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聽了這話心裏一驚,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縣太爺在這個問題上沒什麽必要打含糊,也就是說他確實未請哥哥吃飯,那大郎去哪了?武鬆的腦子飛速的運轉。嫂嫂說哥哥是被縣太爺派人接走的,那想必當時來人必是官差摸樣,哥哥騎不了馬,縣令請客也沒有讓來者步行的道理,那就是用轎子抬走的。

假扮官差,抬著轎子,來接武大郎。那哥哥此時必是十分凶險。劫走哥哥的人,為的是什麽呢?

武鬆的腦子專注的在想哥哥的事情,飯桌上就顯得有些遲鈍。縣令幾番問話,武鬆要不是沒聽見,要不是回答的風馬牛不相及。

“武鬆啊,我看你是鞍馬勞頓過分的勞累了,也怪我,這麽晚還把你叫來。你回去歇息去吧。”縣太爺說著擺擺手。

“謝大人,小人確實有些疲憊。”武鬆站起來,一躬掃地:“大人,小人告辭了。”說著也就走下了樓。

出了飯館,武鬆翻身上馬,思量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不管怎麽樣,先回紫石街。也許隻是熟人跟哥哥開的玩笑,大郎現在已經酒足飯飽的回到了家裏。打定主意,武鬆打馬奔向紫石街。此時武鬆心焦,也顧不得哥哥也許在家挑理之說,蹄鐵在石板的街道上碰出的聲音,煞是好聽。

紫石街轉瞬即到,武鬆此時已經顧不得禮貌周全,下馬之後,就來敲門。與其說是敲,更不如是砸。砸了幾下之後,裏麵傳出了潘金蓮的聲音。

“誰啊?”這聲音有些慵懶,似乎是已經睡下。武鬆一聽嫂嫂的聲音淡然自若,哥哥可能已經回來了,我這般莽撞恐怕又要有很多的麻煩。

“嫂嫂,是我。”武鬆慌忙的答道。

“哦,是叔叔啊,稍等片刻,奴家穿好衣衫,自來給叔叔開門。”

過了片刻,潘金蓮把門打開。武鬆見潘金蓮雖然衣服已穿好,但頭發散亂,顯然是已經睡下又剛剛起來。一瞥之後,馬上轉目看向其他地方。

“大郎呢?”潘金蓮看武鬆背後並沒有其他人。

武鬆心念一動,看起來哥哥並未回來。武鬆有意相告實情,但轉念一想,潘金蓮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心思又淺,我現在告訴她哥哥並沒有被縣令請去,她定是無比焦急,沒有什麽益處,倒有很多麻煩,不如先撒謊安撫一下。

“哦,嫂嫂有所不知。我剛才去交差的時候,得知縣太爺正請哥哥在桂花樓吃酒,我有公務在身自是不能去的。我以為哥哥已經回來了,外出歸來尚未與哥哥見麵,想先見上一麵,再回縣衙安歇。”武鬆略一思量,說出這番話。如果自己見到了哥哥,萬沒有自己獨自回來的道理,索性就說幹脆沒見到,這樣也能解釋了為什麽自己還來紫石街。

“你哥哥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這是去哪了。可能新近有了錢,去哪裏風流快活去了吧。”潘金蓮倒是無所謂的說道。

武鬆聽她這麽說哥哥,心下有些不高興:“哥哥不是那樣的人,可能是喝的有些醉了,縣太爺留宿哥哥,明日再回來。嫂嫂休要亂講。”

“不是那樣的人?自從這次見到你,你哥哥可沒少說你的不是,這做的不對那做的不對。你一個堂堂的都頭,打虎的英雄,在他嘴裏還不如那三歲小兒。”

“長兄代父,我是哥哥養大,如何都說得。”武鬆怏怏地說:“既然哥哥不在,那我就先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武鬆剛邁出半步,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衫被人拉住。回頭一看,正是潘金蓮。

“你哥哥今夜不在家,奴家自己一個人很是害怕。叔叔能否今夜不要走,奴家也好睡的安生。”潘金蓮說起這幾句話的時候,倒顯得有些羞澀。

武鬆想直接就走,但一轉念,潘金蓮所說的也很有道理,哥哥下落不明,那嫂嫂很可能就是對方的下一個目標。把嫂子自己留在家裏,的確是有很多的不妥。現在天已入夜,在這種情況下調查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劫哥哥之人必有所圖,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哥哥的性命應該暫時不至於有危險。另外身體確實疲乏,照這個程度的話,不用到天亮恐怕就行不得路。看起來我應該靜待一夜,養足精神,明天早晨再從長計議。隻是留宿在此,孤男寡女,有些不成體統。但事態緊急也確實顧不得這很多。

“那就依嫂嫂。我在樓下睡即可,嫂嫂盡可安睡。就算有什麽危險,武二也定可互得周全。”

潘金蓮似乎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輕輕的歎了口氣。

“那叔叔早些歇息吧,奴家上樓去了。”說罷也就輕移倩影,轉身上樓。

武鬆看潘金蓮上樓之後,尋了個長榻,也沒什麽被褥,和著衣服躺下。躺下自是思緒萬千,隻是怎麽想也想不到,劫武大郎的意義何在。自己的哥哥隻是個賣燒餅的,雖然說現在這個燒餅人人看好,但是相對於陽穀縣的其他大買賣,仍然是個小生意,又有自己這個都頭的弟弟,一般人也不會想動他的主意。大盜劫財,為一點小錢費這麽大的周章對付一個侏儒,實在是讓人不解。難道,是對付我的?

武鬆大驚之下,細細的順著這條線想。自從逃出清河縣,自己這兩年浪跡江湖,打虎之前也確實經曆過很多朝不保夕的日子,也得罪過不少人,如果說這些人得知自己在陽穀縣做了都頭,前來尋仇。又發現自己外出公幹,拿大郎下手,再逼自己就範,這是能夠說的通的。如果是這樣,自己應該很快就能收到對方的通知。到時候不管如何凶險,拚上性命也須護得哥哥周全,武鬆打定主意。

次日天明,武鬆醒來之時潘金蓮已然起來多時。料理早飯以及處理一些關於燒餅的瑣碎,夥計也過來幫忙忙活,所說武大郎不在,但燒餅攤還是可以擺的。就是大郎在的話,現在也不親自動手,隻是自己站在攤前當做一個幌子似的擺設。人們一看侏儒的身材,就知道這是武大郎燒餅。其實現在恐怕幌子武大也不需做了,有人從四周的州府又找來了幾個侏儒,這燒餅攤上侏儒一多,人們也就不關心誰是武大了,反正隻要知道,這是本縣都頭少年時代天天吃的燒餅,吃了就能打老虎,也就行了。

“叔叔醒了啊。”潘金蓮眉目帶俏的走了過來。

“嫂嫂見笑了。”武鬆一翻身起來。一夜的休息果然讓自己恢複了很多,現在又充滿了力量。

“叔叔來一起吃飯吧,早飯很是簡樸,比不得縣衙的官飯。莫要見怪。”

“哪裏哪裏,嫂嫂自謙了。”武鬆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也就隨便吃了幾口早飯。吃飯的同時也在想著今天的調查線路。

武鬆吃罷早飯,辭別潘金蓮。

“你也不用催大郎回來,他要是覺得官家好,就多住幾天。反正花花世界,他也早就忘了我這糟糠之妻。”

“嫂嫂莫要亂講。”武鬆翻來覆去也確實是找不到什麽別的說辭。

武二騎馬上了街道,思量了一下。縣衙那邊可以先不用去,畢竟自己剛公幹回來,交接的事情昨夜已經辦好,具體的事物那三個官差自會做好,恐怕比我在還要周詳。今天可先不去縣衙。先自己找找線索,能找到哥哥當然是最好,就算是找不到,能有些線索,等凶手對我發來通牒之時,我也不至於全然被動。打定主意,武鬆開始試圖還原昨天傍晚的事情經過。

哥哥是一個侏儒,按照他的身高來說,坐在轎子裏必然不能通過窗子看到外麵的事物。再加上哥哥行動不便,對陽穀的道路也不是很熟。另外自己是都頭,哥哥的特征又是那麽明顯,到現在也沒有人來告訴自己昨天哥哥有什麽求救一樣的動作。看起來劫匪可能是把哥哥騙上轎子,在哥哥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抬到拘押的場所。所以問路上的商戶,應該是沒什麽結果的。

哥哥雖不認路,但是也知道縣衙大概的方向。所以這個轎子開始走的方向一定是走向縣衙,也就是沿著紫石街向北。武鬆想到此,也就催馬慢速向北走。這紫石街往北路口並不多,走了一陣才有出現了一個十字路。這時候繼續向北的可能性已然不大,再往北走不遠就真到縣衙了,沒有必要這麽做。哥哥在轎子上一路顛簸,恐怕抬到這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方向感,坐轎的新奇感也消退,正是開始偏離道路的好選擇。可惜這陽穀縣街麵上走的轎子頗多,事情又是發生在昨天,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商販行人記得具體是往左拐。

武鬆停馬在十字街頭,縱目四望。忽然間有了想法。這紫石街顧名思義,整個街道上都是有紫色的石板鋪成,馬走在上麵叮當作響,即便是人走在上麵也有一種獨特的聲音。這十字路口東麵的路石板損壞的厲害,石板已經全部去掉,等到來年翻修,而西邊這側仍然是比較完好。哥哥看不見外麵,必然會對聲音十分敏感,他能夠比較安好的待在轎子裏,沒有反抗,自是聲音沒有明顯的變化,所以他走的一定是西麵。

武鬆想到此處,更不猶豫,於是縱馬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