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人家。”

方運謝過,走到銅鏡邊,發現自己麵部線條更粗,皮膚也稍稍比平常黑,明明隻是改動細節,可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恐怕隻有楊玉環才能一眼認出他來。

在老者動筆的過程中,方運隻覺得輕風拂麵,沒想到變化竟然這麽大。

方運心中猜想這老者起碼是繪畫三境的實力,甚至可能達到四境。

“小墨很喜歡你。”老人看著墨汁裏麵的墨女。

那墨女似乎有些羞澀,稍稍下潛,鼻子進入墨汁裏,隻露出眼睛,然後用嘴輕輕吹著氣,墨汁在她麵前咕嘟咕嘟冒著泡,逗得方運微微一笑。

老人輕歎一聲,道:“你若是有硯龜,就帶小墨走吧。小墨跟著我,可惜了。”

墨女扭頭看著老人,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老人的話。

“謝老人家。”方運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硯龜是和墨女同層次的奇物,極難得到,筆墨紙硯四大奇物中,除了聖頁可以量產,筆老、墨女和硯龜都是天地奇珍,一共也沒有多少。

這些奇物僅存於眾聖或眾聖世家手中,而有的眾聖世家甚至不得不送人,因為這些奇物需要“養”,不然會慢慢退化,最後徹底消亡,少數半聖世家甚至養不起奇物。

方運此刻隻有聖頁,其他三種奇物都沒有,現在想要有硯龜實在是天方夜譚,同時養兩方奇物更是難上加難,別說他,連大儒都可能被奇物吃得傾家蕩產。

老人拿出一張文書,不過卻沒有用墨女的墨汁,而是用普通的墨汁畫了方運的肖像。

“這是你的從軍文書,拿好。”老人隨手一扔,從軍文書飛到方運身前。

方運接過一看,從軍文書上半部分是他現在的畫像,下半部分是他的資料,別的都沒變,唯獨身份變成了童生。方運點點頭,童生叫方運沒關係,但要是一個秀才也叫方運,必然會引來許多人的關注,而且秀才去當普通士兵也太惹眼。

方運道:“學生告退。”然後方運衝墨女揮揮手,本來隻是順便為之,哪知那墨女異常高興,立刻也向他揮手,然後兩手捧起墨汁拋向方運。

方運下意識後退一步要躲避,但那墨汁在半空中化為一塊黑色的小石頭,方運伸手接住,仔細一看,不髒手,就是塊小黑石頭。

“這是墨女墨錠,可直接用才氣化開使用,比李文鷹的龍血墨錠好得多。哼。”老人似乎有些舍不得這麽好的東西。

方運收起墨女墨錠,衝墨女微微一笑,道:“謝謝小墨。”

小墨連連搖頭,表示不用謝,又害羞地潛入水裏,隻露出小腦袋。

離開屋子,方運覺得外麵無比明媚,回身一看,在黑乎乎的牌匾上看到‘雅山居’三個模糊的字。

方運又看了一眼雅山居,陰暗的小屋內,一個老頭坐在竹椅上慢慢品茶,一個小墨女隻露出小腦袋,咕嚕嚕吹著墨汁泡。

方運心情很好。

一路邁著輕鬆的步伐,方運來到定海軍的駐地。

十國的軍隊編製由小到大分別是伍、什、隊、營、衛和軍,一伍五人,一什十五人,一隊五十人,一營五百人,一衛三千人,一軍至少一萬。

方運手持從軍文書,很快進入定海軍募兵營,並見到負責士兵登記的文吏。文吏沒有品級,是軍中的底層但也小有權力。

那文吏看了一眼從軍文書,又看了看方運,道:“方運?也是大源府人?把你的情況詳細說來。”

方運立刻簡單說了一下自身情況。

“你何時中的童生?”那文吏問。

“我去年中的童生,因為自覺天賦有限,決定先來軍中曆練。”方運道。

那文吏道:“哦?你想做文吏,還是去當士兵?”

“劍眉公也曾從士兵做起,他是我的榜樣。”方運道。

那文吏露出善意的笑容,好心勸道:“李大學士自然非比尋常。你要知道,我景國府軍的童生不多,但與妖蠻正麵對陣的各軍中童生極多。比如我定海軍共有一萬人,有三千童生。這些童生大都比你大得多,終生無望考秀才,所以用這種方法為人族出力。你這麽年輕,真要去當士兵?”

“是的。”方運道。

“也罷。讓我想想,二衛一營的三隊缺人,你就去那裏吧。”

方運走到門外,看了一眼下午的天空,聞著從東海吹來帶著海腥味的風,低頭看著手裏木製的臨時兵牌。

“從此以後,我就是定海軍二衛一營三隊的人了,按照慣例,就可以說定海二一三隊的兵。等過幾日就可把這木製的換成鐵製的真正兵牌。景國的童生真沒有辱沒讀書人的稱號,一萬定海軍中竟然有近三千童生,這個比例太嚇人了。這些人都在默默地守護人族,都是可敬之人。”

方運手持兵牌,慢慢向前走。

這裏的建築簡單而整齊,是一排排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同的平房,被一些樹木隔開。

到處是巡邏的士兵,方運粗粗一掃,視野內有十幾個士兵小隊在巡邏,哪怕是在六月的大熱天,他們也披甲持矛,流著汗水執勤。

通過房屋的間隙,可以看到幾個大校場,許多士兵正在校場上操練。

方運知道,古代地球的士兵的平均素質較差,隻有極少數的精兵身體強壯。但聖元大陸有濃厚的天地元氣,而且有大量文人在,除旱、止澇、救災、豐穀等等都非常便捷,農業和畜牧業都比較發達,所以這裏的士兵夥食都極好,身體非常強壯。

方運掃了幾眼,發現和書中學的一樣,十國的練兵分四個部分,一是練身體,二是練兵器,三是練陣形,四是配合舉人或進士的戰詩詞練合攻。

配合舉人進士合攻最複雜,其次是不斷練習陣形,在方運看來,這練習陣形和後世的練隊列一樣,增強士兵的服從性、協作性和紀律性等等各方麵,是非常好的練兵方式。

兵器也非常複雜,有刀盾、長槍、投矛、弓弩、騎射、投石車等等,打熬身體最簡單,無非是舉石鎖、急行軍之類的。

方運早就知道,聖元大陸的兵家很厲害,練兵方式雖然有瑕疵,但大方向沒有錯,而且一直在進步。

不多時,方運來到三隊的駐地,這是一排平房,有四個房間,三大一小,十幾個士兵正或坐或站在門前聊天,還有幾個老兵用煙袋鍋子抽著旱煙。

這些人說說笑笑,看到方運走過來才扭頭。

方運挺身站立,舉起手中的兵牌,道:“新兵方運前來報道,求見石隊長!”

眾人哄笑起來。

“哪來的小兵伢子?沒操練又沒上陣,這麽規矩做什麽?輕鬆點兒。”

“瞧他一身細皮嫩肉,怕是要吃苦頭嘍。”

“嘿嘿,來我們一什吧,讓我好好操練操練。”

“是運氣的運,還是韻律的韻還是別的什麽?和那個第一秀才方運有什麽關係?”

方運麵不改色,知道這些人不是欺負人,隻是老兵油子捉弄新兵,但他連請聖選那種大陣勢都見過,自然不可能在幾個老兵麵前亂了分寸,毫不畏懼地掃視眾人,張口道:“童生方運求見石隊長。”

眾人的神色不再像剛才那般散漫,童生雖然是最低的文位,而且在定海軍中不算什麽,但終究是童生,一個這麽年輕的童生願意從軍,哪怕隻是因為幼稚熱血,也值得稱讚。

“不錯,沒有給咱童生丟臉!”方才那個說方運細皮嫩肉的老兵微笑稱讚。

另一個大胡子老兵道:“好苗子,更要好好操練!”說完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方運,雖然也有調侃的意思,但和剛才的捉弄不同。

一個童生老兵笑道:“我當年來三隊,堅持三天才趴下,你們猜這個新兵能堅持多久?”

“他這麽年輕,比咱們從軍的時候小的多,最多兩天就趴下。”

“一天半!”

方運麵帶微笑,無非是老兵們的下馬威,要進行一段時間的高強度操練,避免新兵掉以輕心導致以後被妖族殺死,心道這段時間不寫詩不寫文章,運動一下不算高調。

那大胡子老兵衝方運揚了一下手,道:“走,去找石隊長,把你分到我們一什!我是一什的什長洪城。”

“謝過洪什長!”方運道。

洪城笑嗬嗬說:“到時候你就不是謝,而是罵我了。”

隨後,方運見了石隊長,石隊長為人正經,驗了方運的臨時兵牌後,囑咐了方運一些事項,最後帶著一絲同情把方運送出他的營房。

方運走出營房,就見十三個穿得整整齊齊的老兵站在門外排成一排,一起打量方運,而附近有幾十個老兵正在笑著交談。

洪城一拍方運的肩膀,笑著道:“這十三個都是咱一什的兄弟,不過呢……”

洪城突然一變臉,大聲道:“軍令如山!馬上歸隊,繞東城跑!最先掉隊的三個人不準吃飯!”

方運毫不猶豫快步跑向隊伍末尾,低著頭,嘴角浮現淺淺的笑意。

“剛吃完妖龜蛋,正好驗證一下那東西到底有沒有用。”

“跑!”洪城站在隊伍前麵,一馬當先。

圍觀的一人起哄問:“新兵蛋子,你能堅持多久?你要是能堅持半個小時,我給你洗一年的衣服!”

方運扭頭看向那老兵,微笑道:“那你明早記得來拿我衣服。”

眾人哄堂大笑,沒想到這個新兵這麽膽大。

那老兵也不生氣,笑道:“你要是堅持不到半個小時,就給我洗衣服!”

“這種事不會發生。”方運道。

老兵們笑得更歡樂。

“這個新兵蛋子很猖狂啊,一什的弟兄們,你們要是跑不過他,今天就別吃晚飯了,丟老兵的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