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

我睡了好久,想要睜開眼睛,好困,好餓,也好渴。

是的,要站起來,雖然是夢境,但我熟悉這裏,這是我生活的地方。風依然在吹,山間竹林的葉子依然嘩嘩作響,曾經有無數個下午,我躺在石板上,讓陽光溫暖我的衣裳。

我的奔跑依舊有力,我大吼一聲,依然狂風四起。

前麵是一隻山羊,哈哈,正合我意。吃了這隻羊,再好好的睡上一覺,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噩夢定然會蘇醒。對,就是這樣。

我從陰影中來,小羊怎麽能夠發現的了我,是的,要慢慢接近。我聞到了羊毛的味道,在陽光的炙烤下,仿佛有些燒焦。這味道真是久違了。小山羊,你跑到天邊也必將死去,我已經盯上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屏住呼吸,該死,腿好像有點沒力氣,再堅持一下,嗯,再堅持一小下。好,距離夠近了,三、二、一,衝刺。哈哈,小山羊,你倒現在才發現我嗎,已經太遲了,我們中間的距離已經太近了。嗯,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抓到你了,不過不要緊的,閃開我的一擊之後還有後招,我看到了你驚恐的目光,這眼光裏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吧。不要這麽難以自信,被我抓到是天經地義的事。

好機敏的小羊羔,在我就要抓到你的那一刻,居然從我的頭上跳過去逃跑,太笨了,太慢了,你以為到我的身後就安全了嗎,那怎麽可能?看我的殺招,美餐何必逃跑,乖乖的等死我們都少了很多的麻煩,哈哈。

不對,我分明感覺已經打出了必勝的一招,為什麽我回頭的時候隻看到了小羊逃跑的背影?不!這個時候它應該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用眼神祈禱我的寬容和慈悲。但是,它逃跑了,不可能,這樣的殺招我用過成百上千次,在上一次夢中,我還用這個殺招戰勝了對手,啊!為什麽我一想到上次噩夢腦袋就開始疼,為什麽?

但是我確實是沒有打中,難道是我太餓了?等等!我的尾巴呢?我那作為攻擊背後目標的利器居然消失了,我睡覺前明明還看見了,斑斕的尾巴。等等,我的爪子呢,我的手掌怎麽變得如此纖細,用力之後也沒有伸出的爪子,這怎麽可能?

月牙兒拍打著自己的身體,不安的看著身體的狀態。這種好似突來的改變讓月牙兒不知如何應對,她快速的跑到了溪水邊,飲了一口水,從蕩漾的水波中,已經看不到自己昔日的麵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是的,這張臉,我記得。在我睡著之前的最後一個獵物,他當時喝醉了酒,唱著歌走到了我的地盤,我喜歡酒,也喜歡那種散發的酒氣,當時以為他必定無法逃脫,哪知他居然能跟我相搏,區區人類,居然能跟我抗衡,然後,我還是打敗了他,我吃了他。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好像隻是在夢中吃了他,而在現實當中,他殺了我!對,是他殺了我。他殺了我之後,我就像睡去了一般,隻不過,我睡在了他的身體裏,現在,我其實已經醒來了。

(我查閱了相關資料,吊睛白額虎隻能說明是華南虎,至於武鬆所打死的老虎到底是什麽性別,的確沒有明確的記載。故在這裏,設定虎魄為雌性,當然,如果你願意,稱其為女性也是可以的。)

他殺了我,讓我沉睡在永無止盡不能捕食的夢裏,然而我沒有死,我又醒來了,哈哈哈,是我該報仇的時候了,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讓他也承受這種在噩夢中永遠不會醒來的滋味,哈哈哈。

月牙舉起了雙手,像自己的身體拍去。隻一下,痛入骨髓。他的身體,我為什麽會疼?這沒有爪子,沒有尾巴,也沒有利齒,分明是柔弱的人類的身體,我攻擊他的軀殼,我為什麽會疼?難道,我變成了他?那我應該找誰報仇呢?那是不是代表著我永遠不能回到從前了?不!

月牙大吼一聲,聲音帶起了狂風猛烈的吹著周圍的樹木,樹葉紛紛而下,他使勁的在樹林裏奔跑,不一會就氣喘籲籲。月牙兒還是感覺很渴,於是她使勁喝水,喝了很多,可是感覺還是很渴。

這讓月牙兒感覺到奇怪,也許是睡的時間太長了,先抓點東西吃吧,也許吃飽了就不渴了。月牙自忖沒有了從前的速度,利爪和尾巴,因此沒有再招惹如同山羊這樣的動物,挑選了一些相對比較小的動物,比如兔子。

兔子對於捕獵經驗豐富的月牙來說太過容易,在成年之後就很少捕殺。也是因為兔子的肉太少了,也是因為自己這麽大的身軀,去欺負一隻小兔子,似乎總是於心不忍。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為了活下去,月牙大開殺戒。片刻之間,月牙已經掌斃了三隻兔子,雖然肉少,但是應該也能解決饑餓問題。月牙抓起兔子,一口咬下,血從兔子的軀體裏流了出來,這細小的牙齒用來吃肉真是困難,得花費平時數倍的力氣來進食,連吃飯這麽快活的事都變得如此的艱難,月牙開始為以後如果繼續生活在景陽岡而犯愁。

思考中的月牙吃兔子的速度因為熟練而逐漸的加快,片刻間一隻兔子就吃完了。

仍舊饑餓。月牙有些著急了,可能是餓的時間太久,需要多吃一點,才能飽起來。月牙加快自己的進食速度,牙齒因為快速的撕咬而變得有些酸痛,兔子的血流了身上到處都是,月牙想要那種吃飽的感覺,不,吃飽已經不重要了,要趕緊甩開這種饑餓的感覺,這感覺太可怕了,這感覺如同影子一樣黏在自己的背後,怎麽甩都甩不掉,如同死亡一般,我不想再死一次!

隨著吃的東西越來越多,月牙越來越絕望,她還是感覺餓,而且越來越餓。先前喝了如此多的水,吃兔子肉的時候也飲下了許多血液,但渴也越來越厲害。當三隻兔子都吃完的時候,月牙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感覺飽,即便是一直吃下去,也會餓死。

月牙絕望了,她呆呆的坐在那裏。從噩夢中醒來,隻是為了體會慢慢餓死的恐懼和痛苦,不,如果這樣的話,我為什麽要醒來,我寧願在噩夢中死去,那樣的痛苦不會這麽清晰吧。

月牙想大聲的吼,但是嗓子已經變得沙啞,而自己已經沒有力量去再虎嘯山林

“吃飽喝足的感覺真好啊,不過這也有些太漲了另外是生的東西口味太差了,看來肉還是做熟了的好。”

月牙突然感覺到了一個聲音,這讓她更加的恐懼。自從獨立生活以後,已經很少能聽到這種話語,畢竟如果看到一個同類,那多數時候都是以命相搏,這個時候又怎麽可能會說話呢。況且這種聲音,並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腦海裏。月牙想仔細看看周圍,但發現怎麽也轉動不了頭。是的,對於這個身體的控製力,也在逐漸的削弱,片刻之後,月牙已經不能讓哪怕一個手指再移動分毫。

看來,我的仇人醒來了。他接管了自己的身體。

“你應該聽得到我說話吧?”這次聲音確確實實是由耳朵傳進來的,而不再是從大腦裏產生。看來是仇人用自己軀殼的嘴在說話。

“聽得到。你是那個打死我的人?”月牙操縱不了軀殼,隻能把這段話使勁的想出來。估計打虎的人也能感覺的到吧。

“看來你就是虎魄,你說的話,就好像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裏一樣。是的,我就是打虎的人,我有名字,我叫武鬆。”

“虎魄?是的,我是老虎,但是我不知道虎魄是什麽東西。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月牙兒。”月牙繼續用自己的精神力在跟武鬆對話。

“我知道你恨我,因為我殺了你。但那是沒有辦法的。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們沒辦法這樣的談話,而如果我不打死你,酒醉的我一定會被你殺死。如果我們之間的角色換一換,你也會做跟我一樣的事。不過不知道如果你是人,我是老虎,你是否可以打死我。哈哈。”武鬆說話的時候倒有一些狂放,而這狂放很對月牙的胃口。

“我殺過的動物不計其數,最後被人打死也在情理之中。看起來你打死我的時候,我的靈魂進入了你的軀體,可能這就是你說的虎魄吧。不過你有沒有什麽辦法,我很餓,也許就要死了。”月牙有些沮喪的說,她很不習慣乞求。

“我現在倒是吃的很飽,看起來你吃的東西,自己的靈魂卻吸收不了。我試試吧。”武鬆就坐著不動了。

月牙能夠感覺到,武鬆似乎在與自己進行精神上得更多的溝通,月牙努力的也伸出自己的精神之手去回應,在失敗了無數次之後,這種連接成功了。月牙感覺到了如同進食一樣的感覺,她的靈魂迅速的吃喝,跟睡夢中的感覺很像,但又比睡夢中的感覺來的好的太多。

片刻之後,月牙吃飽了。以前每當吃飽了之後,月牙都會大聲的吼叫一聲,但是今天,似乎已經沒有辦法進行這種宣泄,她很困擾。

“你是想自己動動是吧,我把身體的交給你一會。”武鬆說罷逐漸的放鬆了對於身體的控製。

一聲虎嘯,山岡上狂風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