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知府向李文鷹拱手道:“有人曾言,若聖道暢通無阻,有心即可,但聖道一路荊棘,唯有身具無畏之膽才可前行。所以我輩讀書人要凝練文膽,如此才能定文宮,摘文心,踏聖路。景國少有方運此等大才,壯有劍眉公這無畏文膽,何愁不能大興。《陋室銘》非大人莫屬。”

李文鷹卻道:“《陋室銘》既然可煉文膽,我不便獨占。我以一件進士文寶和一塊龍血墨錠換《陋室銘》半年的閱覽權,半年之後,你們可自行找方運。”

李文鷹說著向方運家裏走去。

孫知府等人心悅誠服,微微施禮,才陸續離開。

等那些官員走了,在場的秀才頓時炸了鍋,議論紛紛。

那些原本還覺得管堯源和嚴躍可憐的人,此刻也疏遠兩個人,讓李文鷹大學士親自登門拜訪,方運必然飛黃騰達,左相權勢再大,也不願得罪李文鷹。

賀裕樘看著嚴躍和管堯源,搖搖頭,道:“勾心鬥角,一首歪詩,功名利祿遮雙眼;太後懿旨,一文鎮國,刹那文膽碎禍心。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當柳家的狗,可歎,可恨,可惜。”

眾人紛紛離開,管堯源被車夫攙扶到馬車上,低著頭,許久之後咬牙切齒道:“你文名越大,柳子誠就越想殺你。柳子誠為人狠辣狡猾,卻一直在幕後策劃,總有一天會讓你身敗名裂。躲過一次,我就不信你能躲過第二次!方運,入府文院的那一天,我要眼睜睜看著你成為大源府笑柄!如果你踏入柳少的陷阱,文相都保不了你,你必然成為百官共敵,哈哈哈!”

巷口的人陸續散去,方運在院子裏迎來李文鷹。

李文鷹又瘦又高,若是忽略了那奇特的劍眉和官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古板的教書先生。

方運、楊玉環、萬學正和唐大掌櫃一起在院子裏迎接。

“見過院君大人。”方運等人作揖問候,而楊玉環則慌張地跟著彎腰行禮。

楊玉環沒想到剛接了太後懿旨,那麽多好東西都沒來得及點清,就迎來鼎鼎大名的李文鷹大學士。在江州平民的眼裏,李文鷹可比左相更有名氣更受尊敬,僅次於國君和文相。

楊玉環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人物,隻是默默地端茶倒水,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一開始楊玉環還偷偷觀察這個名震十國的李大學士,但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李文鷹登門拜訪,竟然是因為方運的一篇《陋室銘》,而且還要拿進士文寶來換!

楊玉環不由自主的看向方運,目光裏充滿了驚訝,原來真實的方運比她心裏方運還要厲害百倍。

“小運變得更厲害了,這時候的他真有男兒氣質,和我心中的郎君一模一樣……”楊玉環頓時紅了臉,不敢再想下去,匆匆離開,生怕被人發現。

方運道:“既然劍眉公隻是暫借半年,拿去便是,不用交換。您鎮守江州多年,拯救數十萬江州子民,是所有讀書人的楷模,我萬萬不能要您的東西。”

李文鷹含笑點頭,道:“你有這份心就好。進士文寶和龍血墨錠與其說是交換,不如說是對你的答謝。這首《陋室銘》將來極有可能超越鎮國,名傳天下。看你的首本原稿和自己體悟,有著天淵之別。之前我對成大儒隻有三成的把握,但現在,我有四成的把握。區區文寶和墨錠不算什麽。”

方運見李文鷹說得堅決,於是道:“長者厚賜,學生謝過。”

李文鷹把龍血墨錠遞給方運,流露出傷感之色,道:“蕩妖筆在我府裏,晚上叫人送來。蕩妖筆被一位進士副將在臨終前注入才氣,承載的不是詩詞,而是那位進士臨終前的一句話‘且持此筆,代我誅妖’,也承載著他生前的戰意和不甘。此筆平時寫成的戰詩詞隻能提高一成多的威能,但若攻擊妖族,則會提高整整五成。”

方運、萬學正和唐大掌櫃無不動容,提高五成戰詩詞威力的筆十分罕見,一般隻有大妖身上的骨骼毛發製作的文寶筆才能提升五成戰詩詞的威力,再之上,就需要妖聖的骨骼毛發。

唐大掌櫃試探著問:“那位可是曾經的玉海城探花郎、墨家下一代領袖钜子的人選之一?”

“正是他。除了墨家之人,誰在臨死還堅守對人族‘非攻’、不製作攻擊性文寶、隻讓此筆針對妖族?我成大學士後,那支筆便不再適合我,一直想為它找一個合適的主人。方運你有文采,有文名,又能作出這《陋室銘》,是使用蕩妖筆的最佳人選。”

“謝院君大人看重。”方運道。

“可惜你的《陋室銘》篇幅太短,若是再長一些,等你成為舉人,可以用長文凝聚你的文膽。我等才不及你,凝聚文膽之文大都是眾聖名篇,你若是能寫出凝聚文膽之文,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寫。在你封聖之前,萬萬不可讓人知曉那文的內容。你可明白?”

“學生受教。”方運記在心裏,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個,因為之前沒有人相信他能跟眾聖比肩。

方運說完,把《陋室銘》遞給李文鷹。

李文鷹接過之後,道:“回家就讓人把蕩妖筆送你。”說完轉身離開。

方運等人送走李文鷹,回到屋裏。

一直躲在屋裏的奴奴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用鼻子輕輕嗅了嗅,警惕地掃視周圍,然後恢複正常,跳到方運腿上靜靜地趴著。

唐大掌櫃笑道:“以前若是有人說大學士親自登門拜訪一個童生,我怎麽都不會信,但事實發生在眼前,我不得不信。”

萬學正正容道:“方運,縣試之後我一直與蔡縣令傳書,也一直關注你的事。我從不懷疑你的才氣,但我一直怕你驕傲自滿。蔡縣令給我的傳書中說,方仲永考中童生後,被他父親帶著四處招搖,被逼著寫詩作詞,一定要跟你比。他父親卻很少讓他去研讀眾聖經典,也不關心他的經義。蔡縣令曾寫到,方家甲乙兩童生,他日相見比天淵。你可明白?”

方運自然明白,天就是天空,淵就是深淵,比天和地的差距都大。

“謝萬大人指點,學生謹記您和蔡縣尊的教誨,萬萬不會學那方仲永。我每日都精讀眾聖經典。從今以後,每三日做一篇經義。”

“好,你有此心,我就放心了。那龍血墨錠可否借我一觀?”萬學正也不想讓氣氛太過嚴肅,微笑著轉移話題。

於是,三個人聊著妖血墨錠的事,有些是奇書天地裏沒有的,方運記住,準備以後買一些相關的書籍,彌補自身在這方麵的不足。

聊了一陣,唐大掌櫃道:“方運,劍眉公對你期望甚厚,他明明是想送你蕩妖筆和龍血墨錠,卻說是交換半年的《陋室銘》,頗有深意,你可知曉?”

方運沉思片刻,道:“其一,為了保護我,這《陋室銘》對急於突破文位而不得的人來說非常重要,必然會有人接連而至,有的人甚至會用卑鄙手段,可現在《陋室銘》在李大人家裏,我就少了許多麻煩。其二,《陋室銘》對很多人來說是無價之寶,但既然要借出去,就必須要有標價,李大人把借半年的價格定為一件進士文寶和一方龍血墨錠,就等於給別人劃了一條線。”

“好一個方雙甲,竟然看得這般透徹!合作的事情你想得怎麽樣了?”唐大掌櫃問。

不等方運回答,萬學正起身告退,隱晦地表示自己不適合參與這個話題。

送走萬學正,回屋裏坐好,唐大掌櫃道:“方運,你是否願意跟我玄庭書行合作?”

“我自然是想合作,但合作的方法需要仔細商議。”方運微笑道。

唐大掌櫃道:“那賣書的宣傳手段,五千兩你可願意賣?”

“我就算不賣,用不了多久你們也能學會,五千兩自然要賣。但《西廂記》的唯一銷售權隻給五千兩太少了。你們玄庭書行想要別人隻買你家的書,但我的目的卻是宣揚文名,賺錢反倒在其次。也就是說,你我雙方的利益是矛盾的。”

唐大掌櫃沉默片刻:“你那神秘老師果然厲害。我本以為你看不清其中的利害關係,沒想到你竟一針見血。這樣也好,跟聰明人說聰明話,你有什麽要求。”

方運道:“隻要你們玄庭書行能保證我的書在十國每一國、每一州、每一府、每一縣銷售,並且允許除你們競爭對手之外的所有書鋪進貨販售,那我們就有一談的可能。”

唐大掌櫃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聖元大陸有八千餘縣,有大約五百餘縣不在我書行的銷售範圍,不過你若是願意把以後所有的詩詞文小說等銷售權交由玄庭,我保證在三個月內讓那五百餘縣都有我們的合作書鋪,如果做不到,我們開自己的書鋪。”

“不,我隻準備把我的通俗小說交由貴行發行,至於其他書籍,我還不能確定。”方運道。

“這……如果這樣,那您的價值遠不如我設想的重要。”唐大掌櫃道。

方運微笑道:“那我如果每年至少寫一本銷售量不下於《西廂記》的小說,甚至能寫出比《西廂記》流傳更廣的小說,那我的價值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