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一拍驚堂木,道:“來人,把罪犯宮蕪押到死囚牢,日夜監管,防備自戕!本官要傳書三法司與刑殿,加快對此判決的複核,盡快將其在寧安縣淩遲,警告萬民,殺至親之人,更罪不可恕!”

“大人英明!”於八尺長長吐了口惡氣,親自帶人把宮掌櫃押走。

“不不服!我要上告……”

“上告你娘了個x!”於八尺一拳打在宮掌櫃的太陽穴上,把他打暈,讓差役把宮掌櫃拖走。

一些官吏忍不住翻白眼,可沒人阻止。

“呸!”

“呸!”

也不知是誰開的頭,兩側的人紛紛向宮掌櫃吐口水。

方運情緒平複,用尋常的語氣道:“家庭,由血脈為基礎,以親情為紐帶,本應該是世間最基礎也最穩固的團體,若血脈不存,或感情不再,那家庭或可解散。但,在解散之前,每一個成員都應維護這個家庭,若非如此,道德敗壞,人倫崩毀,人族不複存在!親親相隱,若親不親,理當如何?若親害親,又當如何?謀害至親,罪加三等!推而廣之,謀殺戀人親友之徒,理當重判,而不可以感情為借口輕判!若感情為真,那就成全那份感情,讓其以死謝罪,若感情為假,死有餘辜!”

“大人至真至善,至情至義!”陶縣丞躬身道。

“謀害至親,罪加三等,這才是禮與法真正的融合!”刑殿翰林點頭認可。

就見宮掌櫃的大哥起身,擦著眼淚,道:“小民不懂什麽大道理,出於兄弟情義,自當為他說話,可是……大人說的沒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更何況,是至親骨肉的命。”

“對。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方運望著計知白,又道:“法律不外乎人情。理當因善而減刑,因惡而加重。地痞戲牛而自傷,並無善念,為何要害苦主以全地痞之惡?暴徒殺妻。其因極惡,為何強言其善而輕罰?計知白,我很失望!”

“你……”計知白文宮文膽劇烈震蕩,不敢反駁。

方運向高空一拱手,道:“眾聖定天下,賜你才氣。國家安萬民。鑄你官位,身為堂堂狀元,逆亂禮法,顛倒仁義,是非不分,清理不明,無知無能,誤民誤國!本官即刻上請三法司與刑殿,奪你官位。封你文位!至於變賣工坊損公肥私之事,本官一一與你清算!”

“方運你……哇……”

計知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上前一步,如餓虎撲食,雙目恨意滔天,怒火仿佛能焚盡四海,但下一個刹那如驚弓之鳥,轉身向外奔去。

“哢嚓……”

文膽開裂。

“噗……”計知白再次噴出漫天血霧,雙眼一閉,就地跌倒。

“計大人!”

“老爺!”

計知白的隨從和下屬狂奔向前。扶起計知白。

方運高居座上,俯視下方,道:“請醫殿大夫救治計主事,病愈後,繼續配合本官審案!退堂!”

方運一拍驚堂木,離開公堂。

計知白托病,多日不出,始終不配合方運審案。

八月初三,宮蕪在寧安縣淩遲處死,上萬民眾圍觀,轟傳一時。

八月初七,方運開始全麵審理工坊賤賣重案,隨後,一份份令百姓震驚的文書被披露。

興源工坊,價值三萬兩,被作價三千兩賣出。

平明工坊,原坊主不出一文錢,由負責管理的坊主變為工坊主人,隻需要拿出未來幾年的收入的一部分用來支付。

長棉工坊,變賣給坊主,坊主分文不出,典當機關和房契,憑空獲得一筆錢,買下工坊。

固鐵工坊,以二十年前建造價格作為估價,負債大於資產,被無償贈送給名門之家。

北糧工坊……

許多工坊都是在計知白任上,打著為國為民的口號被各種“巧妙”的手段賣掉,沒有監管,沒有追責,那些把工坊搞得一塌糊塗的坊主們,在收購工坊後,搖身一變就輕鬆讓工坊起死回生,盈利巨萬,成為計知白的政績。

看到那一張張觸目驚心的文書,寧安縣的百姓才知道,計知白去年經常舌綻春雷說要處理貪官汙吏、說要帶著必死的心革新寧安,不過是欺騙百姓的官僚之言。

殿試不足一年,計知白不可能看重長遠發展,所以急功近利,通過販賣縣有工坊來收買寧安縣官吏士族,消除殿試中所有的隱患,並可以在寧安縣留名。

幾乎在方運宣布這些文書的當天,景國各地中立的官員甚至包括所謂的清流禦史,突然對方運展開瘋狂的抨擊和彈劾,認為方運不應把這些文書通告全縣,是在為禍朝政,是在製造內亂。

官僚做的事,怎能讓百姓知情!

許多官吏出離了憤怒。

左相以及手下的重臣卻穩坐釣魚台,沒有任何行動,因為他們知道,方運隻能影響一縣之地,景國甚至人族大多數百姓都不會也無法理解官僚們到底做了什麽,隻會被那些善於吹捧甚至善於演戲的官僚所欺騙,除非實在活不下去,否則永遠不可能行動起來。

官僚們有一個不能明說的共識,隻要保證百姓不造反,便可為所欲為。

八月初十,此事上了,但方運遞交的內容被大幅度刪節,隻留下方運治理寧安有功嚴懲計知白之言,沒有絲毫的細節提及那些工坊被賤賣的詳細過程。

聖元大陸各地百姓紛紛稱讚了方運後,便把這些事情拋之腦後。

在寧安縣,方運依舊堅持“良性革新”,而在人族各地,“惡性革新”永遠默默進行,官僚和士族繼續蠶食屬於國家的財富。

八月十二,刑殿與三法司聯合發文,以瀆職、賤賣國有工坊等多條罪名為由,罷免計知白的官位,終生不得為官,並禁止入聖院,不得入翰林殿。

當日,計知白文膽碎裂,吐血昏厥。

八月十五,本應是家人團聚的中秋之夜,計知白孤零零地坐在甲牛車中,望著窗外的圓月發呆。

月光清冷,計知白的心更冷。

“老爺,京城的北門到了。”

“嗯。”

計知白隨口答應一聲,眼前突然一陣模糊,圓月之上好似出現方運的麵龐。

計知白雙拳緊握,雙目泛起淚光,咬牙切齒道:“方運,今日你碎我文膽,九月便是你絕望之時!我在京城,靜待你殿試終結,聆聽你文膽碎裂之聲!”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車內可是計先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