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

西門慶自從那日看見賣梨子的小廝被高空墜物砸到之後,對去紫石街轉悠就失去了興致。雖然說人來人往的熱鬧,但是這高空墜物實在是危險,如果說下次掉下來的不是叉棍而是個花盆,砸得不是賣梨子的小廝而是西門慶本人,估計也就吹燈拔蠟了。而且自己尚未婚配,也沒什麽後代,西門一族本來就是人丁稀少,自己就這麽被花盆拍死了,也確實是對祖宗大大的不敬。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是西門慶隻要去紫石街就會想起武大郎燒餅,就會馬上想到自己做生意還不如一個白手起家的侏儒,這讓西門慶覺得自己很痛苦,也很無能。不在店裏時間久了,也應該坐上幾天,雖然說專業的東西看不懂吧,但這東家一年到頭也不在店裏出現也不是什麽好事。

西門慶最近是起的越來越晚了,快到中午了,才在藥鋪裏出現,藥鋪裏也沒什麽人,就端了個茶壺拿了把椅子到店鋪門口旁邊的牆角,邊喝茶邊曬太陽,也是快活非常。

這個時候,他看到武鬆從斜對麵的轎行裏出來,後麵跟著四個官差,有兩個還抬了一口小箱子,轎行的掌櫃也從裏麵送出來,二人在客套著什麽。

此時藥鋪的掌櫃也從藥鋪裏出來,站在門口看。

“東家,你知道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自從西門慶撒手不管藥鋪之後,東家和掌櫃之間的關係倒是變得非常要好,所以這掌櫃也樂得跟西門慶聊天。

“知道,本鎮的新都頭,那個打老虎的武鬆。武大郎的弟弟。”西門慶沒好氣的說,其實他是覺得,自己如果有這麽一個弟弟該多好,藥鋪的生意肯定能冠絕州府。

“東家,這武鬆這麽大陣勢,看起來是挨個拜訪買賣商鋪,此前我沒聽說去過哪家,看起來這轎行是西街頭一家啊。”

“轎行做的買賣大,聯係的也都是官麵上的人,咱這個小小的藥鋪也的確是抵抗不過。”想起買賣一天不如一天,西門慶也禁不住歎了口氣。

“不過東家也莫要擔心。人可以不坐轎,卻不可能不吃藥。人吃五穀,沒有不生病的,陽穀可以沒有轎行,但不能沒有藥鋪。做買賣也是不能爭一時之長短,來日方長,這些官差也會有生病的時候,求到門上,還不任您宰割。”藥鋪掌櫃一邊看著武鬆一行人,一邊搓手。似乎是想讓自己的手更多的浸沐在陽光中。

“唉,你看那武鬆體健如牛,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生病。武大郎這廝,怎麽就有這麽個弟弟。”西門慶倒是垂頭喪氣。

藥鋪掌櫃盯著武鬆翻身上馬,遠去的身影琢磨了一會,突然“嘿嘿”一笑。

西門慶不解:“你笑什麽?”

“東家,隻怕那武鬆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我怎麽沒看出來?”

“東家你剛才看見他上馬的動作沒有,似乎比正常人還略微的不如。武鬆能打死老虎,自然是身手了得,這種狀態,頗為不正常啊。”

“那依你看,這武鬆是得了什麽病呢?”

“東家,其實那武鬆得的不是病。今天反正也是買賣稀少,我就跟東家來說說,您可能會覺得很有意思。”

西門慶一聽來了興致:“來,快說說。”

藥鋪掌櫃深吸了一口氣,眯著眼睛緩緩的說:“東家可能不知道,我家是名醫世家,我少年時代覺得世界上的病都可以診治,因此狂妄的不得了,直到家裏來了一個看病的獵人。”

“那獵人是什麽樣呢?”西門慶好奇的追問。

“那獵人技藝超群,打虎獵熊無一不能,所以也頗為有錢。但是到我家的時候已經是氣息奄奄。據他說,他在獵殺一頭巨狼之後,本來以為自己體力消耗大,得回複很長時間,卻沒想到隻是短暫的休息之後就變的精力旺盛了,因此也就馬上再次行獵。這次行獵因為覺得自己狀態很好,所以走出很遠。戰果也非常不錯,殺了兩頭熊。但是從這次回來之後,精力就一天不如一天,消耗的非常快,半年之後就隻能在**躺著,下不得地來。這獵人是來的時候,就是抬來的。”

“然後呢,你這名醫查出來什麽了嗎?”西門慶越發好奇。

“我當時人方少年,是算不上什麽名醫的,不過我父親可確實算是。”藥鋪掌櫃聽出了西門慶話中的諷刺之意,但是也並不生氣,繼續說:“父親也查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毛病。從脈象上來看,這人就是疲勞過度,活活把自己累成這個樣子。他每日躺在**,飲食卻不少,也不見有什麽運動消耗,但是疲勞的程度好像每一天都在增加。在我家待了半個月,父親發現自己實在是沒辦法對付這種怪病,這獵人要是再在這待上十天,恐怕就要死在這了。父親怕耽誤患者的病情,希望家屬能換地方診治。當然父親也是怕累及自己名醫的名聲,有患者死在家裏確實是不好的。”

西門慶打趣道:“你父親不像是名醫,倒像是利益蒙心的商人。”

“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感覺到,醫術並不完美,仍然有很多病無法診治。而醫生也並不純潔,行醫本質上也就是一種買賣。因此後來對於醫術的醉心程度越來越差,對於經商卻越來越在行。所以說沒去醫館,也沒當上大夫,反而成為了藥鋪的掌櫃。說起來,這個獵人的出現,也是我人生的轉折啊。”藥鋪掌櫃說到這的時候,神情有些哀歎,也有些可惜的顏色。

“不過你說這些東西,跟武鬆也沒啥關係啊。”

“東家,莫要著急啊。容我把話說完。那獵人離開我家之後的第五天也就死了,雖說沒有死在我家,但是畢竟是從我家剛出來的,也對我父親有了很多的影響。我父親和我當時都對此事耿耿於懷,非要查出這到底是什麽毛病。功夫不負有心人,家父行將就木的時候終於探尋到了這病真正的緣由。”

“緣由是什麽?”

“這種症狀叫‘狼魄’。”

“那是個啥?”

“東家還記得,我前麵說過,這獵戶患病之前曾經獵殺過一頭巨狼。這萬事萬物皆有靈性,有一些動物自身強健到一定程度之後,魂魄也在不斷的強化,世人總說的妖精,就是魂魄強化到一定程度的動物。”

“你是說,那巨狼是個妖精?”

“東家說笑了,這世間沒有妖精。但是魂魄強化確實存在,那巨狼的魂魄想來也是強化到了一定的程度,那獵戶也甚是驍勇,居然能殺死如此的巨狼。巨狼強壯的魂魄沒有宿主,便到了這獵人的身上。所以這獵人一度更加的強悍,連殺兩頭黑熊,這都是狼魄帶來的戰意和力量。但人的身體怎比的上呼嘯山林的巨狼,慢慢的被狼魄所累,身體也就越來越不行了,直至油盡燈枯而死。”

“那這獵戶死後,沒有宿主的狼魄是否會繼續找新宿主呢?”

“這個一般就不會了,狼魄也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來驅動獵戶的軀體,也隨獵戶一起油盡燈枯消失了。巨狼死後以魂魄之力,也算是複仇了。”

“哈哈哈,我聽著感覺過於離奇,是你那名醫老爹編出來欺瞞於你的吧。”

“非也。東家,家父雖然說有些商人的奸猾,但研究醫術倒是一絲不苟。這樣的事情倒也不是沒有先例。當年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實際上蛇魄早已附身。劉邦行事多為不定,想來就是那蛇魄作怪,至於最後是被蛇魄累及,身死魂滅,還是得異人相助,去了這魂魄,那我就不清楚了。”

“好吧,姑且信你。那這跟武鬆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看武鬆身體強壯,但是行動卻有些遲緩。掐算日子,跟當年來就診的獵戶發病的日期差不多。”

“那武鬆是被什麽的魂魄纏身呢?莫不是女人的魂魄?哈哈哈”

“東家又說笑了。我估計武鬆現在身帶虎魄。”

“你是說,他打死的老虎?”

“東家說的沒錯,那吊睛白額的猛虎,陽穀縣找了幾十個好身手的獵戶加以獵殺,均無建樹,還反被傷了幾名。一個畜生,怎能如此厲害,必是這大蟲已經成了虎中之王,已經擁有了強健的魂魄,用這魂魄驅動身體,所向披靡。那武鬆以肉拳打死老虎,想來那虎魄失去宿主之後萬分不幹,所以轉而到了武鬆的身上。武鬆以當日以打虎英雄的身份遊街之時我就納悶,一個剛剛消耗掉那麽多體力的人,怎麽遊街還顯得如此的精神?後來又聽人說武鬆食量非常大,一個人能頂七八個能吃的漢子的飯量。弱不是虎魄上身也隻有豬八戒附體,才能有這種效果。估計他最近也壞了不少人的姓名,這虎魄暴戾的很啊。”

“那你看武鬆現在怎麽樣?”西門慶問。

藥鋪掌櫃歎了口氣:“我看已經到了衰敗的邊緣。東家記得,要是武鬆來看病診治,就不要收了。初時看起來問題不大,但油盡燈枯,也隻是早晚的事,不要惹得一身麻煩。”

說罷,藥鋪掌櫃轉身回了店鋪。西門慶一人站在陽光下,傻傻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