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不好回答。根據常理來推測,外省進京給高太尉送禮的,應當是送了禮就走,不會有什麽機會見高太尉。這些事情應該由書信來解決,話說回來,能夠麵見高太尉的人,怎麽也得說是關係比較親密,而親密的關係,也許就不用到這裏來吃飯送銀子了。武大理不清這裏麵的關係,他畢竟不是這組織內的成員,一切都得考猜測。但是猜測畢竟是猜測,有很多內容是通過邏輯的猜測所無法觸及到的,而沒有任何憑據的猜測,是絕對無法信任的。現在的情況貌似主動,實際上卻如履薄冰,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一般的話,外省的送完禮後應該幹什麽呢?武大在心中琢磨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回來京城,也沒有接觸過進京的官員。等等,武鬆是進過京城的,他幫太尉送過些東西,不過那個不一樣是,是太尉讓幫忙把銀子送到太尉的親戚家……不過武大想起來了,他記得武鬆在離開陽穀上路之前,似乎說要幫武大和潘金蓮買什麽東西,但是他這一路回來,就正好趕上自己被人綁架,這個事也就沒了下文,估計八成是武鬆把這事給忘了。

這麽想來,來到京城,辦完了正事,也應該會采買些東西。東京汴梁,全國最大的城市,南來北往,各種東西名目繁多,不論是從哪來,也會在這碰到自己那買不到的東西。對,采買物品,這能算是一個在京城盤桓的理由。何況,剛才胖子也看到,我的包裹裏有五百兩金子,進貢四百兩,那剩下的一百兩用來解釋采買,就再和理不過了。

要是按照這個思路,回答胖子的話,那應該說待上十天左右。那麽胖子很有可能會給武大介紹一些比較著名的市場啊,物品集散地什麽的,如果有時間的話,還可能帶領武大去購物,然後到了日子……武大就隻能在花光了錢之後,帶著一些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大作用的東西,灰溜溜的離開京城。

不,這可不行,這相當於什麽都沒做到。武大及時的製止了自己的這種思路,話萬萬不能這麽說,而且這也會導致,四百兩銀子真正的付諸東流。要想個更穩妥的辦法。

有了,我何必非要回答胖子的話呢?從胖子的語氣上來看,他已經並不確定和我之間的地位誰更高,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順從他呢,對他什麽都透底,對,這並不符合邏輯。

刹那時間,武大的腦海裏琢磨了無數個想法。有一點他非常明白,在京城這個危險的地方,隻要他的腦子有哪怕一時一刻的停職思考,很有可能就會被身後的巨獸所吞沒。離開了陽穀,就代表離開了安逸,來到了京城,就代表靠近了危險。但是富貴險中求,搶奪遠勝過苦耕地。

“大哥。”武大延續了剛才的稱呼,不過在這個時候,這聲大哥的含義,已經與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這個不太方便說,小弟這次上京來,有一些特殊的事要辦,事關重大,不方便透露。不過在有結果的時候,我自然會向太尉稟報。”如此這般,就把這個問題搪塞了過去。而且在話語的末尾,武大並沒有忘了拉上這個他根本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高太尉,既然所有的人都懼怕他,那拿他當做擋箭牌,總是沒有錯的。

“哦,是這樣啊。”胖子的臉上露出讓人難以捉摸的表情,然後他似乎略微琢磨了一下:“那兄弟是否有住所?”

原來是想給我安排住處,武大明白了胖子的想法。看來這胖子是真的想跟我套套近乎,那我身上究竟有什麽值得他套近乎的地方呢?武大不解。不過武大確實沒有什麽住處,離胖子近一點,確實更容易獲得機會,雖然這無異於火中取栗,可是現在貿然拒絕的話,容易打破這層朦朧的恐懼。

“今天確實是剛剛進城,我沒敢耽擱,就直接到了這裏。因為身懷使命,不便被他人知曉,也就沒找什麽其他的人安排住所。”武大搖著頭,用很平淡的語氣說著。他知道,胖子的話,一定會有下文。

“那我看這樣,不如兄弟住到我那裏去。”胖子盯著武大的臉,但武大沒有什麽反應,片刻之後,胖子繼續說:“賢弟放心,你做什麽事,我這個做哥哥的肯定不會是什麽阻礙,相反能幫的上忙的,我一定盡心盡力的幫,也就是了。如果賢弟覺得不好,可以隨時搬走,你看這個怎麽樣?”

“這個……”武大故作猶豫,這個戲份一定要做足,否則的話胖子是不會就範的。“大哥,要是你真的能不阻礙小弟的行動,我是不介意多一個幫手的。但是咱們可得說好,我做什麽事,你可不能盯梢。有些事,您要是知道的太多,做弟弟的,也就沒辦法維護你的周全了。”

“好說,好說。大哥我說到做到。賢弟那你看,現在天色不早了,咱們哥倆飯也吃完了,我就帶著你去住處,你看行不?”胖子試探性的口吻。

“行,那咱現在就走。”武大言罷,站起身來。此時再多說一句話,便是畫蛇添足。

“大爺,您這十兩金子,我可不敢要。”夥計一直站在一旁,此刻,他手裏捧著這十兩金子,與眉毛同高。看來這裏的規矩嚴明,夥計是不能夠收錢的。當然,夥計對武大非常忌憚,這也是原因之一。

“收著吧,我大哥是證人。這錢是我逼著你收的,放心花,出了事讓他們找我。”武大哈哈大笑,這笑聲中有了八九分武鬆的豪氣。

“收著吧,別給我賢弟添堵。”胖子冷聲嗬斥了一聲。

“謝謝大爺。”夥計深深的鞠了一躬。

在夥計的感謝聲中,武大背著那有些空擋的包袱,和胖子一起,走出了集賢居。

早有夥計牽過了武大進門時候交給他們的兩匹駿馬,武大看也不看,翻身上馬。他記得當自己說在京城裏不敢起碼的時候,夥計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自己是多慮了,很有可能京城裏幹脆就沒這規矩。

事已至此,萬不能露怯。所以武大毫無猶豫。