屋子的玻璃窗上,沒有一扇從裏麵透出一絲光線,就連電視機屏幕發出的熒光也沒有,一片漆黑。整條街道就像一座死城,沒有半點生命的氣息。

哦,不,有生命。

遠處不時傳來貓的叫聲,淒厲地如同鬼哭。

我繼續向前走著,不知走過了多少個岔路口。時間好像被凝滯,空間也像被鎖定,這條在我記憶中並不太長的小街,此刻突然變得似乎沒有了盡頭。

黑暗與寂靜並沒有讓我感到害怕,相反的,在寂靜中我越發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我繼續沿著寂靜這條怪異的街道走了下去,腳步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似乎早已知道在它的盡頭正有某樣我期望的東西等待著我。

終於,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後,一座熟悉的建築,一座唯一有燈光的建築出現在這條小街的盡頭。這座建築到底曾經在什麽地方見到過?我敢肯定不會是在這條街上。

腳下的路筆直地延伸到這座老式樓房的大公拱門裏,那門裏閃爍著昏暗的綠色燈光。

門像一張撐開的大嘴,路像一條長長的舌頭。而我,就像一隻已經無法掙紮的獵物,一步步向著那要將我吞噬的“大嘴”走去。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唯一指引我的意識的就是我得走進去,走進那唯一一扇窗戶內透著燈光的屋子裏去。

終於走進了那扇拱形的大門,一股陰冷的寒意立即席卷了我的全身,一條陳舊的木製樓梯正對著我的麵前,在它的盡頭,籠罩著深不見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