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不斷有路人道喜,讓方運無可奈何,隻好一一還禮。

在沒人道喜的時候,幾個同窗詢問方運有關昨夜童生文會的事情,方運就挑了一些說。

眾人一路走一路聊,方運找個時機把梁遠拉到一旁,道:“大源府的伯父資助我開一家書鋪,我正好缺個信得過的掌櫃,就想到你。你有米店的經驗,隻要再雇幾個老先生,就能把書鋪撐起來,薪水等同在縣文院的講郎,空閑時可以讀書,怎麽樣?”

“書鋪?”梁遠的呼吸加快,書鋪雖然和米店一樣是做買賣,可在米店做工非常累,可書鋪就不一樣,而且是做掌櫃的,每天有更多的時間來讀書。

“對。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你不答應的話,我會盡快找別人。現在每月給你五兩銀子,等以後做大了,還有你的分紅。”方運道。

“讓我想想,明天我給你答複。”

“好。”

到了文院門口,方運和盧霖辭別同窗,一起進入文院,在裏麵人的帶領下去了偏房。

偏房裏已經有許多童生,方運一進去,認識方運的人立刻拱手作揖。

有的稱方案首,有的稱方雙甲,一位三十多的童生則非常熱情,他極為推崇那句“花落知多少”。

方仲永也在其中,老老實實向方運行禮。

哪怕有人心中不服氣或懷疑方運,看到這場麵也不敢挑釁,萬一被蔡縣令知道,被責斥是小事,被逐出文院那就倒黴了。

打過招呼,一個衙役捧著一些東西走過來,非常恭敬地告訴方運和盧霖要換上童生袍、佩戴童生劍。

方運和盧霖謝過衙役,換上淺藍色的童生袍,對著鏡子照著。

童生袍式樣和普通的長袍略有區別,領口和袖口都有柳葉條紋,隻有童生才能穿,無文位者不得穿,否則杖八十。

童生袍腰側有掛飾,可以懸掛童生劍。

方運掛好劍後,輕輕抽出,一道寒光映入眼中,劍已經開刃,在戰場上雖不如長矛和大刀,但防身足夠。

接下來童生們相互整理衣衫,以免對眾聖不敬。

吉時一到,眾童生紛紛走出偏房,而本地的官員已經等在外麵。

隨後,蔡縣令和王院君兩個人為首,帶著五十名新科童生走進供奉著眾聖的聖廟,每個人都站在一張蒲團後。

蔡縣令再一次朗誦《祭眾聖文》,表達對眾聖的感激,最後道:“濟縣縣令蔡禾攜五十童生祭拜眾聖,請眾聖降才氣,壯我人族!”說完跪下。

其餘人也跟著跪在蒲團上。

方運感覺整座聖廟乃至所在的空間都突然重重一震,隨後一股無形的力量降臨,明明無法觸摸,卻直達人的心靈,恢宏雄壯,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條條橙色才氣垂下,落在每個童生的頭頂。

別人看不到,但方運身為聖前童生,卻看到了一幕幕畫麵。

一人身穿獸衣,用最簡陋的石矛與妖蠻死戰,最終建立人族國度,為人族第一先祖。

有人嚐遍百草,以他之死換萬民生。

有人縱身投入決堤處,以血肉之軀阻擋滔天洪水,最終治理水患。

有人在朝歌城外誦讀《易經》,滅妖蠻無數。

有人建立書院,教化萬民,戰妖蠻,為人族爭取千年和平。

有人定法律、主變革,讓人族更加有序。

有人……

一位位先賢的畫麵在方運的腦海中閃過,讓方運眉心的“文宮”升華。

方運剛成童生,文宮原本隻是一片虛空,可感知但無形。

現在,方運“看到”一座由粗糙方石建造的大殿出現的眉心深處,那大殿蒼涼古樸,內部有一幅幅壁畫,上麵雕刻著先賢們為人族做出的貢獻。

大殿內有一座方運自己的雕像,同樣身穿童生袍。

這雕像乍一看沒有什麽奇特,但仔細一看,雕像的雙眼中有極淡的光華,柔和溫暖,有一種讓人安寧淡泊的力量。

方運隱約猜到了什麽,但又無法確定對不對。

“所謂拜聖,就是拜自己?那麽……”

隨後,在這雕像的頭頂浮現一縷橙色的霧狀才氣,目前有三寸長,這才氣像春蠶吐出的絲,非常纖細。

“童生才氣如絲,而秀才才氣如針,說的就是文宮裏的才氣,也是自身所能調動的才氣。”

方運“環視”文宮四壁,隻有壁畫和雕像,但文宮的屋頂比較奇特,那裏仿佛是一片無盡虛空,僅僅有四顆大小不同的星星,有一顆小的可憐。

四顆星星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照在方運雕像上,滋養著那蠶絲一樣的才氣,不斷茁壯成長。

“那四顆星辰代表的就是《春曉》等四首詩?不知道多久才能達到眾聖的境界,所過之處群星搖動。”

方運正想著,文宮輕輕抖動,隨後雕像的左手出現變化,手中多了一本奇特的書。

方運無法描述那書的大小、顏色或薄厚,那書一直在變化,方運已知的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

唯一不變的是書上的四個字。

奇書天地。

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方運的意識從文宮內離開。

方運驚訝地發現,所有人都羨慕地看著他,就連蔡縣令也一樣。

方運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別人有所不同,別人的才氣灌頂恐怕隻是開辟出文宮而沒有成形,而他一步領先,步步領先。

方運甚至懷疑,就算別的童生的文宮成形,恐怕也不如他的文宮,更不可能有先賢眾聖壁畫。

“拜聖結束,我們離開吧。”蔡縣令道。

走出聖廟後,蔡縣令把方運叫到一邊,問:“你有何打算?”

“學生想先留在濟縣鞏固文宮,十天後啟程去大源府,入府文院讀書。”方運回到。

蔡縣令道:“現在去大源府恐怕不妥。”

“謝縣尊關心,大源府的方伯父剛走,他會解決這件事。”方運道。

蔡縣令略一思考問:“方守業方大人?”

“正是。”

蔡縣令遙望大源府的方向,道:“那柳家可要倒黴了,我也放心了。”

方運道:“學生有兩事相求。”

蔡縣令笑道:“你倒不見外,說吧。”

“我想在今年考一次秀才,可從未考過經義,所以想在去大源府之前請您指點。”方運恭恭敬敬說道。

蔡縣令沒有立即答應方運,而是仔細打量他,發現方運既沒有麵對上官的膽怯,也沒有雙甲案首、將軍侄子的趾高氣揚,隻有麵對老師的尊敬,不由得暗讚好一個不卑不亢的少年。

蔡縣令點頭道:“好,聖道之路就是要披荊斬棘,不是與人爭,而是與歲月爭,與自己爭!你既然有爭渡之心,那我就送你一程東風。可惜那些人不懂這個道理。”

蔡縣令遺憾地看向那些往外走的童生,他不會主動去教童生,但如果有童生來求教,無論是逢迎拍馬還是如方運這般坦蕩求助,他都會相幫。

方運奇怪地看著那些入寶山空手歸的童生,不明白他們怎麽放著蔡縣令這個“科舉大寶藏”不管,一任進士的考場經驗可不是一般寶貴,別說濟縣,就連整個大源府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得到進士的指點。

不過方運旋即醒悟,他終究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沒有那麽強烈的尊卑觀念,骨子裏還是受人人平等的影響,沒把進士看得遙不可及,其次他是案首,又得縣令稱讚,所以才敢直接找一位進士縣令當老師。

“說第二件事吧。”蔡縣令的態度比之前又親近了許多。

“我想在去大源府前,多來文院讀書。”方運道。

“自然可以。”

兩人商定了從今日開始,每日晚飯後蔡縣令授課一小時。

離開文院,方運和盧霖買了一些水果和兩隻雞前往孫先生家,感謝孫先生的教導。

之後方運和盧霖分開,回到家中,看到甄掌櫃正拎著一個布包站在院子裏,楊玉環坐在凳子上做針線活。

方運一進來,甄掌櫃急忙擠出難看的笑臉小跑著過來,小心翼翼道:“方案首,我賠您錢來了,我剛稱過,整整一百兩銀子,兩百倍的賠償,您說到做到,我也心甘情願。”

方運接過銀子,一句話也不說就往裏走。

楊玉環站起來,仔細看著方運身上的童生服,眼中是滿滿的歡喜,還有一絲淡淡的仰慕。

甄掌櫃急了,急忙跟上去,彎著腰弓著背可憐地說:“方案首,我都認錯認罰了,您給個痛快話吧,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

方運點頭笑道:“我理解,你知道我完成了拜聖,正式被授予童生後才放下心,帶著銀子過來了,感謝你這麽關心我。”

甄掌櫃麵色慘白,沒想到竟然被方運看穿,他原本昨天就想來給方運賠錢道歉,可又舍不得一百兩銀子,所以一直在等,希望最後方運出意外,可方運一切順利,他隻能來送銀子。

楊玉環聽後氣憤地說:“怪不得甄掌櫃剛才一直裝可憐,原來是算計我!”

方運冷聲道:“甄掌櫃,你我兩清,可以走了。”

“我……”

“我有些話本來昨天想對你說,不過今天忘了。”方運轉身看著甄掌櫃,眼中一片冰冷。

“我……”甄掌櫃還想說什麽,卻被方運的眼神嚇得出一激靈,不由自主向外走。

走出方家,甄掌櫃悲從心中起,低聲罵著自己:“我怎麽就那麽傻!我怎麽就鑽進了錢眼裏,吉祥酒樓一年至少能淨賺五百兩,可我卻因為幾百文的工錢損失了百兩銀子,還得罪了方案首。我怎麽那麽傻!怎麽那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