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陰沉沉的,感覺隨時就會有一場大雪從天而降,不過放眼望去,天地間的『色』彩卻並不單調,相反,有著一種搭配極度反差下帶來的強烈視覺衝擊。

帝國大軍兵臨城下了。

近四萬大軍雲集特茹河對岸,入目盡是人頭簇簇、刀槍如林,那鮮紅『色』的披風和盔纓匯聚在一起,『蕩』漾翻湧,仿佛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汪洋大海。規模龐大的軍團緩緩『逼』近,散發著一股無形無質卻震人心魄的凶悍威烈氣勢!

城樓上,看著兩側那些滿臉驚恐、兩股戰栗、握著武器的手都不停哆嗦著的士兵,奧卡有些無奈,心下更是忍不住怨念:沒事搞這麽大陣仗,這士氣都跌到穀底了,還讓我怎麽守城!讓達利爾這幫家夥想辦法拖延時間,可沒讓他們這麽個拖延法啊!大軍行動緩慢、等幾萬人全部抵達的確拖延了一天時間,可這大軍一來,就全擺出來是想嚇人還是怎麽著!這等會就算是佯攻,自己也是夠嗆啊,千萬別弄巧成拙、直接讓守軍心理崩潰了啊!

奧卡想到等會的接戰,隻感到頭痛欲裂,無奈隻好拔出短劍,沿著城牆走到每一段防區,給所有士兵和軍官一一加油鼓勁,一圈下來那是口幹舌燥、渾身臭汗。

而這麽長的功夫,河對岸的大軍仍在慢悠悠地列隊,一個個方陣排布的四方四正、整整齊齊,一麵麵戰旗聳動,氣勢駭人,但離河岸區區百步的距離,愣是一個小時過去都沒走到,更誇張的是步兵兩翼的騎兵,隻見數千騎兵一個勁地繞圈,縱馬飛奔、弄得場麵那叫一個征塵漫天、草屑飛揚,壯觀不已,隻是偏偏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在幹什麽?難道是傳說中的遛馬?

看著帝國大軍那手法粗劣的作秀,一直緊張地等待著佯攻開始的奧卡難以置信地翻起了白眼,徹底無語:這也太假了吧!幾萬大軍折騰了幾個小時,自顧自地在那擺pose,連箭都沒『射』出去一支,這未免也太欺負叛軍弱智了吧!

然而很快,奧卡卻驚詫地發覺,這看似荒誕的一套還真能忽悠住不少人,因為不少高級軍官居然神『色』凝重地急匆匆趕來,向奧卡詢問情況或是提出疑問。對於帝國大軍的“奇怪”舉動,他們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虛假之處,反而紛紛心憂帝**方麵是否是不願強攻提亞裏斯損失兵力,故而在河對岸故布疑陣,其實已經別遣精銳部隊不惜繞遠路,溯特茹河下遊另尋一處渡河了。

幾個將領爭執得麵紅耳赤,互不退讓,最後甚至陷入混『亂』的指責和謾罵之中,其實他們的想法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兩種,一個是立刻放棄提亞裏斯要塞,撤回裏斯本,顯然,河對岸大軍的威勢已經讓有些人徹底失去抵抗的意誌了,而第二種則是繼續堅守,但要求裏斯本馬上派遣援軍,抱著這樣想法的多是那些參與了叛『亂』、手上沾染了帝國官員鮮血的叛軍軍官,這些人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若是叛『亂』失敗他們和家人必然難逃被釘上十字架的懲罰,與其到時候慘死,不如趁著現在還有一絲希望狠命搏上一回。

奧卡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們的爭論,始終不曾表態,直到意見漸漸統一為最後的兩方,方才眼神一厲低喝道:“撤出提亞裏斯無異於自取死路!”見有些軍官麵『色』不善,奧卡搶聲道:“城內隻有區區三千戰兵並無馬匹,就算對岸的大軍沒有發現,撤出城去,如若敵軍真的派遣了小股精銳從別處渡河,現下恐怕已經在朝提亞裏斯的後路迂回包抄而來,三千步軍,戰,戰不贏,撤,撤不掉,唯一的堡壘又被拋棄我們還有命活著回裏斯本嗎?!”言罷,眼神淩厲地直接掃向那幾個叫囂著要撤退的軍官。

被奧卡森冷的目光盯著,那幾個軍官隻覺渾身一股寒意蔓延,不過卻不肯就這麽對一個剛來的年輕小子低頭,於是滿臉不服地反問道:“可是敵軍如果沒有派遣分隊過河呢?所有人都是親眼目睹,就憑河對岸的那支大軍,我們絕無可能守住提亞裏斯要塞,而現在就是我們最後的撤退機會!”

“幼稚!”然而,不等那軍官說完話,奧卡當即嗤之以鼻地神『色』冷然,語氣不屑地喝道:“你也知道河對岸的大軍不可匹敵,那你可知道為什麽他們始終不曾進攻?!”

軍官嘴角囁嚅,卻終究是無言以對。

“數萬敵軍席卷而來,氣勢正盛,之所以頓兵於河岸,就是因為敵軍指揮官不願意貿然強攻提亞裏斯這樣堅固的要塞,造成無謂的巨大損失,因而不斷施以氣勢上的威壓,就是希望從心理層麵擊垮我們的鬥誌!姑且不論敵軍是否派出軍隊從後包抄,即便沒有,隻要我們一撤出要塞,既士氣喪盡又失去地利,敵軍若是發現,大舉涉水掩殺而來,我們如何抵擋?從提亞裏斯到裏斯本尚有三十多羅馬裏,我們一個人也休想活著回去!”

喝聲中質問之意溢於言表,然而,在場軍官都是神『色』鐵青著默然不語,顯然奧卡說的都是事實。

“即便能夠僥幸逃回去,此刻,裏斯本的城防尚未鞏固,軍團尚未組建,帝國大軍銜尾而來,豈不是勢如破竹?!屆時城池淪陷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一番低吼有如斧刃劈心,軍官們頓時收斂,俯首聽令。

“各位,休作他想,全力守城才是唯一的希望!我估計今天敵軍應該不會大舉進攻,明日才是血戰時刻,而我們已經為卡圖斯閣下爭取了兩天的時間!多一天的時間,在裏斯本,我們也許就已經多招募了一支軍團!”奧卡說完,立刻抽出短劍,森的在手臂上抹過,一道血線濺起,神『色』不變道:“嚴令各軍,死守提亞裏斯要塞,臨陣怯逃者、動搖軍心者,就地處決!”

一眾軍官聞言,不由臉『色』凜然,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絲懼『色』,繼而齊齊應道:“遵命,指揮官!”

……

翌日,正如奧卡所想,達利爾他們顯然是勸說費加虛耗一天來耀武揚威,第二天才開始發起佯攻。

當奧卡來到城牆的時候,卻有些驚奇地發現,守軍們的士氣居然還不錯,麵對帝國大軍的進攻,沒有像昨天那樣麵如土『色』,反而個個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看來昨天,那些軍官們回去之後的確沒有閑著,而是狠狠地『操』練了一番下屬!

照例,奧卡親自在城頭勉勵了將士一番,然而話音方落,對岸已是號角連綿吹響,浩『蕩』的戰場氣息頃刻間彌漫開來,充斥天地。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今天的帝國大軍直接進入正題。首先是先鋒的軍號聲中,一字排開,數個步兵軍團踏步上前,轟隆的腳步聲響徹數裏,來到河邊之後,密密麻麻的羊皮筏被推入河水之中,數千人同時開始強渡,首波渡河的大多是輕步兵,多是攜弓負盾,手提長矛顯然是打算開辟登陸點,站穩腳跟。

而緊隨著他們身後的又是數千持著大盾的步兵,不過他們並非是後續渡河的部隊,而是專門掩護將在河上搭建簡易浮橋的數百工程兵上前,用的是最普遍的野外行軍舟橋架橋方式,即事先大量伐木製造出獨木舟以及木板、繩索,架橋時,將獨木舟依次推入河中,橫向縱列排布,然後再在獨木舟上拚接木板,形成橋麵,獨木舟用鐵錨沉底固定船體,橋麵木板則用繩索捆紮、然後用木釘固定。當然,這種舟橋鋪築,必須要事先勘測水文條件,如果水流過急、河麵過寬,這種直麵浮橋就會根基不穩,非常危險,不過最寬處不過四十多米的特茹河並不在此列,簡易浮橋足以勝任承載重裝步兵和騎兵安全過河。

羅馬人的工程技術非常先進而且嫻熟,數百名工程兵趕工,足以在幾十分鍾就搭建好三至四座浮橋,浮橋一旦搭好,特茹河天然護城河的優勢就會失去,所以不需奧卡下令,提亞裏斯城頭,數十具天蠍弩炮和城內的調整好角度的投石機已經開設發『射』弩箭和碎石彈,用來殺傷工程兵以及破壞木舟。

然而,就在這時,河對岸,敵軍中同樣響起了熟悉的呼嘯聲和轟隆隆的巨響。赫然是帝**的弩炮和投石機也還以顏『色』地開始了火力掩護,若是按數量來計算,稱之為火力壓製更恰當。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漫天弩箭石彈卻讓奧卡神『色』為之一變,不是因為其他,而是這火力打擊力度。。。似乎並不太像是佯攻啊!

奧卡不由扶牆遠望,隻見對岸密密麻麻的旌旗、大軍中間分散安放著十具大型投石機和數十具天蠍弩炮,正不停地向這邊覆蓋式地傾瀉著火力,咻咻的尖銳嘯空聲不絕於耳,不時可以看到一米多長的弩箭篤的一聲紮入城牆,碎石紛飛,奇形怪狀的石彈砸中城牆或是落入城中,帶起一片鬼哭狼嚎。

“這怎麽回事?”奧卡心下不由也有些焦急了,佯攻伊始就發起這樣猛烈的攻擊,依提亞裏斯的情況,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啊!不是讓他們盡量拖延時間嗎?

不等奧卡想清楚其中緣由,河岸上已是一片呼喝聲直衝天際,矢如雨下之間不少羊皮筏竟不惜傷亡地向前突進、幾十米的河寬轉眼間已渡過了一半。而在他們身後,三架浮橋同樣也進展飛速!

“可惡!這分明就是真的在進攻了!”看到這一幕,奧卡再無疑慮,帝國大軍不是在佯攻,而是在真的發起進攻!麵對眼前局麵,奧卡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莫非要親自上陣和對麵的戰友廝殺?

就在奧卡彷徨無計之時,忽然,後方城牆上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隻見先前被壓製得死死的守軍居然士氣大振,竟不顧危險,奮勇向河岸上的帝**『射』擊!

奧卡愕然回首,登時眼神一凝!

隻見提亞裏斯要塞後麵的平地上,不知何時黑壓壓地出現了無數軍隊,而真正讓守軍振奮的是,那一麵麵旗幟上繪飾的並非象征羅馬帝國的橄欖枝圖案,而是格雷斯家族的家紋!原來,援軍到了。

奧卡恍然,達利爾他們定是提前偵查到了援軍到來,故而變佯攻為強攻,刻意營造出一種置身如此猛烈的攻擊下提亞裏斯巋然不動必然是守將之功的假象!

達利爾他們,這是給自己送上在卡圖斯麵前的進身之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