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入海口的深處,蛟龍宮輕輕一晃。

“唉……惹誰不好,偏偏去惹會寫帝王詩的人,偏偏小公主閱遍詩詞,最喜他的。你勝了也就罷了,既然敗了,就敗了吧,可惜,可惜……”

長江之上,清江蛟王的龍嘴張著,龍眼瞪著,手一鬆,蛟聖龍角掉下來,但它的爪子迅速一撈,抓住龍角。

“帝王詩,有種不妙的感覺!他隻寫了一半,我還有機會!”

蛟王心裏想著,口含蛟聖龍角,把氣血注入龍角之中。

天地再次變色,烏雲重聚,風雨再回,遮天蔽日的雨幕緩緩加厚。

景國文人的心揪起來,前兩句“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有天地之“勢”,但不夠有“力”,最後兩句才氣不重要,但若是“力”不夠,那紙麵上的那條遊龍就不能真正化龍,更不可能破掉整個江州的大雨和水災。

詩成騰龍才算是真正的帝王詩。

慶國的文人則心中反複詛咒方運失敗。

方運落筆。

若有風雨遮望眼,日破雲濤神州紅!

最後一句沒寫完,馮院君就大叫道:“日破雲濤,夠了!”

方運在詩的上方寫上“詠日”二字。

詩成,那條小龍虛影竟然凝實,化為一條金龍,可仍然能在紙頁中遊動,小金龍一口一口吃掉方運寫得所有字,還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然後如同破殼一樣,吃力地頂著詩頁。

噗地一聲詩頁爆成一團雲霧,隨後金色小龍從霧中出現。身體一擺飛到天空,越飛越大。

“嗷……”

金龍突然仰天一吼,數千裏的江州風停,雨歇。

太陽原本還有兩個小時就落山,本來暗淡無光。突然放射出無窮無盡的紅光,簡直如同旭日東升,擊破千裏雲濤,一掃雲霧水汽。

陽光所照之處,河水回流,雨水蒸發。可怕的水災隱患被迅速解決。

數以萬計的水妖被這陽光一照,體內水分迅速蒸發,慘叫著逃入水底,拚命向長江遊去。

隨後,天空的陽光好似齊聚在帝王詩所化的金龍身上,那金龍突然金光萬丈。無比耀眼。

這條金龍就在城樓上空,除了方運,所有人不得不用手擋住眼,哪怕文位最高的蘆都督都不得不閉上眼,避免被灼傷,連奴奴都眯起眼。

這條金龍似是有了靈性似的,扭頭看了方運一眼。然後衝著蛟王大吼一聲。

蛟王明明是妖王,是僅次於龍族的最尊貴的血統之一,可是被大日之龍一吼,全身龍鱗炸裂,鱗片四散,鮮血紛飛。

蛟王嚇傻了,它難以置信地看著大日之龍,自己可是妖王啊,一首帝王詩而已,怎麽帝王龍氣這麽濃烈!

不等蛟王想明白。一團白雲突然從東海中升起,那白雲中也不知裹著什麽,急速飛來。

蛟王手裏的蛟聖龍角就跟長了翅膀似的,突然離開蛟王的爪子,飛入水中。飛向蛟龍宮。

“你是……”

不等蛟王說話,一聲清越悠揚的龍語在天空響起。

“清江蛟王罔顧東海龍宮禁令,夜襲玉海港口,罪一,斷角!”

不等蛟王反應過來,一方足足一丈見方的巨大印璽出現在天空,那印璽外形和普通玉璽相似,但印璽上部卻雕刻著一座龍宮。

蛟王見到龍族印璽嚇得瑟瑟發抖。

“啊……”蛟王突然慘叫起來,他的兩根龍角齊頭而斷。

“竊取蛟聖之物,借調四海之水,禍亂一州,生靈塗炭,罪二,剝皮!”

龍族印璽紋絲不動,但蛟王突然連連慘叫,下巴裂開一條縫,一直向腹部延伸,最後直到尾部,然後一張完整的龍皮被剝了下來。

城樓上的人難以置信看著這一幕,對方可是蛟聖之子,一代妖王,有蛟聖血脈在,那些不經常戰鬥的普通大儒都無法殺死它。這麽強的妖王,就在蛟龍宮的上空被活活斷角扒皮,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懲罰。

“念你為水族有功,罪三抽筋暫且記下。為防你作惡,廢你兩層龍珠神光!”

“不要啊……”

蛟王大喊著,就見它全身噴血,大量的血液向天空飛去,最後飛入龍族印璽中,蛟王從妖王直接跌為妖帥,相當於人族進士。

龍族印璽外放出一條光鏈,困住蛟王,然後用力一扯,把蛟王拉進龍族印璽中消失不見。

“你隨我來。”那聲音說完,大日之龍低頭看了一眼方運,看到一隻小狐狸正向它揮手告別,然後長嘯一聲,衝入那團白雲裏,消失不見。

清江蛟王的那些龍角、龍皮、龍血和龍鱗被無形的力量托著,拋到南副城門外。

“此乃我族賠罪之物,龍角贈與方運,他人不得占有。方運,你若有好詩篇原稿,可去引龍閣交換。”

白雲回到海裏,城樓一片寂靜,隨後歡騰起來。

“服!徹底佩服!秀才寫帝王詩,若在亂世,僅憑這一詩就可聚一州之民心。”一個官員道。

“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這句真是大氣磅礴,千山萬國隻是一般,可整句一看,包含大日於海底潛伏醞釀、一直到升到高空照耀天下的全過程,寫大日升起的詩句裏,精妙或有過之,但論堂皇浩大,卻是難有能比。單看這胸襟這豪氣,恐怕隻要開國之主才能有。”馮子墨稱讚。

“風雨遮望眼此句也是極佳,有王侯之相。”

“你們回憶第一、第二和第四句的最後一個字,黑,明,紅,光亮依次漸增,不僅大氣,連其意也銜接得體。毫無瑕疵。”

“那日破雲濤,為何讓我感到心驚肉跳?方運,用得是何典故。”

方運沉默,那個典故真不能說。

“唉,真是大開眼界啊!誰曾想到。十國僵持這麽多年,竟然能親眼見到一首帝王詩成,真是難得啊!”

“方運,你是如何想到這首詩的?”

方運沉默許久,用一種所有人都看不透的神秘莫測的表情道:“小時候的一天,天還未亮。我在悟道河邊玩耍,看到旭日東升,就把那個畫麵記在心中,一直不能忘。今日幫馮大人補全《鎖龍》後,我一直冥思苦想,要想一個比‘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更大氣的詩句,就突然回想到小時候的情景,自然而然寫出這句。”

“原來是悟道河啊,那就不奇怪了。”

“馮大人在河邊悟道,大源府的一位畫師也在那裏悟道,據說幾個秀才說也悟通了許多道理,今年必然能考中舉人。方五甲真是幸運。自小在悟道河邊參悟,以後前途恐怕無人能及。”

方運突然覺得悟道河真是一條好河。

董知府大笑道:“甚好!以後誰敢再說江州水患因你而起,我一個大嘴巴抽過去!好!江州雖然受災多日,但廢了一條差點攻破玉海港的聖族妖王,居功至偉!這下沒人能阻你成五品州伯!”

“左相不可能同意,恐怕會轉成文功。”一人道。

“文功就文功!方運今年考舉人,明年中進士,一步到位當知府,比帝王詩還霸氣!”方守業笑道。

馮院君打趣道:“一步到五品知府的狀元還是有的,若方運一步到位成三品州牧或者二品閣臣。那真是會嚇煞天下人。”

方運道:“你們不要說那麽飄渺的事。你們知道那白雲裏的龍族是哪一位嗎?聲音怪好聽的。”

“龍族化人後,聲音分的出來,但他們恢複龍身後,除非特別熟悉,否則我們人族也分不清。畢竟龍語妖語和我人族語言不同。”

方運點點頭。

定海將軍於興舒道:“下麵的東西我去派人收拾。你放心,既然龍族大人物說龍角歸你,我們自然不會貪墨。龍鱗龍皮和龍血自然有你的一份。”

一旁的蘆都督道:“讓方運去軍中丈量一下,到時候直接送他一套龍鱗衣和龍皮褲。蛟王的龍血不如劍眉公的龍血墨錠,但也是不凡,製好後送他一箱便是。”

“蘆大人想得周到,方運你覺得如何?”於興舒問。

“那就謝過蘆大人。”方運自然知道製作龍鱗衣龍皮褲非常麻煩,自己既然得了最寶貴的龍角,其他東西要交給聖院一部分,交給國庫一部分,自己分到的並不多,不如直接取了成品方便。

於興舒道:“既然止澇結束,那我便離開。諸位告辭。”

大部分軍中將校跟著於興舒離開,隻有一小部分還在。

蘆都督也不說話,點了一下頭,轉身離開。

“恭送蘆都督。”

眾人的語氣比送於興舒客氣得多,但少了那份親近,這人畢竟跟左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玉海府的官員沒指著鼻子罵他已經是看在他軍功卓著的麵子上。

馮院君道:“那引龍閣你也知道,哪怕你不願用手稿去換,這龍角也可以換太多的東西。”

“我知道引龍閣是玉海城最大的獨立商行,專營東海寶物,真是東海龍宮在玉海的店鋪?”

“的確是。裏麵的人可不是普通人,都有龍族血脈,力大無窮,可惜最多能中秀才,從無人中舉人。”

“那過幾日我去看看。我想要一件文寶,玉環姐需要一架瑟,我想一步到位,給她買一架文寶錦瑟。”

“嘖嘖,你的小媳婦兒才學琴瑟不久吧?你真舍得,過幾日你可去看看。”

“好。”

城樓裏歡聲笑語,所有人都好像忘記還有慶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