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妖族追趕,眾人一路順利原路返回,出了山林。

此刻正值午後,太陽高照,前方是草叢河流,整個世界變得異常開闊,眾人在森林狹小空間積累的憋悶完全得到釋放。

“還是外麵好啊,看著就舒坦。”

“森林裏隻適合遊玩,要是長住會死人的。”

“走吧,回盧家鎮,然後回米縣住一夜,明天回大源府。”

“好!”

眾人精神振奮,步伐輕快了許多。

那些府兵暗暗鬆了口氣,以前殺妖,經常會有妖物突如其來,最先死傷的總是府兵,其次才輪到秀才,所以他們雖然一路盡忠職守,哪怕有奴奴在,心中仍然有一些抗拒,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不多時,眾人遠遠地望見盧家鎮,視力最好的三個舉人麵色沉了下來。

盧家鎮外滿是橫七豎八的魚妖屍體。

盧家鎮裏麵殘破不堪,鎮外的矮牆處處倒塌,許多房屋被夷為平地,好像經曆了一場大洪水,遠處有些房屋似乎被點燃,火已經熄滅,還冒著輕煙,隱隱可見許多人正在忙碌。

“放慢腳步,做好殺妖準備。”

所有人急忙開始備戰,拔刀、挺槍、取箭,秀才們也放下板衣,把筆蘸好墨汁。

奴奴站在方運肩頭直立著眺望,然後用很正常的聲音道:“嚶嚶,嚶嚶。”

方運問:“你說沒有妖族?”

“嚶嚶!”奴奴點著頭。

不等舉人下命令,眾人就一起鬆了口氣,他們現在是無條件相信方運和奴奴。

“走,過去看看怎麽回事!不要高興的太早,若是有妖族來襲,我們不能離開,否則就是逃兵。”

眾人一聽又緊張起來,沒人抱怨,隻是隊伍的氣氛不好。

這些人連續殺妖,已經心神疲憊。

三位舉人先生相識一眼,皺起眉頭,若是妖族突然出現,隊伍的士氣會馬上崩潰。

王先生道:“沒人喜歡冒著生命殺妖,你們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連院君大人都曾對我們說,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每天讀聖賢書,飲茶賞月,但是,他不能!我們也不能!妖族妄圖豢養人類當食物,而蠻族更是想侵占我大好河山,我們若是風花雪月,最終將會成為妖蠻的奴隸!”

“當年妖蠻眾聖難以離開妖界,我族才有喘息之機。後來那朝歌城外的牧野之戰,根本不是商周之戰,而是人族和妖蠻兩族之戰!當年文王就知道,人和妖蠻絕無可能並存,是萬世之仇,隻有一方被徹底滅絕才可能罷休!”

“我輩讀書人,是這聖元大陸、億萬人族的最後的防線,我們的意誌、我們的力量,是人族最後的堡壘。我們若是不敢戰,那人族就等於滅亡了!”

“你們願像那豬一樣被人圈養、宰殺然後上桌嗎?”

“不願!”幾個學生低聲道。

“你們願意看著自己的親友妻女成為妖蠻的玩物嗎?”王先生又問。

“不願!”這次更多的人說道。

“你們願意把由前輩屍骨鋪就的人族大地拱手相讓嗎?”

“不願!”許多人大聲道。

“那麽,就用文曲星和眾聖賜予我們的力量,誅殺這些妖蠻,讓我們的家人、讓我們的後人,可以安穩地活著!哪怕,我們成枯骨!這片大地,是我們人族的,誰也奪不走!人族不滅,正氣永存!”

所有人都被王先生的話激勵,這不是戰詩詞的鼓動,而是直擊心靈的力量!

“人族不滅,正氣永存!”

眾人跟著大吼一聲,原本厭戰的情緒消失得幹幹淨淨,恨不得去抓捕那些破壞鎮子的妖族。

眾人來到鎮子的時候,鎮長帶著一些人迎了過來。

“怎麽回事?”王先生問。

鎮長眼眶紅了,強忍著悲痛道:“也不知怎麽了,一個小時前有大批妖族衝過來,領頭的是一頭屋子那麽大的龜妖。接著又出來一條大蛇,然後雙方就打了起來,那妖龜會妖術,噴出大水淹了小半個村子,其他妖族也有會妖術的,有的放毒,有的放火。我們剛清點完,鎮裏死了四十多人,還有三十多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應該是被妖族擄走吃了。”

“它們怎麽離開的?”

“那頭龜妖特別厲害,蛇妖根本打不動,反倒被龜妖和別的妖族聯手打傷,最後蛇妖不得不逃走。那些妖族好像很看重那條蛇妖,也不管我們,追著蛇妖殺了過去。”

“你可向米縣縣令求援?”

“我連續撕了兩張官印紅文,附近的府軍應該快到了。”

“那些妖族有妖帥嗎?”

“我不懂妖語,承材,你通妖語,回答舉人老爺的話。”

之前見過麵的童生安承材走了過來,他比之前幾天瘦了許多,眼神略顯陰沉,完全不似一個剛新婚的年輕人。

鎮長輕歎一聲,道:“他那個漂亮媳婦找不到了,好像被妖族抓走,不過也可能是躲在什麽地方。承材,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安承材向眾人一拱手,道:“各位大人,那些妖族的話很亂,我不能一一複述,但我能猜到事情的大概。那頭蛇妖似乎偷了什麽東西,長江蛟龍宮的人派出一頭龜妖將來殺蛇妖。那蛇妖叫那龜妖是妖將,可那龜妖卻比尋常的妖將厲害太多。那條蛇妖簡簡單單就殺了三頭普通妖將,可根本打不過那龜妖。”

三個舉人和少數秀才神色一變。

“那龜妖頭上是不是有突起的地方,像快要長出角?”

“是!難道那是龍龜?”

“不可能是龍龜,龍龜也是龍種,和蛟龍並列,那妖龜極可能有龍種血脈,屬於偽龍一族,否則不可能那麽厲害。那蛇妖呢?”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安承材低頭苦思,好像在努力回想什麽。

王先生又問:“那頭蛇妖是不是頭上有一頂紅色肉冠,體表是黑紅相間的花紋?”

鎮長立刻搖頭道:“不是!那條大蛇妖的頭上什麽都沒有,身體是青色的,是條大青蛇,特別嚇人,尤其張大嘴的時候,嚇死我了。不過大青蛇好像還不錯,沒有故意傷人,那妖龜可不是東西,殺了我們不少人。連楊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妖族抓走了。”

安承材突然握緊拳頭,頭低得更低。

奴奴則狐疑地打量著安承材,輕輕嗅了嗅,目光落在安承材的胸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除了那幾頭妖將,別的妖兵有多少?”

“少說五六百,大都是魚妖,不過被那蛇妖殺了兩百多,屍體就在外麵,你們可以數數。”

王先生輕歎一聲,道:“那我們暫時留在這裏等府軍前來,是走是留還是戰,等府軍的人來了再說。別閑著,快幫鎮裏的人。”

於是眾人開始幫鎮裏的人收拾被毀掉的地方。

不多時,三十多頭甲牛車從遠方駛來,形成滾滾煙塵。

為首的是一輛甲牛戰車,同樣由兩頭甲牛拉著,不過這兩頭甲牛身上都披著鐵甲,後麵拉的車也極小,上麵隻站了三個人,一人駕車,一人是身穿盔甲的將軍,一人是米縣的何縣令。

眾人立刻迎上去,甲牛車漸漸減慢速度,那位將軍從甲牛戰車上跳下來,他的臉沒有被頭盔擋住,方運不認識,但周圍許多人都認出來。

“陳將軍!”眾人行禮。

方運立刻猜到這位應該就是大源府的府將軍陳溪筆,從五品官員。

何縣令和陳溪筆都是進士,但一個儒雅,一個粗獷。

“怎麽回事?”陳溪筆掃視眾人問。

王先生立刻把事情經過稟報。

“誰是方運?”

“學生正是。”方運上前一步道。

陳溪筆看著方運點了一下頭,然後對眾人道:“既然是兩個妖將,就不用驚動院君大人。景國的大儒都在聖院,還沒有回來,院君大人必須要坐鎮玉海城,防止海族偷襲。我會留下兩什府軍守衛這裏,其餘所有人都要跟我去追殺那些妖族,防止它們殺更多的人。”

陳溪筆停頓一下,掃視州文院的眾人,道:“你們被臨時征召為府軍!隨我滅妖!”

王先生看了一眼方運,對陳溪筆道:“大人,我們剛殺完一頭妖將,才氣還未恢複。尤其是方運,剛成為聖前秀才,不堪大用,不如讓方運回州文院,讓我們隨您殺妖。”

附近的人大吃一驚,這聖前秀才可比聖前童生更加稀少,百年也出不了一個,而且聖前秀才是目前的極限,除了孔子親傳弟子,沒人能成為聖前舉人。

聖前秀才的地位比普通舉人還高,幾乎接近進士。

安承材直直地盯著方運,眼裏充滿震撼。

奴奴卻依舊盯著安承材。

陳溪筆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後問方運:“你可有重傷?”

“沒有。”

“你不能挽弓握劍?”

“能。”

“那就跟我走!不曆生死戰場,算什麽好男兒!我這裏有一方‘山嶽硯’先借給你,若是遇到危險就把才氣注入其中,引發《山嶽賦》的力量保護你自己!在我戰死之前,你不會陣亡!”陳溪筆說完隨手把山嶽硯拋給方運。

方運急忙接過,道:“謝陳將軍。”

陳溪筆微微一笑,道:“景國的未來靠你們,但你們現在要聽我的!”

眾人笑起來。

“出發!”陳溪筆異常幹脆。

那童生安承材突然大聲道:“將軍,我妻子可能被妖族擄走殺死,我身為讀書人,此仇不能不報!我精通射術,經常打獵,也曾和鎮民合力殺過妖族,請將軍大人允許我隨軍。”

“好!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