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高聲道:“可是您在昨日重陽文會上贏得的墨蛟筆洗與龍腦硯台?”

“正是。”方運道。

“可惜啊,‘送’您硯台和筆洗的人不在,要是他們也在,那真是皆大歡喜。”

許多人笑起來。

方運拿出漆黑的貢品墨錠,正要往龍腦硯台裏倒水,就見墨蛟攜帶一身水花再次飛出筆洗,飛到龍腦硯台的上空,灑下清水。

墨蛟飛回筆洗,懶洋洋躺在筆洗的邊緣,看著方運。

那墨蛟如同水墨而畫,精致唯美,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方運笑了笑,手持桐油煙墨錠放入硯台內,然後緩緩磨墨。

正常研墨需要好一陣,但方運把墨錠放入的時候就感覺不對,那龍腦硯台好像有神奇的能力,在墨錠碰到硯台的一瞬間,墨錠就少了一分,少的那些墨迅速融入水中,形成濃淡適度的墨汁。

在黑色的墨汁中,隱隱有極為細微的血絲,正是龍腦硯台蘊含的力量。

方運鋪開白紙,用毛筆沾滿濃濃的墨汁,想了想,道:“我本想單純寫一篇送別詩詞,但東雲兄此去並非是遊學,也並非僅僅是遠離,更重要的是報效人族,殺妖滅蠻!所以,我更希望東雲兄在戰場上有一番成就!”

說完,方運提筆緩緩書寫題目:“送常東雲赴邊關。”寫完後開始書寫正文。

“邊烽警榆塞,進士過寧安。”

在書寫的過程中,紙頁上竟然浮現戰詩寶光。

因為是戰詩,方運的書法達到一境筆落有聲,所有人都聽到烽火點燃後呼救的聲音,然後是清晰的馬蹄聲。

“送別出戰詩?要麽毫無用處,要麽非同小可啊。”一人道。

“常東雲可能有福了。”

喬居澤卻不在乎戰詩,而是道:“當年蒙恬大將軍驅逐妖蠻。種植榆樹為屏障,所以榆塞泛指邊關。此兩句說邊關剛剛出現烽火,進士就過了寧安城前去支援,好,僅僅兩句就展現出東雲兄急公好義的精神。”

眾人紛紛點頭。

“柳葉開銀鏑,落花照玉鞍。”

又有一進士評道:“第一句借用養由基百步穿楊的典故不提,而這兩句卻是倒置之句,應該為‘銀色的箭頭射穿柳葉,快馬奔馳的時候,閃亮的馬鞍照在落花上’。明明是軍中征戰。卻能把騎射寫的如此美輪美奐,讓參戰的進士更顯俊逸瀟灑,沒有絲毫戰場的血腥和殘酷,讓我們看到另一種不同的戰場邊塞詩詞,佳句!”

方運繼續書寫。

“滿月臨弓影,連星入劍端。”

喬居澤猛地一拍掌,輕歎道:“真不愧是方鎮國,一首詩竟然被他寫出花兒來!前兩句是語序倒置,而這兩句更是意境倒置。原本應該是拉弓如滿月、劍出似星光。可他卻反其道而行,寫因為壯士弓術太高超,拉滿弓後引得月亮效仿變圓,接著說劍術太厲害。引得天上的星辰投入劍中壯劍術之威。怪哉,方運真有是一顆七巧玲瓏心!”

“如此一寫,整個場麵都如同活了一般,美到極點。又把進士的厲害寫到極致。你們瞧,常東雲都樂得合不攏嘴,換成誰被誇成這樣都會笑。”

眾人紛紛看去。那常東雲果然笑容滿麵,完全忘記此生再無法入孔府學宮和聖院學習。

方運筆鋒一轉,書寫最後兩句,而常東雲看後笑容消失,隨後露出感激之色。

“不學燕丹客,空歌易水寒。”

喬居澤再度歎息,道:“此詩真乃一絕啊,八句中,除去前兩句交待背景不得不寫正,頷聯、頸聯和尾聯共六句,處處有反!先是語序反,隨後是文意反,最後卻是史評反。偏偏反得自然,反得有道理!若是前兩句也反,這首詩必然位列‘絕詩’,與那首字字列錦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同等鎮國。不過,我從未讀過三聯連反之詩,方運除了‘字字列錦’,又創出語序、文意和史評‘三反’,不愧鎮國之稱啊!”

常東雲感慨道:“前兩反無論怎樣精妙,都隻是‘術’,是小道。可最後一句‘不學燕丹客,空歌易水寒’就不一樣了,這可不是普通的警示之句,荊軻刺秦,人人稱讚,可這兩句卻直指荊軻劍術不精,從更深的層次分析荊軻刺秦的失敗,雖然這種說法不能說完美無缺,但卻如晨鍾暮鼓讓人警醒。我看前麵幾句的時候,躊躇滿誌,自信洋溢,可這最後兩句如悶棍臨頭,徹底把我敲醒。”

此時,這首戰詩和紙頁緩緩燃燒。

常東雲感激地看了方運一眼,繼續道:“我突然明白,無論我的騎術多麽高明,無論我在戰場多麽瀟灑,無論我的唇槍舌劍多麽強大,哪怕引動星辰下凡,若是失敗,一切也隻是虛妄泡影。此詩教給我兩個道理,其一是不能驕傲自滿,其二則是想清楚殺敵的方式,不然悲壯萬倍於荊軻,也隻是失敗。”

方運微微點頭,心中卻在讚歎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之才,若隻論詩,他毫無疑問冠絕初唐,可惜初唐之時唐詩並未得到完全的開拓,他身為開拓者終究有局限性,要是他能晚生百年,在唐詩發展的巔峰橫空出世,不知道會不會成為李杜之下第一人。

“可惜這首戰詩沒有傳世寶光,隻有方運一人能用出。”

“不知這首戰詩是何等效果。”喬居澤好奇地看著紙張燃燒。

戰詩完全燃燒,竟然出現詩中所寫的一幕,化為點點星光衝入常東雲的體內。

常東雲一愣,隨後麵露喜色,最後緊閉雙嘴,生怕有什麽東西從嘴裏飛出來。

喬居澤驚道:“難道是詩中的‘連星入劍端’?難道是能增強唇槍舌劍?沒想到除了孕劍詩詞和開鋒詩詞,竟然有舉人詩詞能做到這一點?原本隻有大儒使用微言大義才能做到啊。”

常東雲笑而不語。

“混蛋,你倒是說句話啊!”常東雲的一位好友急了。

常東雲始終不說話,方運也不管他,就要清洗筆墨,哪知那條墨蛟直撲而來,尾巴一掃,筆頭的墨汁消失不見,剩下幹幹淨淨的白色兼毫筆頭。

隨後,墨蛟衝進龍腦硯台裏打了一個滾,裏麵的墨汁消失不見。

“呃……”一指長的墨蛟打了一個飽嗝,愉快地飛回筆洗中,沉入水下睡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