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笑起來,現在奴奴和自己越來越親近了。

“奴奴,你那天為什麽跳我車上,而不選擇跳別人的?我後麵還有好幾輛車。”方運問。

奴奴伸出小爪子指著書架上一本《禮記》。

方運看了一眼,道:“對,我當時在車上讀《禮記》,你是聽到我的讀書聲,覺得我是好人才衝上來的?”

奴奴點了一下頭,笑眯眯地看著方運。

“看來我們很有緣分。”方運伸手輕撓奴奴的脖子。

奴奴立刻眯起眼,舒舒服服享受著。

吃過午飯,方府的管家帶著七個人前來,說都是方夫人親自挑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大源府人,讓方運選兩個當長隨。

那七人在院子裏,麵容肅穆,身體挺得筆直,每個人的目光裏都好像藏著一把刀,楊玉環根本不敢靠近。

方運站在七個人麵前走了兩個來回,這些人有的隻剩一臂,有的瞎了一隻眼,有的傷勢不明顯,看樣子都是受傷後不得不退伍的童生士兵。

童生的身體原本就比普通人強太多,他們一旦練武很快就會成為高手,若是近身偷襲,連舉人都可能被殺死,但遇到進士就不行了,唇槍舌劍能在瞬間殺死他們。

方運道:“你們既然是被伯母挑選的,應該大都認識,如果你們組成一支隊伍,要選一個隊長,你們會選誰。”

其餘六個人一起看向那個斷臂中年人,那人並不強壯,看上去甚至有些老實,但目光比其餘六個人都沉穩。

方運問那人:“你叫什麽名字,在軍中擔任過什麽職位?”

“談語,擔任過伍長、什長和隊長,後來擔任方將軍的親兵,三年前因傷退伍,一直為方家做事。”談語的語速很慢,咬字清楚。

方運點點頭。

景國五人為一伍,三伍為一什,五十人為一隊。

隊長大都由秀才擔任,能成為隊長的童生絕非尋常。隊長再上一步就是從九品的副尉,那是真正的官吏,不過一般要秀才才能擔任,隻有極少數童生能成為尉。

方運心裏清楚,自己需要的不隻是身強力壯的士兵,更需要的是一個有經驗有頭腦有閱曆的人。

方運看向方管家道:“方伯,我第一個選談語大哥。”

“小少爺果然是有眼光的,一個談語頂四個老兵。”方管家露出讚揚之色。

方運又問剩下的六個人:“你們六個人誰最能打?”

“我!”身體最壯的那人走出來,其他人沒反對。

方運看他身體沒有什麽問題:“你為什麽退伍?”

“在玉海城要跟海妖作戰,但我接觸海水久了會起疹子,疼痛難忍。”那壯漢道。

方運問:“作為我的長隨,你認為最重要的是什麽?”

“保護方少爺!”

“好,你叫什麽?”方運問。

“聶石。”

方運點點頭,問談語:“若是保護我,聶石適合用什麽兵器?”

談語道:“殺敵的話,我的快刀足夠。石頭要保護你,當盾刀兵最佳。隻不過需要一麵好的妖龜盾,民間極少,要是用普通的盾牌就差了。”

方管家道:“少爺和老爺都收藏了不少海妖之物,妖龜殼不下二十,到時候你們隨我去挑一件。談語你的刀不過是凡鐵,你可以在府裏選一件妖怪之物打造成兵器,妖牛角、妖鯊齒之類皆可。”

方運笑道:“謝方伯,也替我謝謝叔公和伯父。”

“我早就覺得他們父子倆的東西太多,與其放著發黴不如拿出來用。夫人已經應允,你們先去挑,挑完我再稟報老爺。”方管家一臉淡然的模樣。

方運來大源府久了對方家有了更多的了解。這位方管家是方老太爺從小的玩伴,一起上陣殺敵,救過方老太爺一命,還打過孩童時的方守業的屁股。方守業夫婦都很尊敬他,若是方老太爺發火,也隻有他能勸住。

“好,就選談語和聶石了。”方運道。

方管家道:“我會讓人在初十前把兵器打造好,您前去府文院報道的時候,一定帶著談語和聶石。初十那天一定要鎮住柳子誠,不讓他有機會折辱你,這樣他以後會收斂很多。談語和聶石都是軍陣裏殺出來的,一旦拚命,柳家那些家丁不夠看,他們也不敢拚。”

方運正色道:“晚輩謹記。”

“好,我們先回去,明天開始談語和聶石就來當你的長隨。”

送走方管家,方運站在院子裏思考,連方管家都能看出來柳子誠要在初十惹事,看來那一天不會順利。

“你柳子誠縱然有左相庇護,也不敢在城裏動手。無非就是做一些壞我文名的事,現在還隻能被動反擊,等成了秀才就可以主動出擊!唯一的問題就是府文院的衛院君,他若是撕破臉皮,可比柳子誠麻煩的多,畢竟他是六品官員。”

方運心裏想著對付衛院君的對策,向屋裏走去。

午飯後方運繼續讀書,而方大牛一直在收各種請帖拜帖,然後不斷告訴來人方運病了。

到了晚上,方大牛一共收了四十三封請帖加拜帖,全都放在方運的桌子上。

有的是請方運吃飯結交的,有的是請方運參加私人文會的,還有人想請方運教他的孩子。

方運不斷翻看,最後看到一封奇葩的童生信件。

那童生把方運的詩詞罵得一文不值,說他自己寫的詩詞才是鳴州鎮國,別人都瞎了眼。那個童生信中還說,方運若不去他家登門拜訪求教,他就廣發書帖在各茶樓、文會和書院罵方運,讓別人知道方運的詩詞文臭不可聞。

方運搖頭心想:“文人相輕,眼狹心窄。不過,他越是瞧不起別人的詩詞文,我越高興。文位之路本來就要跟無數文人競爭,這種人越多,我的競爭壓力就越小,理當感謝他主動為我們讓路。”

拜帖可以不回,但請帖不去得答複一下,方運寫了一些客氣的回信,讓方大牛一一送去。

接下來的兩天,方運一直裝病不出,不斷地讀書練字。

第二天晚上,方運偷偷去了一趟新宅院,選好了自己的臥室和書房,又趁著夜色悄悄回來。

第三天,方運帶著小狐狸前往方氏族學教書,而方府派人來方運的家裏幫忙搬家。

到了族學的教習室,賀裕樘告訴方運甲班換了一間更大的教室,並且增添了二十名新學生,其中十名學生是經過考試進來的,可以說將來必然能考上童生。另外十個學生也不是很差,但各個有大背景,同時一年還得交整整一千兩銀子。

其中一個孩子甚至是宗室遞的條子舉薦,應該是一位王公的親屬。

方運沒有計較這些,甚至希望有時間可以教更多人,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學著《三字經》《狐狸對韻》《枕中記》等長大的人陸續步入政壇,那麽左相到時候就算成了大儒,在他麵前也不堪一擊。

不過方運時間終究不夠,現在成為秀才才是主要目的,教一個班的學生是極限。

方運今天沒有教《狐狸對韻》,而是繼續教《三字經》。

新來的那二十個學生無論背景有多深,全都老老實實,因為來之前他們的家人已經千叮嚀萬囑咐,有的家長還拿家法威脅。

方運連續苦學三天,感覺思維有些不暢通,在為學生講解《三字經》的過程中,慢慢感到所學的東西被無形的力量理順。

教完一堂課,方運感覺神清氣爽。

“怪不得古代聖賢都要為弟子講課,傳承是其一,授課也是另一種學習,如果自以為理解、自以為正確的道理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不能教給別人,那就說明自己要麽理解錯了,要麽理解的不夠深。還有的地方是隱約明白,但經過授課,變得更加清晰。”

“同理,和其他讀書人交流同等重要,怪不得十國都有各種私人文會。等我成為秀才後,一定要加入一個優秀的文會,聆聽、表達和辯論,都可以進步。”

這次方運雖然沒有教《狐狸對韻》,但小狐狸依舊像聽話的學生一樣認真聽課,甚至比所有孩子都認真。

下課後,方運抱著小狐狸向教習室走,低頭問:“聽懂我的課了嗎?”

奴奴立刻驕傲地用力點頭,點了三下,但一次比一次點得遲疑,點完第三下,她又不甘心地輕輕搖了搖頭。

“有的懂了,有的沒懂?”

奴奴點點頭,有些沮喪。

“沒關係,聽多了也就懂了,過一陣,你就是童生奴奴。”

“嚶嚶!嚶嚶!”奴奴聽到這個稱呼高興得簡直要瘋掉,用力往方運懷裏鑽表示親昵。

離開族學,方運正式入住新宅院。

這座宅院足足有三個大院子,光房屋就有十五間,遠比之前住得舒服。

接下來的幾天,方運什麽地方都不去,隻往返於族學和方家之間,路過書鋪的時候買一些書,一部分放到書房,一部分收入奇書天地。

不知不覺到了四月初十,是每年府文院接受優秀童生入院報道的時間。

大源府共有一個府城九個縣城,各縣的童生第一和府城的童生前五共十四人可入府文院,學習三年。

一大早,方家大院的眾人就早早地起來,為方運準備好了一切,六點半的時候,馬車載著方運前往府文院。

方大牛趕車,談語和聶石一左一右,一人佩刀,一人持盾,極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