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育離開後,彈波亭中恢複了正常。

方運依舊什麽話都不說,繼續彈波練琴。

經曆了與韋育的對抗,他的指法獲得了長足的進步。

但是,小國公卻是微微一笑道:“方運才氣即將耗盡,不足為懼。我便不等一刻鍾了,諸位,我們第五亭見,希望韋育今日能通過第六亭,再度入主上舍。”

“未必吧,方運不像爭一時意氣之人,或許還有餘力。”喬居澤道。

“喬兄,你現了什麽?”旁邊一個進士低聲問。

“這詩的意境和琴心實在太獨特,底氣十足,淡然恬靜,一點不像是才氣耗盡。方運或許有什麽殺手鐧。”

“殺手鐧?就算他有十寸才氣,那也最多通過第六亭。或者他有傳說中的文心‘文思泉湧’,至於孔家獨有的‘才高八鬥’,他絕對不可能擁有。”

喬居澤微微點頭,道:“不錯,他經曆神秘,但得到完整的‘文思泉湧’難之又難,應該是殘缺的,隻能使用有限的次數。有了文思泉湧,一旦他的才氣耗盡,才氣就會上湧,完全恢複,等於比同文位的讀書人多了一倍的才氣,作用遠普通文心。”

“希望方運能有‘文思泉湧’。”

“我們開始彈奏吧,再拖下去,若彈波奏曲不到六籌,我們就看不到方運在下一亭的雄姿了。”

眾人或練習,或開始彈波奏曲。

小國公精通琴棋書畫四道,都在一境之上,過這彈波亭易如反掌。

他絲毫不在意喬居澤的說法,而是道:“康社和柳風社的諸位同窗,不如我們齊奏《青鬆吟》如何?”

一些學子無奈搖頭,小國公太陰險了,韋育之前彈的《青鬆吟》對方運有不小的影響,現在方運那琴詩的力量耗盡。小國公自己彈奏《青鬆吟》就足以亂方運之心,幾十人一起彈奏,那對方運的影響絲毫不下於韋育。

若是方運正式彈波奏曲的時候被《青鬆吟》的力量影響導致彈奏中斷,那麽最後的籌數必然大降。若是第二次奏曲稍有差池,就可能低於六籌,最後無法度過第四亭。

“謹遵國公爺之命!請國公爺領奏。”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小國公手觸水紋,彈波生音。

不僅小國公,康社和柳風社大半的人都開始彈奏這《青鬆吟》,隻有少數家世較高或才學卓絕的進士沒有彈奏《青鬆吟》,而是選擇其他曲目。

數十人一起彈奏《青鬆吟》的場麵有些小小的不同,相近的漣漪向四麵八方擴散,使得水波形成的琴音有絲絲重疊,形成的聲音更大。

數十曲《青鬆吟》的合奏充滿了力量。許多人仿佛看到一棵青鬆拔地而起,直上青雲。

方運依舊沒有在意,繼續彈奏,眼看小國公等人的《青鬆吟》彈了大半,方運終於停止練習。開始彈奏自己最拿手的曲目。

毫無疑問,是《將軍令》。

在這裏,戰曲不會揮殺伐之力,但依舊有著其他樂曲不具備的戰意。

方運落指,號角長鳴,戰鼓聲聲,召集大軍的雄壯之意向四麵八方散。

“不愧是原作之人。哪怕第一次彈波奏曲,也能把《將軍令》彈得如此雄壯。”一位進士稱讚道,而他的食指飛快,不斷彈奏《秋風辭》。

方運穩穩地彈奏著,在彈到《將軍令》第二部分將軍訓話的時候,許多精通琴道之人露出詫異之色。在不影響自己彈波奏曲的前提下,不斷看向方運。

因為方運的《將軍令》的曲調出現細微的變化,那變化讓整琴曲更顯獨特,除了戰場應該有的殺伐琴意,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儒雅。

“你們看。方運似乎加重了左手指法而減少右手指法,而且還有幾種從未見過的新指法!在這裏用出新指法,哪怕琴道境界不高,也可能得滿籌啊!”

“據說籌數越高,過七亭得到的獎勵越好,不知方運最後能位列‘舉人淩煙閣十子’第幾。”

小國公看向方運,緩緩道:“青鬆不倒,萬軍辟易!誰說方運能過這第四亭?我,不同意!”

小國公本來帶領眾人彈奏《青鬆吟》,就見他突然轉身麵向方運,波紋震蕩,然後突然使用了指法中極為有力的‘撥刺’,就見數十人的《青鬆吟》形成的波紋竟然被他一個人控製,宛如軍隊一樣浩浩蕩蕩衝向方運。

喬居澤等人下意識彈奏阻攔,但終究遲了一步,這數以百計的波紋若是一起湧到方運麵前,方運必然彈波中斷,甚至有可能敗於彈波亭,最後因逐學宮失敗而被迫離開京城。

“卑鄙!”

喬居澤就要以彈波奏曲反擊小國公,耳邊卻突然響起急促的《將軍令》之音,原來此曲進行到了第三部分,表現大軍疾行。

這一刻,方運終於放開使用改良的《將軍令》,他一直沒有使出,是因為新改良的《將軍令》中有後世的幾種指法,偏偏這種指法對戰曲有著很強大的作用,

“截”之指法以無名指、中指和食指三指齊出齊刺三根弦,三指如一!三弦如一!三聲如一!

此音一出,三道波紋竟然合而為一,融合成一條更厚更高的波紋。

不,那已經可以說是一道環狀的微型波浪!

但這沒有完,方運立刻使出“連”之指法,連挑三弦共得三聲,後麵的三道波紋緊密跟在那波浪之後。

最後,方運使出“臨”之指法,食指從七弦挑至一弦,瞬間挑到七道波紋,最後七道波紋合而為一!

又是一道更高的波浪!

彈波湖中波紋無數,但最明顯的則是那成百上千的《青鬆吟》之細密波紋快向方運所在的地方擴散,而在《青鬆吟》波紋的正對麵,則是《將軍令》形成的兩浪加一波紋。

雙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將軍令》第四部分響起,激戰!

方運的三音合浪猶如一隊驍勇彪悍的騎兵一頭紮進《青鬆吟》的波紋中,隱隱有萬軍衝鋒的轟鳴聲,刺破數以百計的波紋。最後緩緩消失。

“你還不夠強!”小國公陰沉地看著方運,十指不斷彈擊波紋,激越的《青鬆吟》之音響徹彈波湖。

方運繼續彈奏《將軍令》,就見“連”之指法形成的三道緊密波紋猶如重甲步兵一樣。以極慢的度向前推進,雖然慢,但卻步步為營,擊潰所有襲來的波紋。

不多時,三道緊密的波紋消散,離小國公不足一丈。

小國公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之色,沒想到自己不僅沒能阻止方運,幾十人反被方運逼到絕境!

若是方運反擊成功,這幾十人的《青鬆吟》將全部中斷,康社與柳風社大部分成員將敗在這第四亭下。必將成為兩社成立後最黑暗的一天。

而方運最後的“臨”之指法形成的七音合浪不疾不徐地向前,既不像“截”之指法凶悍,也不如“連”之指法穩重,但卻有大將出征、劍指天下的氣勢!

在七音合浪的身後,出現許許多多的波紋。如同一起赴死的士兵。

眼看方運的波浪就要迫近,小國公厲聲道:“我就算一年內不進淩煙閣,也不能讓你得逞!”

小國公說著,伸手拍向方運的琴音波浪,要以蠻力徹底破壞七音合浪。

“豎子爾敢!”喬居澤大罵完,然後下意識張口要吐出唇槍舌劍,但淩煙閣的力量阻止了他。

“徹底不要麵皮了!”那墨家進士輕聲歎氣。

方運淡然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如此!”

小國公聽而不聞。看著方運,麵目凶狠,毫不猶豫拍下去。

所有人清晰地看到,小國公的手掌落在七音合浪上的一刹那,突然猛地抬手,隨後出殺豬般的慘叫。大量的鮮血從他手中噴灑而出。

一旁的人仔細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就見一道深深的傷口橫在小國公的手掌之上,若是小國公再遲疑瞬間,整個右手都會被切下。

“琴音裂指!”許多人齊聲驚呼。

“一境巔峰!”

康社和柳風社的許多人原本想去拍。可現在都舉著兩手,嚇得一動不敢動。

方運的《將軍令》波紋緩緩向四麵八方蔓延,所有《青鬆吟》形成的波浪都被吞沒,而康社和柳風社的人齊齊高高舉雙手,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那波浪把他們攔腰切斷。

其餘人的波浪則與《將軍令》的波浪沒有絲毫的衝突,那些人鬆了口氣,繼續彈奏,隻是曲調琴音都有所變化,遠不如之前。

一道銀色閃電降下,落在小國公身上。

“啊……”小國公慘叫著,掙紮著,最後緩緩消失在彈波亭中。

一股皮肉焦糊的聲音在彈波湖上蔓延。

方運收回雙手。

“奏畢。”

隨後方運也和韋育一樣,成功通過第四亭。

康社和柳風社的一些人呆若木雞,被那道雷電嚇得彈波也不是,不彈波也不是。

一個舉人終於忍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道:“學生慚愧,放棄此次淩煙閣。”

他很快消失在原地。

不多時,足足有十四人6續主動放棄。

康社和柳風社對立的學宮學子們則低下頭笑起來,今日淩煙閣後,兩社的名聲必然會降到幾十年來的最低點。

方運眼前一黑一亮,現自己出現在一片迷霧籠罩的地方,前方是一座式樣和之前相似但更大一些的涼亭。

涼亭的牌匾上換了字,上書“移山”。

而在涼亭的門前,出現兩塊牌子。

一塊排名靠後,十分普通,寫著:韋育,禮儀八籌,彈波八籌。

方運輕輕搖頭,據他所知,上一次韋育在彈波亭可是得了九籌。

隨後,方運看向第二塊木牌,上麵散著淡淡的金光。

方運:禮儀十籌,彈波十籌。

ps:

向諸位讀書人道歉。最近老火陷入一些事情,難以自拔,所以寫得比較少,更新時間也比較亂,在此致以深深的歉意。

不過,這件事會在月底前有結果,必然給大家一個交代。

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