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行樓船離開京城,跨過玉陽關,飛行許久,終於來到一座縣城之外。←頂點小說,

敖煌把頭探出船舷,奴奴站在龍頭之上,小爪子牢牢按著硯龜,而食指高的小墨女則腳踏墨蛟,懸浮在奴奴身邊。

楊玉環握著方運的手,與方運一同觀看。

寧安縣三字最近頻頻出現,方運已經無比熟悉,以至於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寧安縣,心中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寧安縣是景國北方的運輸樞紐,運往西北、正北和東北三個方向的糧草幾乎都會經過這裏,因為寧安縣外就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河道,利用河道可以把糧食轉運到東北或西北。

那條河就是在北方很出名的益水河,而寧安縣的別名便是益縣。

寧安縣離益水河有數百丈遠,從中引水環繞城市,形成了一條寬闊的護城河。

此刻已近中午,就見寧安縣各處炊煙嫋嫋,一派安詳之色,絲毫不像是緊鄰前線的城市。

寧安縣的正北方,沒有真正的城市,都是要塞或關卡。因為,那些地方隻有戰爭與生死,妖蠻不會給人族任何機會種糧畜牧。

城牆高築,上麵有士兵在巡邏。

和江南一派春光不同,春風仿佛還未吹到這裏,哪怕天空豔陽高照,一些地方還有些許殘雪。

方運昨日見江南春色,今日見塞北冬意,倍感怪異,仿佛置身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飛得更近了,方運才發現這個城市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割裂。

一部分是嚴肅的軍營。數不清的士兵在操練,這裏的士兵大都是新兵,經過基本的操練後,會送往三邊的各個關卡。

一部分是熱鬧的商人。許多從武國來的商船會沿著益水河進入寧安,商品從寧安運往附近的城市,遠比從陸路直接運到京城成本更低。

最後一部分則是寧安縣的居民。現在沒有農活,得益於聖廟的力量,縣城內並不冷,得益於寧安縣的繁華,他們隻要稍稍出力都餓不死,所以他們成了生活節奏最慢的群體。

嚴肅,熱鬧,散漫,明明充滿矛盾,卻出現在同一座城市。

親眼看到這一切。方運才知道為何去年計知白用盡全力,殿試的民生一科也不過得到丙上,連個乙下都沒拿到。

民生所包涵的因素極多,治安、貧富、民風等等因素極多,哪怕計知白是左相的學生,這裏的官員全麵配合,也拿那些人毫無辦法。

在寧安縣城外三裏的亭外,站著許多人。

方運目光掠過那裏,腦海中浮現寧安縣的各大勢力。

寧安縣雖有鷹揚軍的一軍。但最大的勢力卻不是軍方,而是轉運司。

這個控製整個密州運輸的部門雖然隻是四品衙門,但實權之大,甚至超過密州的州衙、州文院和州軍等三個三品衙門。

密州隻剩四府。另外五府或名存實亡,或已經被蠻族占據。

地方小,人少,那麽讀書人就少。文院權力自然不大。

在密州,軍方力量最重,那屬於文官係統的府衙力量就大大不如他處。

州軍雖然也屬軍方。但隻是密州的守護力量,跟鷹揚軍或定遠軍等大軍完全不能比,所以權力也有限。

偏偏三邊各軍特別依賴轉運司,這就造成在密州轉運司的實際地位高於其他官衙,至少由翰林坐鎮,同時兼任三邊轉運司。

兩塊牌子,一個部門。

“密州轉運司”的司正雖然是四品,但“三邊轉運司”的司正卻是三品。

轉運司的司正名叫耿戈,其正妻在十幾年前暴病身亡,之後便迎娶了左相柳山的侄女為正妻。

轉運司不僅下轄數十萬民夫或輔兵,在寧安縣當地就有六千戰兵,是一股強大的軍事力量。

寧安縣歸青烏府管轄,之前寧安縣的守衛主要由青烏府的府軍負責,而現在,鷹揚軍北字軍中的“北芒軍”已經徹底接管寧安縣的城防。

北芒軍是除了轉運司之外第二大勢力。

第三大勢力,便是寧安商行。

這是一個由本地豪強聯手建立的龐大商業組織,而這個商行的創始者,便是景國的多家開國豪門,他們雖然不是半聖世家,但祖上都是跟著景國太祖流血流汗的大將,所以哪怕半聖世家也不會插手寧安的商貿。

寧安商行已經滲透到寧安縣的方方麵麵。

第四大勢力,是寧安縣的官吏。

這些官吏大都與當地名門望族通婚,盤根錯節,在寧安縣經營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看似品級不大,但卻直接負責寧安縣的各項細節,若縣令失去他們,幾乎與盲人無異。

四大勢力,幾乎全麵倒向左相!

幸運的是,方運暗中得到陳家、張衡世家等幫助,憑借世家的強大力量,已經得到極少數官吏的效忠,不至於讓他在寧安縣兩眼一抹黑。

不僅如此,太後把景**情部門中有關寧安的資料交給方運。

即使這樣,也不過是讓方運由零變成一,離一百還有遙遠的距離。

在殿試中,別人雖然會稱呼方運為虛聖,但卻不能行使虛聖的任何權力,方運隻能當自己是普通的縣令,沒有任何特權。

方運唯一能依仗的除了自己,就是私軍。

有兩千多私軍在,方運相信四大勢力不會亂來。

但是,四大勢力若要折騰一個縣令,也不需要亂來。

這寧安縣,便是龍潭虎穴。

方運抬頭看了看天色,明明一片晴朗,卻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方運俯視下方的三裏亭。

寧安縣是北邊重鎮,根本沒有十裏亭,最遠處也隻有三裏亭。

官員站在三裏亭前,而從三裏亭到寧安縣的道路由州軍全部封鎖,兩側刀槍林立,氣勢衝天。大量的寧安縣居民擠在城門後的大街上,方運甚至能看清他們或喜悅或好奇的表情。

空行樓船落地,停穩。

一身白衣的年輕人站在船梯上,眉目清秀,看似不過二十,但是目光深邃,神態穩如老書生,他目光掃視,如君王巡察,大儒駕臨。

“恭迎方虛聖!”

下方之人,無論是與左相有姻親的三品翰林,還是北芒軍正四品的北芒將軍,無論是崔聖世家的女婿,還是盤踞寧安縣百餘年的名門官吏,全都恭恭敬敬地低頭作揖,沒有絲毫的應付,反而生怕禮節不周。

方運望著他們。

他們無一人收手抬頭,就那麽揖著,用餘光看著上方的方運。

“諸位不必多禮,從此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