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 燃燒的旗幟

砰!

一聲巨響,伴隨著漫天的石屑飛灑,本就傷痕累累的城牆上再一次遭受重創,一個垛口連同周圍的牆體被投擲而來的石塊整個砸成了粉碎!

啊~~幾聲慘叫,幾個站著附近的倒黴士兵受到波及,被鋪頭蓋簾的石屑砸中,血肉噴灑,猶如一個個血葫蘆似的跌下了城牆。

“該死的雜種!居然不顧混戰中的自己人!”

離被砸中牆垛不遠處,一聲憤怒的咒罵粗口中,正從臥倒姿勢快速爬起來的卡蘇爾,越過麵前的垛口朝城外隆隆作響的投石機方向望了一眼,神情冷厲之『色』,心中卻是暗暗在苦惱:必須要想辦法破壞這些投石機,否則城破就在眼前了,可是究竟該如何去做呢?

今天,已是叛軍圍攻艾斯德利斯堡的第三天了,城堡最高處象征著偉大羅馬的鮮紅旗幟,仍在隨風飄揚。

然而,已經是極限了……

叛軍首領莫德雷德的指揮能力超出了夏洛特和安東奈斯的預料以至於他們對戰況的判斷有了很大的偏差,現實的殘酷和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整整三天時間,無論是夏洛特還是安東奈斯都感覺自己就仿佛一群毫無反抗能力的木偶,在敵人的掌中被肆意玩弄!整個戰事完全是在莫德雷德的『操』控下,朝著既定的結局發展。

兼程趕到的叛軍對城牆實施了一次疾風驟雨般的突襲不過由於守軍的早有準備而告失敗,而接下來,叛軍的舉動立刻讓城頭上的安東奈斯和夏洛特這些老兵預感到不妙。叛軍沒有再試圖做任何僥幸的進攻,而是耐心地開始安營紮寨了,但是,與此同時,叛軍並沒有讓艾斯德利斯堡的守軍在他們工作的時候閑著去當旁觀者。

叛軍用攜帶的所有投石機,向城堡防禦工事開始了長達一整天的破壞!無數的石塊、石彈接踵而至,耳邊呼嘯的風聲和那劃破長空的黑影成了整個世界的唯一基調。轟隆的巨響聲,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城頭守軍的心頭,帶來無止盡的恐懼。缺乏遠程反製力量的守軍隻能在這肆無忌憚的摧殘下,默默承受。

這看似浪費時間的做法,卻恰恰充分體現了莫德雷德的戰場洞悉能力和指揮經驗。他很清楚,原本,叛軍潛行而來就是達到一擊即中的目標,而既然守軍不明原因地有了防備,那再做勉強的進攻隻會因師老而無功,與其無謂損傷,不如用一天時間,盡可能破壞城堡的堅固防禦為第二天的進攻掃平障礙,同時,士兵也能得到休息,再加上城堡內無力還擊,隻能被動挨打,這樣的情形也能讓士氣大為提升真可謂是名副其實的一舉兩得。

麵對這種完全是以勢壓人、近乎陽謀的戰術,即使身經百戰如安東奈斯、夏洛特等人,也是苦思無策。

第二天,正如預料的那樣,得到休整、士氣高昂的叛軍開始了一整天的高強度輪番攻城!莫德雷德將叛軍分成了五個梯隊,每個梯隊大約為600人,正好可以在人數上完全壓製城內守軍,五個梯隊輪番上陣,對城堡發起不間歇的進攻,以期摧垮或是耗盡守軍的精力。

不過,莫德雷德也並非所料必中,至少,他遠遠低估了艾斯德利斯堡內守軍的抵抗意誌和戰力。這其實不能簡單歸於莫德雷德的失誤或是輕視,事實上,在決定偷襲艾斯德裏斯之前,莫德雷德就曾派人對這座城堡進行過偵察,而得到的情報顯示,城堡守衛鬆懈,兵力不足而且大多都是未經沙場的新兵,正是基於獲得的這些情報莫德雷德製定了相應的計劃,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真實的情報因為夏洛特的意外到來而成了過去時。

雇傭軍的加入讓城堡的守衛力量提升了很多,這些從軍隊中強製退役的老兵,不少都是桀驁不馴的混蛋和惡棍,但同時卻也是合格強悍的戰士,極端的兩種矛盾屬『性』集中在他們的身上,如果沒有足以統率他們的人,那這些人聚集在一起,隻會是個天大的麻煩,然而夏洛特剛好就是能夠震懾住他們的存在。於是自然而然的,這些驕兵悍卒成了城堡最牢不可摧的防線。

對此,身為艾斯德利斯堡正規軍指揮官、一向以嚴格紀律、服從命令要求自己並且以之為自豪的安東奈斯很無奈地不得不承認,因為事實勝於雄辯。盡管,安東奈斯相信,經過新軍改之後,這些去蕪取菁優勝劣汰下來的新軍團士兵,在新的軍事訓練、新的作戰理念、新的作戰裝備以及新的一切的熏陶中,必將重現乃至超越在曆史上曾經無比輝煌的先輩羅馬軍團,可惜,未來是未來,眼前是眼前。

眼前的實際就是,安東奈斯手下那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麵對狂暴凶殘的叛軍,明顯仍欠缺足夠的勇氣,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情況讓安東奈斯大驚失『色』,僅僅第四波攻擊進行到一半,叛軍居然就突破了防禦登上城牆,兩個小隊的士兵及時堵了上去,可是卻被那些揮舞著重型武器的叛軍硬生生地『逼』退了!

懦夫!羅馬軍團可以容忍弱小,但決不能容忍懦夫!這是對數百年積澱下來的輝煌的羞辱!

勃然大怒的安東奈斯眼神中閃過一絲異常冷厲的寒光,當即上前手中短劍,毫不猶豫地對準兩名背對著自己、兩股打顫,正步步後退的士兵刺了過去。

嗤嗤兩聲,血光迸現。

一下直刺,一刀劈砍,安東奈斯手提著滴血的短劍,嚴厲的目光掃過麵前一幹聽到慘呼、驚慌轉身的士兵,冷冷看著他們眼中的惶恐畏懼和『迷』茫,語氣森然道:“羅馬士兵,膽敢臨陣怯戰者,皆以軍法論處,殺無赦!”

安東奈斯不容置疑、充斥著濃烈殺意的話語聲,登時讓四周的士兵激靈靈地渾身顫抖起來,這些年輕士兵的臉上,都是『露』出發自內心的恐懼。

“立刻回去自己的位置,結陣迎敵!”看到士兵還是一副呆愣的樣子,安東奈斯眼中的怒火已經噴『射』欲出!

“夠了,安東奈斯,他們還隻是一些新兵。”忽然,一雙手伸了出來按住了安東奈斯的肩膀。

“夏洛特……”

“聽著,小夥子們,不管你們現在的內心有多恐懼,請想想你們身後的這座城堡吧,它是帝國的神聖領土,是你們守衛的家園,無數無辜的平民正遙望著你們的身影!他們的生命必須由你們去捍衛,握緊手中的劍,當你害怕了,就抬起頭,看著那飄揚的鷹旗!那展翅的雄鷹將會保佑你們,無數逝去的先輩英靈將會與你們並肩作戰,賜予你們無窮的力量!勇敢地去戰鬥吧,盡情地摘取榮耀和功勳!”

夏洛特的呐喊擲地有聲,猶如滾滾驚雷,響徹在每一個士兵的耳際,似乎驅散了他們眼中的恐懼,一股無法言語的氣息正從這些士兵的身上散發出來,仿佛某種東西在他們的身上蘇醒了。

“glory legion!”不知道是誰,首先發出了這樣一聲咆哮,總之僅僅一瞬間,城牆之上,數百羅馬士兵齊齊振臂高呼著這個雄豪無匹的口號!所有的畏懼和不安全都煙消雲散,覺醒了的守軍宛如偉大的阿瑞斯戰神附體,怒吼連連地朝登上城牆的叛軍撲了過去,十幾分鍾後,在城牆上的叛軍全都變成了一具具屍體後,叛軍的攻勢『潮』水般地退卻了。

這一天,叛軍鍥而不舍地連續發起了二十次進攻,每一次都是傾盡全力,這些來自潘德貢家族嫡係的叛軍擁有裹挾軍隊所沒有的勇氣和信念,悍不畏死。

然而,在徹底激發了血脈中的勇氣後的羅馬正規軍以及雇傭軍的眾誌成城下,他們終究還是無功而返,然而,鏖戰一天的雙方都已是筋疲力盡,付出的傷亡也是慘烈,城堡內的羅馬守軍單單陣亡就超過了四成,不少昔年和安東奈斯、夏洛特一同的袍澤都不幸戰死,而另一邊,莫德雷德也並不好過,家族精銳的損失讓他幾乎吐血。

不過,戰鬥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雙方誰也不可能收手,所以盡管黑夜中,叛軍軍營和城堡內傳出的呻『吟』和痛呼聲交織成了一首殘酷死亡的交響樂,第三天的清晨,白熱化的攻防戰,繼續上演。

此刻的艾斯德裏斯堡已不複當日的雄偉和堅固,朝南和朝東的兩麵城牆‘遍地鱗傷’,牆體上遍布坑坑窪窪的凹陷,很多地方甚至已經麵目全非,隨處可見的碎石、坍塌房屋中間,可以看到一具具屍體橫亙其中,無人收殮。

決戰已到了最終時刻,叛軍的數百精銳已經全部登上了城牆,而幸存的最後羅馬守軍,仍是寸步不退地在城頭與叛軍短兵鏖戰,每一寸地麵都被鮮血浸透,每一秒都伴隨著血腥的生命凋零。

卡蘇爾戰死了,他始終奮戰在最危險的缺口處,直到筋疲力盡死死抱住一名重裝的叛軍步兵,墜下了城牆。

克薩斯也戰死了,這個人高馬大的屠夫,用一己之力頂住高大的城門,結果被撞木擊穿,被倒下的城門壓在了下麵。

安瑞斯也死了,這個英俊帥氣、喜歡勾引少女的風流痞子,卻是以最勇敢的姿態迎接了死亡,他用手中例無虛發的弓箭收割了近百條叛軍的生命,最後也塵歸塵土歸土,死於『亂』箭之下。

漢特也死了,他跪倒在一片叛軍的屍體中間,腦袋耷拉著,渾身浴血,數杆長矛和戰斧『插』在他的身體上。

傭兵的統率、將叛軍消息帶來的夏洛特也沒有幸免,他,以一名光榮的羅馬軍人的身份,戰死在了城門後的空地上,他用高超的劍術擊殺了數名凶悍的叛軍將領,最後被無情的叛軍淹沒,甚至沒有來得及和自己的朋友們最後告別。

“退守內堡!”兩眼血紅的安東奈斯看著城牆和城門後空地上以死拖延的部下和昔日的同袍們,聲嘶力竭地大聲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